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说起生日,顾晏津自己都快不记得了,这几年他越来越少过,主要还是嫌烦。

平时拍戏的时候遇上给演员庆生,送完蛋糕唱生日歌,还要摆个笑脸一起拍照微博互动,这已经够累的了。他自己的生日就更不用说,每年一到那几天,微信就塞满了界内同行的各种各样的祝福消息,多得加载都得加好几分钟,不回不是;回,几百条消息,就算复制粘贴也够麻烦的,更不要说其中90%的人都是借着送祝福的名义找他谈合作。

二十五岁后,顾晏津的人生好像按下了快捷键,进组拍摄、采风宣传、颁奖领奖、恋爱结婚,每年都有那么几件大事发生,而生日成了其中最不重要的一环。

每过一年,就变了一个数字,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分别。久而久之,他就不过生日了,也告诉身边的人不要帮他过。

但邵庭阳和他不同,他们刚谈恋爱的时候,顾晏津已经功成名就,但邵庭阳那时才刚二十一岁,法定结婚年龄都没到,还很年轻,私下里和他单独在一起时总带着一点青涩的少年朝气。

头一年在一起时,顾晏津什么都没说,邵庭阳自己查了生日,又是买花又是提前订餐厅,准备带他去附近爬山看日出,结果被知道计划的顾晏津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这才知道顾晏津不喜欢花、不喜欢过生日、也不喜欢爬山。

之后,他就很少再做这些。

但邵庭阳的每个生日、每年的结婚纪念日,顾晏津却都记得清清楚楚。记得他想象中的浪漫就是花、餐厅和日出。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是枉然。

顾晏津坐上车,下意识地点开了小天的朋友圈,却没看到熟悉的碎碎念或是仅三天可见,只有两条代表屏蔽标志的横杠。

“……”

小天没事不会屏蔽他,更何况之前两个人还发过消息,顾晏津想了想,明白了。

看来是线人落网被抓了。

他点开邵庭阳的朋友圈,对他也是屏蔽状态,但他的朋友圈背景图没有换,还是领证那天他们随手拍下的朝阳。

连小天的朋友圈都屏蔽了,自己的背景却没换,到底是忘了换还是舍不得?

顾晏津不知道,但他知道一旦戳破,就不是他想要的答案。这婚离得不清不楚,离完他才知道,没拖到不爱的时候分开,是最不正确的选择。

眼下想割断又放不下,走远了怕真的生疏,走近了又怕是自作多情,进退两难、就只能走一步探一步,试着试着就恼了火,于是又重蹈覆辙。

·

几日后。

邵庭阳推着巨大的行李箱拐进一栋老式居民楼,保安亭的大爷看他戴着防晒帽、脸上裹着冰丝防晒口罩,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的,还警惕地盘问了许久,直到老姐邵庭兰踩着一双洞洞鞋亲自过来接人,大爷才肯放行。

邵庭兰比顾晏津还小两岁,今年刚三十,在老家的一所初中当英语教师,她平时都住学校的教师公寓,只有周末会回家躺躺,吃一吃爸妈做的饭。

大半年没见,邵庭兰扫了一圈,见他身后没跟着什么人,还有些奇怪。

“又没过节的,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也不嫌晒得慌。”

邵庭阳知道她想问什么,但他也不想答,一边拉行李箱一边道:“不是说爸血压有点高吗,我回来看看。”

一提到爸妈,邵庭兰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嗐,早检查过了,没什么大事……”

姐弟俩的家在最里面那栋楼的五层,没有电梯,一路得自己爬上去。

这栋小区建了快有二十来年了,邵庭阳之前一直想给他们换套电梯房,但是邻居们都是认识几十年的了,换小区还得适应新环境,邵爸邵妈都不想搬,也不想让他浪费这个钱,于是就这样作罢。

刚一开门,屋里阴凉的空气就扑了出来,和被空调外机烘得燥热的楼道撞了个满怀。空调提前一小时开的,客厅比井水都还凉快。厨房传来噼里啪啦蔬菜带着水下锅的声响,饭菜的香气从玻璃推拉门的缝隙里飘了过来。

“爸!妈!!”邵庭兰一进门就大声喊,“庭阳回来了!”

