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谦到的很快，还没有等林子陆再次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了叶瑧的面前，手里捧着一束鲜花。

“瑧瑧。”李谦将手中的话递给叶瑧，“听说你的新书已经顺利签约了，恭喜你。”

叶瑧用手顺了一下右边的头发，撩到耳后，微笑接过：“谢谢。”

依然是很礼貌的道谢，语气中还带着些温柔，林子陆忍不住打量了一下李谦。

李谦注意到了一旁的林子陆，向叶瑧询问道：“这位是？”

“林子陆，林导，我这本书翻拍电影的导演，也是……”

“高中同学。”

这是第一次，叶瑧的话里出现了犹豫。

不是朋友，不是故人，也不是特别相熟的人，只是高中同学。

李谦点了点头，很有礼貌的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李谦，瑧瑧的朋友。”

这就有点意思了，带着花过来特意接叶瑧，称呼亲昵，眼中的爱意没有丝毫隐藏，却在林子陆面前说只是叶瑧的朋友，想来叶瑧并没有答应他。

这个人有分寸，有气度，也很懂得尊重叶瑧。

林子陆：“你好。”

语气略带生硬，眉眼间没有了刚才的暖意，那种不易近人的淡漠再度浮现在她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林子陆什么都没做，但叶瑧就是突然感觉到，她可能不开心了。

“下次不要送花了，我不太会养。”叶瑧突然对李谦说道，惯来不会拒绝人的叶臻，头一次在这样的事情上，出现了一丝叛逆。

李谦有一点错愕，却也没有生气，反而宠笑道：“好。”

“上车吧。”

他打开车门，看着叶瑧上了车之后，坐到了驾驶位上。

叶瑧打开车窗，望向林子陆，欲言又止。

“要不要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好。”

“嗯。”

不知道两人之间如今算什么关系，就连关心的对话都显得客套陌生。

片刻后，叶瑧偏过头，车窗被关上了，林子陆望着离去的车消失在路口，又在路边站了好久，才缓缓掏出手机，打开了联系人界面。

好像忘记问手机号了。

指尖滑过几个联系人，停留在陈昊铭的名字上，约莫过了一分钟，她退出了联系人界面，把手机揣回兜里，然后又从兜里掏出一颗糖，剥开上面的包装，送入口中。

这是最后一颗了，因为她刚才在兜里摸了一会儿才摸到的，不过好在，马上就能回去了。

她在路边等了好一会儿才等来一辆出租车，报了地名，坐在后座上，看着窗外渐渐划过的陌生的城市，心想，不过九年，江市的变化可真大啊。

而后又想，人生能有几个九年呢？自己这话，未免太过幼稚。

下了车，她从兜里掏出一张大红票子递给司机，司机见了，指了指前面的二维码，解释道：“小姑娘，我没那么多零钱，可能找不开，你可以扫一下这个二维码支付。”

林子陆眉头微微一皱，她还没想过司机可能会找不开零钱的问题。

于是她又从兜里摸索了一番，翻出一张卡，问道：“刷卡可以吗？”

司机被逗笑了：“……可以。”

以为她会扫二维码付款，结果掏出一张卡来刷。

林子陆将卡递了过去，付完钱，下了车。

天已经暗了，小区内的住户都亮着灯，路边也有路灯照亮，整个回家的路上一片明亮，她呼出一口气，然后往里面走去。

她住在江市偏西面的一个小区，叫华珠江岸，靠近江边的一个很普通的小区，但基本设施齐全，来访进出都要登记，安保也还算得上可以。

进了屋，手机铃声正好响起，她开了客厅的灯，看了眼来电，上面显示小姨。

她接通后立刻就有一个较为富贵的嗓音响了起来，声音似是有些急切：“陆陆啊，你怎么这么久不回消息，去做什么了呀？”

林子陆换完鞋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城市夜景，轻声回道：“下午跟冯姐见了下编剧，敲定了剧本，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看消息。”

“不好意思，让您担心了。”

那边叹了声气：“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林子陆抿了抿唇，低头看向脚边，安抚道：“没事的，小姨，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电话那头继续说道：“昨天我联系好了江市中心医院的宋医生，你抽个空去他那里检查一下，定期复检不许忘了。”

林子陆点了点头，随后又想到是在打电话，对面看不到，不免有些好笑。

“好，我知道了。”

“我把他联系方式发给你，你有空就联系他，这两天在那里住的习惯吗？要不要……”

“不用，这里挺好的。”很安静，没有吵闹。

“那行，你要是觉得住的不习惯，就换一个，我在夏庭那边还有几套房子，你自己看中哪套就住哪套。”

“好。”

“对了，我不在国内，有什么事情你就找陈昊铭，他在医院工作，也能帮你看看，有空……也去看看老人家，就当是替小姨问候一下。”

