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三条裤子

窗布未拉严实,缝隙透出景观树的油绿色,货车车轮呼啸滚过。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来人逐渐失去耐心,敲门声不断加快,咚咚咚响的麦叮咚急躁地哼气。

他简直对自己的处境不能更清楚。

与其说他被药物影响了,不如说是因为多次扮演修女,身体开始潜移默化受她状态的影响。

悬挂电视机下落着几根香烟,在这里修女被下药了,这或许就是她无尽噩梦的开始。

只是因为上一个世界被破坏,修女的身份已经消失在怨灵世界中。

替代修女的是刚刚进入这个世界的外来者。

麦叮咚完全陷入被子里,咬着牙捏紧拳头,想叫门口那混球别再敲了。要是不出意外,门外就是把那位虔诚修女拖入深渊的败类。

光滑的床单蹭着肌肤也过于刺激,悉悉索索带起一连串的难耐酥麻。他像离水的鱼猛地弹起,狼狈地虚坐在沙发上急促喘气。

修道院是极度冰寒,这间迷乱昏黄的房间就是极度闷热。

门越敲越快,麦叮咚穿着洗浴城的印花短裤,已经因为克制冲动缩成了球。

好想学着陆世延骂人。

紧紧盯着门上旋转把手,滚圆汗珠滑过发颤的脸颊皮肤,滴落在他张开的五指上。

体内属于他自己的力量被黑色戒指引导汇聚,只等门打开时就齐齐释放。

直接把怨气消灭就好。

敲门声止,随着把手缓慢旋转,麦叮咚掌心的空气开始撕裂扭曲、蓄势待发。

“麦叮咚?”

时巫狐疑的询问突兀响起,麦叮咚大喘一下迅速收回手。

他的视线瞬间飘到房间别的地方,脑袋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千万、千万不要被发现他的异常。

吱拗——

锯齿吊坠先晃进来,随后是恢复气色的花衬衫年轻人。

时巫皱眉,也被这房间暧昧的布置吓了一跳。被单上散落两三朵桃花,空气中逸散的花香却馥郁到他几乎头晕。

他看着窗帘前面的背影,略带迟疑地说:“你怎么不开门,谭哥喊我们下楼说话。”

颀长背影杵在那,背部线条流畅,向下隐入——

叠穿的三四条短裤里。

“行为艺术?”时巫被逗乐了,郁闷不甘一下子烟消云散,“穿这么多条裤子干什么?”

话音刚落,他因为慢吞吞转身的青年愣的说不出话。

眉眼染桃红,发丝被汗水浸的贴在额边,眼角水亮的能一下眨出水。时巫完全没多想,只是一下拉开门,“怨灵世界发烧不是好现象,快点下楼...”

不等他说完,麦叮咚胡乱套上上衣,两脚打颤,也不顾繁杂衣服的行动限制,气势汹汹地大步向外,“现在就去找到那个流浪汉,离开这一层。”

“别急呗,谭哥喊我们一起。”

“这房间味儿真大。”时巫小跑跟上,洗浴城衣服穿的毫无违和感,“谢了啊,你带我一起逃出去。”

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很少低头,这两天的事情着实让他大受打击。对待麦叮咚也不再是那副居高临下的口气。

“没事。”麦叮咚脚步虚浮,小臂在墙上撑了下才稳住。

这栋楼似乎建在城市边郊,除去呼啸而过的货车,听不到更多的人声。

洗浴城楼里面就不一样了。

二楼走廊的地毯都是暗紫天鹅绒铺成,甜腻熏香与随地的小卡片,两侧的房间更是透露出情.色味道。

麦叮咚甩甩脑袋保持清醒,为了不喘出声浑身肌肉都紧绷绷的。

身体燥热,他心里也烦躁的厉害,干脆每踏过一间屋子就轻飘飘抬手,把里面的怨气清除干净,带起一连串的乒呤哐啷响。

时巫走在后侧想扶他,却被麦叮咚灵巧避开,还不满地乜视一眼,“我没事啊,不用扶我。”

“那你走的跟相扑选手一样干嘛?”

“我冷。”麦叮咚吸吸鼻子,冷这个字说的拖腔,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滑了大稽,要是换时巫被修女影响,现在说不准都站不起来。

麦叮咚对时巫哼了声,光脚走下旋转楼梯,踩在一楼温暖的瓷砖上。

比起二楼的迷离暧昧,一楼就正常许多。劫后余生的外来者们身着洗浴城短衣短裤,横躺在懒人沙发、吊椅上。

榨汁机的轰鸣盖不住人群的吵闹,麦叮咚单手撑在吧台,泄气地捏着眉心说:“来杯西瓜汁。”

“得嘞。”

时巫在远处招招手,指着任务员边上的懒人沙发喊道:“过来这里!”