邵庭阳提着行李箱迈进门,邵秋海和林淑云马上从厨房里钻了出来。

林淑云两只手往围裙上一抹、赶紧把儿子拉过来左右看个好几圈,他爸也绕着看,一个说着黑了、一个说着瘦了,邵庭阳只得挨个儿回答没瘦、拍戏晒黑了点。

邵庭兰从冰箱里拿了个冰棍躺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喊饿、要开饭,屋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

就剩下一个素菜没齐,邵秋海忙活完后就躲到了阳台喂鸟。

那是只苹果绿的澳桂,蓝绿色的羽毛,毛绒绒的跟个团子似的,格外漂亮。这是邵庭兰年初时候给老两口买来解闷的,林淑云起初嫌弃得不行,嫌鸟会在家里随便拉屎,不过碍于女儿的面子还是养了下来,结果越养越爱。现在已然成为了家里的食物链顶端,邵秋海也是,自己的饭可以不吃,得先把鸟食给喂了。

“红烧肉早就炖上了,煨得刚刚好。你爸早上去菜市场想买两斤排骨来着,左看右看没挑到好的,我说你早点去早点去,他就是赖在那儿,等出门的时候太阳都上来好一截了!那好点的排骨都被人挑走了,你说烦人不烦人?”

林淑云一边炒菜一边抱怨,顺便让女儿别再吃冰淇淋了,马上吃饭。

邵庭阳在一旁盛饭,听她絮絮叨。

“还有你姐,那公寓里又是养鸟又是养什么老鼠的,还摆了一墙的纸片子铁片子,我是真搞不懂。这么大个人了,一个对象没有,哎,我现在也看开了,结不结婚的不要紧,但你要是有好的,也给你姐介绍介绍。她不喜欢长得帅的吗,你多帮忙问一问,相看相看。”

邵庭阳端完饭碗又去烧水,闻言道:“还是算了,她想谈了自然而然就谈了,不用别人催,你别老管她的事,她现在都挺好的,省得回头再吵起来。”

邵庭兰和他都随了老妈的长相,在普通人里算得上是很亮眼的美女了。给他姐介绍个男朋友、这事倒也不难,他之前也琢磨过,但仔细想想这群人当朋友还可以,要当姐夫实在有些不放心,再加上邵庭兰反抗激烈,于是就这么算了。

“行,我不操她的心,那你呢?”林淑云关了火,长着皱纹的眼角扫一眼一旁的儿子,见他不说话了,便清楚了几分,“你老实和我讲,你和小顾是不是闹矛盾了?不然怎么自己一个人回来?”

邵庭阳接过锅铲盛菜,被林淑云一把夺了回去,还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胳膊。

“是不是过年开始的?”林淑云皱着眉,“两口子吵架归吵架,不管怎么吵那都有的商量,但你别犯浑。庭阳,你没干对不起人的事吧?”

“妈!”话音未落,他打断道,“你瞎想什么呢。”

“我瞎想,我还能想什么?”林淑云一拍桌子,“我一听你一个人回来就觉得不对!你有空回来,不能把我给小顾买的东西带回去,就非要我寄快递寄过去?你真当你老娘好糊弄着呢是吧?”

她后面几句声音没压住,邵庭兰往这儿看了看,邵秋海咳了两声,让女儿别管。他们一向是林淑云拿教育大权,他从来不干预,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邵庭阳也往客厅看了眼,见他们没在意,便把厨房门关上。

“妈,你也说了是两口子吵架的事,就让我们自己处理吧。”他顿了顿,道:“就只是寻常的斗嘴吵架……没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你别瞎想了。”

林淑云知道她培养的孩子,不至于干出那种事,但还是忍不住要问,现在得到了确定的答案,也算安心了些。

“行,你说是你们两个的事,那我就不管了。”她语气放缓了些,“下周他过生日,你也别犟着,好好地哄一哄,知道不?别跟你老子一样整那二五八万的。”

这句邵秋海倒是听清楚了,在外面嚷嚷起来,什么二五八万的,他这个人明明为人作风最正派……

说说笑笑的,那股子气打散了,这话也就带了过去,谁都没再提。

吃过饭,邵庭阳就回了房间收拾行李箱。他这次回来就是抽空带爸妈一块儿去做个体检,在家住个三两天就走了,所以带的东西不是很多。

说起身体健康,邵庭兰每年学校那边都会安排体检,不用他操心。但邵秋海以前是厨师,重油重盐早就养出了脂肪肝和三高,上次复查还是邵庭兰带着去的,有几项没查,索性今年都给安排了。