林子陆突然沉默了。

似是感觉到了林子陆情绪不对，电话那头立刻就转移了话题，又唠唠叨叨了十分钟，无非就是问一些吃的怎样，习不习惯，这两天有没有休息好，注意身体什么的家长里短。

除了那件事情，林子陆在电话这头有问必答，有要求也必应，将电话那头的小姨给哄好了后，挂断了电话，取了衣服进卫生间洗漱。

再次出来的时候她穿着深蓝色家居服，走到电视机旁边打开隐形柜，取了一个箱子出来放在茶几上，自己则坐在沙发上打开箱子，里面是瓶瓶罐罐的药物，取了一个棉签和酒精，捞起裤子，小腿上露出了一片大块头的青色和斑斑点点的红色。

今天追尾的时候虽然人没事，但还是刮蹭了一下，当时没有感觉，刚才走回来的时候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痛感，去浴室洗澡的时候发现了这些，本想着涂个外伤药就好了，但一想到今晚小姨打过来的电话，她有些犹豫。

正思索着要不要去医院，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大晚上的，谁会给她打电话？

来电显示是陈昊铭。

她想了想，还是接通了，但没有开口。

对面只有一个呼吸声，片刻后，用略带询问的语气唤道：“林子陆？”

林子陆：“是我。”

陈昊铭在那边笑了，继续说道：“小姑把你电话给我的，说你如今在江市一个人，要我多照顾你一点。”

林子陆拒绝了：“不用，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陈昊铭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换了一个：“周末有空吗，回老宅吃个饭？”

林子陆闭上了眼睛，侧靠在沙发上，有些疲倦：“不去。”

很久之后那边传来了一声很长的叹息，然后说道：“爷爷奶奶都很想你。”

林子陆嗤笑了一声：“想我什么？想我怎么还活着？”

陈昊铭不太喜欢林子陆这样讲话：“林子陆，何必跟老人家计较，再说了，小姑不在国内，你就当是替小姑看望一下老人家。”

林子陆没有说话。

但那边的陈昊铭似乎很有耐心，在等她的回答。

许久，林子陆心里暗叹了一声，睁开眼：“地址发我。”

陈昊铭显然有些欣喜，笑道：“好。”

“对了，你……”

“怎么了？”

林子陆抿了抿唇，润了润嗓子：“你把瑧瑧的电话发我一下。”

陈昊铭有些意味不明的问道：“那……诺诺的要吗，还有赵拓的。”

林子陆：“可以，你发吧。”

陈昊铭啧了一声：“林大小姐，你这就显得有些刻意了啊，哎，你就不怕我告诉诺诺她俩就是顺便的啊。”

林子陆纠正道：“林子陆。”她可不是什么林大小姐。

“好好好，林子陆。”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嗯，早点休息。”

说完，林子陆挂断电话。

过了一会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写了地址和几个电话号码，她一一记下，存到了联系人里面。

刚存好，陈昊铭又发来一条短信：你这个号码不是微信号啊，怎么查无此人呢？速发微信号过来。

林子陆眉头微蹙，微信号？

她打开手机浏览器，上网搜索微信号，查找有用的信息。

看了几分钟大概明白了，然后退出浏览器，在手机里面下载了微信APP。

以前高中的时候大家喜欢用企鹅，并没有接触过微信，后来去了国外，头两年和国内的联系也还是会用企鹅，没有了联系后，在国外用的都是国外的社交软件，还没有接触过国内的社交软件。

她用自己的手机号注册了一个微信，然后给陈昊铭发短信，把自己的微信号发了过去，想了想，顺便问了句：瑧瑧她们平时也是用这个吗？

过了一会儿，陈昊铭加上了她，通过好友申请后，陈昊铭给她发了个消息：“你是生活在国外，不是生活在原始时代吧。”

林子陆立刻反驳：“国外不用这个。”

“……”

陈昊铭还能说什么？

这位海归回来的导演，除了导戏跟上了时代，生活估计还停留在十年前。

过了一会，陈昊铭给她发了几个名片：“你自己加。”

林子陆嘴角轻扬，算他还是有点聪明在身上的。

“好，谢谢。”

看着这几张名片，她先点进去了叶瑧的，头像很简单，是一个蔚蓝色的天空照，然后在添加到通讯录那里反复滑动，就是没有点上。

盯了下手机时间，21:43。

不算太晚，但也不早了。

不知道叶瑧平时什么时候休息，怕打扰她，想了想，还是明天加吧。

退出名片，想到今天在出租车上司机说的二维码，又上网查了一下，浏览了几分钟后，退出浏览器，起身去拿身份证和银行卡。

嘶。

林子陆低头看了眼小腿上的淤青，差点忘了，她一开始好像是要来上药的吧。

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房里把身份证和卡带了出来。

继续坐在沙发上，对着网上的流程一顿操作完了之后，才放下手机，开始照顾自己的小腿。

上药的时候忍不住感叹，难怪陈昊铭要嘲笑她原始人了，国内的这些技术发展太快，她确实没有跟上节奏。

不过好在互联网是个好东西，她不知道的，那上面都知道，不用费劲心力与人周旋去请教，也不用费劲心思想着要因此而给别人什么回报，就在她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她也能够生活下去，就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