这种诗会不是正经的文人诗会,是官家贵族举办的纯以娱乐为主的诗会。对!你没猜错,就是那种年轻男女有个正儿八经见面机会的诗会。沐谢陈对此毫无兴趣,本不想去参加,可他娘受了徐夫人所托,下了死命令这次一定要去,便不得已来了。果然,无趣得很。
听了酸诗四五首,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反正都已经来过,算是完成了老娘的任务,沐谢陈准备回家,在这里呆着也是浪费时间。绕过一组假山时,却看见假山后面不远处的亭子里几个贵女在起争执。。
“徐妙妙,你能写出这样的诗?我不信!”
“我听说了你根本就没上过女学,这诗还指不定是让谁代笔的呢。”
“就是,乡下来的庶女,还敢在我们面前显摆。”
“要是我,羞都羞死了,你从哪里来还是回那里去吧,就你,也配沐解元?”
她们嘲讽的人背对着自己,沐谢陈看不清面容,而且他本不想理会女子之间的口角,没想到却提到了自己,便当了一回“小人”,躲在假山背后偷听起来,而且从石头的孔洞中能清楚的看到亭子里的情形。
“我说今天怎么都针对我,原来是为了个男人。”沐谢陈扬扬眉,这声音听着怎么这么熟悉?那人又说道:“我没上过女学又如何,诗歌本就是抒发情感,写诗只要有真情实感就行了,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我是乡下来的又如何?我还杀过元人呢,你们呢,一个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要是把你们仍在乡下,估计一天都活不下去。那个什么解元,你们想要,随便你们,别把旁人牵扯进来。”
众小姐都是深闺里养出来的,平日说个话最多含沙射影讽刺几句,听到这等**裸的言论纷纷惊得说不出话来,徐妙妙得意一笑,转过身,走出了亭子。待看清她的面容,沐谢陈愣住了,那日救了自己的小公子,竟然是她,不是他!因为自己藏在假山后,角度的关系徐妙妙并没有看见他,径直走远了。
沐谢陈走出假山,走进了亭子。几个贵女看见他吃惊不已,不知道刚才的话这位解元公听去了多少,脸红得纷纷说不出话来。沐谢陈走过去,捡起仍在地上的纸,只见上面确然写着一首小词:
燕塞雪,片片大如拳,小女独凄然。
燕塞月,缺了又还圆,何日是归年。
这首词,无论从意境上还是言语上都很大气,不像是一个小女子写的,而且这诗中的悲苦之情,她一个小姑娘家,哪里来的凄然之色?怪不得这些人说是她找人代笔的。
“沐,沐解元,这小词一看就不是她写的,所以我们才说了几句,没有别的意思。”这些贵女中地位最高的礼部尚书的闺女看大家都不言语,勉强说了这句,算是为刚才的事情圆个场子。
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那些小姐被当事人撞破,自是不敢再多说什么,而徐妙妙自是不把这些女子看在眼里,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沐谢陈眼前总会浮现出那个女子灵动的面容,那首小词,也被他找了本书夹了起来。
徐国公府。
“姨娘,我说过了,我不想嫁那个什么沐府二公子。”徐妙妙不耐烦的说。
“这可是胡相家的大公子夫人做的媒,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邵姨娘美滋滋的说。
“你想嫁,你嫁去吧,我可不想嫁。”
“你个小兔崽子,别以为大夫人宽厚,我就治不了你了,大夫人可说了,你的姻缘,我能做主,嫁给沐府二公子,以后就是镇国将军夫人,多好。”
“要是按照你说的那么好,怎么不去找什么尚书家、祭酒家、侍郎家小姐,非得找我这个乡下来的庶女?”徐妙妙翻了个白眼。
“你懂什么,这叫互惠互利,那个二公子虽然是嫡长子,但是身份有些尴尬,生母没了,继母有一对双胞胎,这二公子搭上了胡相的线,这才求取你。你是徐国公唯一的女儿,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却跟嫡女也没什么区别,嫁过去,以你的身份出身,那个二公子就能更顺利的继承镇国将军之位,我们徐府也能和胡相搭上线,多好。”
“无论你说的多么好,那个沐公子,要嫁你自己嫁吧。”徐妙妙气呼呼的跑了出去,走过月亮门,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那天街上救了的那个公子,就是那个解元,在沐家行几来着?似乎不是行二。
第二日,沐府。
李归宁看着眼前的媒婆涂得跟面饼一样的老脸,很有些为难。
“沐夫人,这桩媒可是天作之合,您家二公子年轻有为,这徐小姐青春美貌,又有胡家保媒,您还担心什么。”媒婆看自己说了半天,沐夫人还没有表态,不由得打起了鼓:胡家说这是两家是说好了的,怎么看着不像。
这媒婆成天走家串巷,打听家长里短,所以一般得罪不得,而且这是个官媒,官家做媒大多都请她,轻易得罪不得,所以最后李归宁只得说这是大事,自己一个妇人做不了主,得等沐英回来了再做定夺,然后封上礼金,好声好气的把人送了出去。晚上沐英回家提起此事,本以为他不会答应,但是没想到他也没有反对,只说要和老二谈谈。事关沐恨黎,李归宁一直保持一个度,这等人生大事,还是由他父亲定夺比较好。
饭后,沐英将沐恨黎叫到书房,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和自己快一般高的儿子,第一次仔细看了看他,想从他脸上找出当年那个女子的影子,却发现他连那女子的相貌都记不清了,半晌,才问道:“你何时跟胡家搭上关系的?”
一滴冷汗从沐恨黎头上滑下,他其实跟沐英相处的时间不长,什么战场上的英勇无双,什么是个战事奇才之类,他没亲眼见过,所以一直觉得名不副实,但是这一问,却第一次觉得这个父亲其实很深不可测,似乎自己的一切计谋都暴露在了这个他的眼皮底下。
“我,我……”沐恨黎不知道如何回答,难道要他说自己是靠着母亲那边留下的一点儿人脉搭上了胡府的线?他也知道父亲和胡惟庸的不对付,但是这又怎样,胡惟庸如日中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徐家都避他三避。之前他们沐府差点儿翻盘,不就是因为和胡相有矛盾,如果能借自己的婚事能和胡相缓和关系,自己也可以加重在家里的位置……
“你想娶徐家女,是为了这个位置?”沐英拍了拍自己的椅子。
沐恨黎觉得后背已经湿透了。
“你不说,我也大概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那个位置你做不来。”第一次,沐英清楚的告诉了他自己对世袭镇国将军继承人的想法。
沐恨黎猛地抬起头,眼睛发红,他沙哑这声音说:“为什么?我才是嫡长子,更何况,这是我母亲的遗愿,您一辈子没正眼看过她,她的遗愿你总……”
“不要跟我提她!”沐英闭上眼睛,那个女人,对自己来说,是强迫,是耻辱,是无奈,是痛心。
“你,你就那么恨她?”沐恨黎攥紧了拳头。
“这些都是过往,你不用知道。你要娶徐家女,可以,但是你以后不得再和胡府任何人有任何来往。”
沐恨黎虽不甘,但他明面上还是答应了沐英的要求,因为无论他想做什么,他都得先娶这个徐家女,有了强大的岳家做支撑,才能说其他。可世事难料,就在第二天,宫里传来了为太子、皇子们选妃的旨意,皇后娘娘下令,家室清白的14到18岁的未嫁女,均要参加。所以,无论徐家的那个姨娘和沐恨黎有什么想法,都得等选完之后再做决定了。
注:明代选妃一般是从贫寒的良家子中选出,这里为了情节需要做一些变动。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