邵庭阳把衣服都收拾好,行李箱腾空放起来,看到书桌上放着两三个快递,抽屉也没完全合上,便想过去整理整理。

一开抽屉,就看到两张拍立得。

一张是顾晏津,一张是他们的合照。

邵庭阳看了很久,轻轻拿起。

晏津只喜欢拍人、不喜欢被人拍,他们出去旅游时基本上都是晏津帮他拍照片,要不然就是两人合照,很少数会留下他的单人照。

那次去D市旅游时,他们一人租了一辆自行车沿着湖边的生态环道骑行,晏津讨厌运动、就慢吞吞地跟着他后面,借着他的风往前骑。

当天天气特别好,他们骑到一处商业点,有个人正拿着拍立得当街叫卖,五块钱一张,旁边很多情侣都在拍。他看着看着,就忽然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愿望,想要给顾晏津拍几张单人照,挑出最好的那一张夹在钱包里。结果晏津听了说他是傻叉,工作室大几十万、几百万的机器不比一个五六百块钱的拍立得更出片?

两人吵吵了半天,还是租了机器。

于是邵庭阳拿上拍立得,顾晏津按照他的指示靠在湖边的栏杆上,风吹过,闪光一亮,一切都刚刚好。

结果按下镜头的瞬间,画面过曝了。

邵庭阳不信命,他好歹也是学过导演知识的,不至于一个小小拍立得都拿捏不了,传出去也太丢人了。于是当天,他在湖边给顾晏津咔擦咔擦拍了二三十张照片,给小摊摊主乐得合不拢嘴,拍到最后顾晏津脸色暗沉,快要抓狂。

好在总算是调好了参数。

在最后一盒相纸用完前,邵庭阳揽着他的肩膀,他笑着,顾晏津眉眼淡淡的、双手环胸,拍下了这张合照。

这段记忆已经尘封在脑海里许久,但奇怪的是,看到照片时,邵庭阳就立刻回想起了当时的心情。

不是笼统的好的或坏的。

是喜悦和满足。

他捏着照片轻轻拂了拂,忽然一声门响,他回过头,邵庭兰大喇喇地走了进来,脚后跟一抬,就把门踹上了。

“……进来也不敲门,”邵庭阳一脸无语,“干什么?”

邵庭兰从小就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很难想象她现在竟然是一名人民教师。说起来,她以前更狂野,拖鞋一甩踩上老弟的床去书桌那边开抽屉拿东西,每次都能把邵庭阳惹生气。

不过邵庭阳结婚后她就不这么干了,虽然顾晏津可能不介意,但她身为大姑子,还是懂得分寸和距离的。

“拿我的快递。”邵庭兰点了点桌上的几个快递盒,“买的太多了老妈要说,我就说是你的,反正你也不回来住。”

“我说呢,怎么突然多了几个快递。”邵庭阳把拍立得放进抽屉里关上,随口道,“最近怎么样?我听妈说你在家养鸟养仓鼠……你那点工资够养活自己吗?缺了跟我说,别不好意思要。”

谁料他话音刚落,就被邵庭兰踹了一脚。

“小屁孩儿装毛的大人,邵秋海同志还健康着呢,不用你来当我爹发我生活费。”她拆着手里的快递,漫不经心道,“怎么了,和那谁闹矛盾了?”

又来了。

邵庭阳一听这个就头疼,恨不得双手投降,“姐,算我求你,别提,行吗?”

不让提?看来问题挺严重啊。

邵庭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空白了几秒后,冷不丁地扔出一枚炸弹,“该不会离婚了吧?”

“……”

邵庭阳没说话,他的表情虽然还算自然,但肢体明显有些僵硬。

顾晏津虽然忙,但除去过年,哪次不是跟着邵庭阳一起回来的?前两天突然说要回来一趟,这已经很可疑了,眼下一看他的表情,邵庭兰就几乎可以确定。

“什么原因?来吧,好好聊一聊。”她把椅子拉开,自己坐着,让邵庭阳坐床上去,俨然一副要谈心的模样,“闹这么厉害,总有原因的吧?总不可能早上起来一拍大脑,好无聊啊不然我们去离个婚分个手?我相信你没这么傻逼。”

邵庭阳扯了扯嘴角,本想给个面子笑一笑,但实在笑不出来,就算了。

“你和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他默了默,道:“不是不能说,只是没什么可提的,都是些琐碎的事。”

“你俩到这个地步,就说明琐碎的事不是小事。”邵庭兰神情也严肃了许多,“这话你今天和我说完,我就当没听过,爸妈那儿我也不会说,放心。”

这话她以前也说过。

小时候他犯了什么事,被他姐逮住问话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但邵庭兰也确实信守承诺,但凡她说了这句话,就绝对不会往外说,尤其是跟爸妈说。

邵庭阳脾气好,性格也好,关键是有责任心,邵庭兰实在想不出来,得发生了多大的事才会让邵庭阳离婚。

她的亲弟弟她再了解不过,这些事恐怕不止是爸妈,就算是朋友邵庭阳也很少提及,如果对着亲姐姐都说不了口,可以想见他自己会有难过?

邵庭阳垂着头,拨弄着床单边上的穗子。邵庭兰没有打扰他,安安静静地等着他自己说出口。

“我们已经离了,是我先提的。”

终于,邵庭阳说道。

说完这句他顿了顿,那口气一直没有吐出去,就闷在嗓子里,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就是……性格不合罢了。”

“前面那句我信,后面那句纯属放屁。”她嗤了一声,“性格不合?你和他谈恋爱谈两年,结婚结了五年,你到今年才发现性格不合的?你别告诉我你跟他也是这么说的,他没揍你?”

“我倒是宁愿他揍我一顿。”

要是能彻底撕破脸,快刀斩乱麻,或许也比现在要好一些。

“你可真是……”

邵庭兰摸摸口袋想找根烟抽,发现自己穿的是睡裤没有兜,于是作罢。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也没趴这小两口床底下听他们过生活,自然没办法评断,她也就没多问那些。

“什么时候离的婚?”

“……五月份,五月底。”

邵庭兰闻言,真想按着这傻逼臭骂一顿,离完都几个月了,还瞒着他们。

离婚协议、财产分割那些她没问,钱再多也不是她的,她也信这两个人不至于闹得那么难看,索性就捡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来问。

“你们俩今年上过床没?”

“咳!!!”

这会儿但凡喝着水,邵庭阳准得一口喷出来,但也用不着了,他自己都能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咳得脸都涨红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就是上过了。”邵庭兰自顾自地道,“情人节呢?我记得情人节那会儿你俩都在家是吧,我看到你朋友圈发的图了,那天晚上睡了没?”

“这是我的私事吧。”邵庭阳闷着声道,“你能不能尊重我点?”

“看来也睡了,那四月份呢?”

“……”

他不回答,但邵庭兰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忍不住嗤了一声。

“那这不每个月都有吗,也就是说,性生活还算正常,可能还比较频繁。”她一脸难以置信,“所以你俩离婚之前都能睡一块儿,怎么就过不下去了?我不是很懂,这不是很合吗??”

这还离什么,没道理啊!!

“……”邵庭阳扶额,“你一个女孩家张口闭口就是这个你不害臊吗?”

“我害臊什么,饱暖思□□,这是人之本性,很正常啊。你不要觉得女的就不能谈性,这是偏见。”邵庭兰怪道,“你俩那方面既然是合拍的,那还离什么?有什么问题多做做就好了,嘴上不会说话,身体还不会说吗?爱是需要表达的。”

要不然怎么叫做、爱呢?

邵庭阳道:“……你要再说这些,我就跟你谈不下去了。”

“谈不下去是正常的,因为你不想和我谈嘛,这个话题自然就聊不下去了。”

邵庭兰表面看着轻松,还能说几句调侃老弟的话,但心里却很沉重。

感情不是维系一般家庭的最重要因素,但对于他们这种同性伴侣来说,爱、责任和性吸引力,少一样都不行。

邵庭阳不是个担不起责任的男人,这点她十分确信,性吸引力这点也验证过了,那么就出现在最后一点上。

没感情了。

即便是身体有吸引力,但是灵魂无法交融。爱失去了,就会觉得痛苦。

“离婚不离婚的,这是你们的决定,我也不好干涉。”她想了想,还是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回答我,是性格不合、还是因为不爱了?”

邵庭阳笑了一下,那笑有点苦涩。

“我……”

“我不想听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她打断了他的话,“我就想听你的真心话,到底是什么缘由。”

到奔三十的年纪,谈论爱不爱的,已经不是幼稚不幼稚的问题了,而是不适宜。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又总觉得怪怪的:难道除了爱不爱的,就没有更重要的事了吗?没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吗?

但邵庭兰不这么认为。

尤其是在弟弟的这段感情里,她觉得比性格、性别、家世、工作什么的都重要。这一点,在当年邵庭阳带顾晏津回来见爸妈时她就已经深刻明白了。

邵庭阳沉默着,此时此刻他完全不像是广告牌上意气风发、光鲜亮丽的明星,倒像是一个刚从赌桌边离开的失意者。

过了很久,他道:“有时候,我跟他在一起特别高兴,但也有时候,又特别痛苦。”

“痛苦?”

“对,痛苦。”他喃喃道,“你明白那种感受吗?我晃过神来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越发不像自己了。”

顾晏津是怎么想的呢?他亲眼看到自己的枕边人潜移默化地变成了另一个人,会不会有一天反应过来,也吓一跳?

“我以前觉得婚姻就是付出,喜欢是不求回报,但真正坠进去时才发现不是这样。”他说,“你付出得越多,就会越想要索取,越索取,就越把我们绑得更紧,紧到甚至无法呼吸。”

邵庭阳曾经想要改变他,但后来发现,即便那样做他也没有得到真的快乐。

现在一切都是他曾经想要的,邵庭阳紧紧地把他抓在手心,但是多年后回头看,却忽然忘了什么是现在的他想要的。他找不到答案,也找不到出口,于是找到了另一种极端的方式。

他故意挑起事端、跟顾晏津吵架,看他气得脸通红、想骂又骂不出来的模样,心里竟然会松快一些,好受一些。两个人一起难过,好像伤口就没有那样疼了,大概是因为那时他们都是被刺伤的人,是两个互相怜悯的弱者。

他紧紧抱着对方终于感到了一丝安慰,而顾晏津也因为他的痛快得到了短暂的解放,他们的关系在这一刻终于回到了亲密和睦的时刻。

但过几天,两个弱者就又变成了一个人。

顾晏津依旧往前走,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直到下一次因为不甘、愤怒,邵庭阳伸出手再次将他拖下水,两个人在海面下共沉沦。

邵庭兰张了张唇,但还是选择沉默,听他慢慢诉说。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意识到这样是不对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很不健康。”邵庭阳道,“就像是根基已经烂掉的苹果树,再怎么浇水施肥也长不出果实。再拖下去,我们只是一遍遍地重蹈覆辙,不如就这样结束。”

说到这儿,邵庭兰终于明白了他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原来没有隐瞒、没有欺骗,坚持走了七年这样长的路,也还是“性格不合”。

邵庭阳自嘲道:“姐,我是不是很可恶?有时候我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都……”

邵庭兰摇摇头。

“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他的错。”她叹息了一声,摸了摸他的头,“如果这段关系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就先放下吧,整理好自己的感情。”

有时候爱得太用力,就像是把西瓜重重地砸进一口矮井里,却找不到合适的方式把它捞起,于是只能弯下腰去试探,但每次指尖碰到时,它却又在不经意地悄悄划走。

最后只留下失望和失落。

老实说,邵庭兰并不觉得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但也正是因为旁观者清,很难和他感同身受,所以她才选择不说出口。

不合时宜的建议,和一把伤人的刀没有区别。

“分开也好,先好好整理自己的感情,再做其他的决定。离婚不一定代表着结束,但想要重新开始一定得是你们两个人都愿意。不管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邵庭兰最后道,“爸妈那儿我会帮你保密,如果你确定真的不走回头路了,就自己和他们说吧。”

“知道了。”邵庭阳心里微微一暖,“谢谢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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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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