麦叮咚向他颔首,对着吧台扬扬下巴,意思是先带杯饮料再过去。

视线落在压住榨汁机的手上,机器壁上都是红白混合物,榨汁机边上摆着一整盘眼珠子。

那只手掀起机器盖子,丢了一把眼球。

他默默收回视线直接往前走,“我不要了,谢谢。”

“坐吧。”

任务员吐了口烟,饶有趣味地挠挠头,“身上一股的香味,干吗去了?”

麦叮咚小心翼翼地叉腿坐下,对着胳膊嗅了嗅,又意识到早没了嗅觉,只能悻悻放下手避开话题,“这里不能抽烟吧。”

“嗤。”谭戈掐住烟屁股,懒散地躺着,“怨灵世界,没人管。”

“你见着流浪汉了?”

麦叮咚阖眼几下,尽力稳住声音,“嗯,他脸上有半边红色胎记。”

“现在就去找他。”

“急什么。”谭戈长吟一阵,烟灰掸向一处,“喏,看那边。”

几个孩童嬉笑奔跑,足下的圆球被踢得乱飞。一女孩咯咯抬起肉脚一踹,一颗人头咕噜滚到时巫脚下,他顿时一蹦三尺高。

再看头顶,荧光灯管压根不是嵌入天花板,而是被几只柔嫩的胳膊拉着悬吊。

除去低俗的装修,室内充盈着各种诡谲怪异的鬼怪元素。

“知道这是谁的世界么?”

麦叮咚蜷缩地坐着,用拇指揉捏发胀的太阳穴,“那个流浪汉。”

“为什么这些玩意儿这么真实,懂么?”谭戈用脚尖把那颗人头踢开,面不改色。

“因为他有精神病。”时巫想在总部来的任务员面前表现表现,抢着说话,“在他的认知里,世界就是这样子的。”

拖鞋趿拉声渐近。

“对。”谭戈指头一抖,把烟屁股甩到来人的胸膛上,“在这个精神病人的世界,他当然得把自己想象成不一样的模样。”

言外之意就是,没法轻易找到那个流浪汉。

麦叮咚摊掌捂住脸,任何人的声音都浮在脑仁外边,很难处理外界信息。他闷闷地开口:“找不到的话,那把所有怨气都除掉不就好了。”

一人停在面前。

“你还真是受炸鬼影响很深。”陆世延嫌弃地垂眼,正色对麦叮咚说。

麦叮咚动动指头,从指缝里瞧陆世延。

对方一把从谭戈手里抢过烟点上,总算过了烟瘾,“先不说除掉所有怨气需要花费的精力。”

“没找到出口就除了所有怨气,叫作茧自缚。”

“哦——”麦叮咚遗憾地叹气,再次并拢手指抵抗一波一波的心悸。

训完这个,陆世延又去训边上时巫,呛着嗓子严厉道:“回去好好沉淀沉淀自己,又想出头又畏手畏脚的,小心下次彻底回不来。”

时巫自知理亏,不吱声。

“噗嗤。”

“笑什么?”陆世延拧眉。

谭戈虚眯眼,“你脸上有口红印子。”

花裤衩、严肃脸与脸上的红色痕迹十分违和。

陆世延刚恢复意识就是在个昏暗房间,两三个男女柔若无骨地贴着他。

顿时臊的慌,陆世延抬起胳膊胡乱擦,鼻孔冒气骂道:“那男人真不是玩意儿,满脑子就是把修道院那姑娘带到这种地方。”

可不是吗。麦叮咚绝望地想着。

“你穿三条裤子干什么?”悉悉索索,陆世延也在对面坐下。脱离上一层,他们都已经精疲力竭。

话题又转到裤子上,麦叮咚环住膝盖不做声,懒地胡诌,干脆装作不舒服的样子。

时巫主动替他说话,“麦叮咚发烧了。”

“发烧了?”陆世延啧声,想用手背去探探温度,却被对方哼哼唧唧地躲开。

额上都是隐忍的汗珠,甜香清淡的香气一阵阵飘出,两个正直的老男人总算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

陆世延默默地起身,佯装镇定,手指头的抽动却暴露出他的慌乱。

“我去拿条湿毛巾。”他转向谭戈,“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去除怨,赶紧离开比较好。”

“行。”

时巫也沉默了下来。

“我真没事。”即使耳朵一片红,麦叮咚试图力挽狂澜,咬着牙根缓慢抬头,拉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真的。”

说一个字喉结滚一下,脖子的肌肤早已经红的彻底。

哗啦的水声吸引所有人的视线。

洗浴处的帘子不知被谁掀了起来。几个谈笑的男人走出后,一只手按在门框上,五指修长,青筋鼓起。水汽氤氲着,缓缓散开露出对方劲健的小臂。

在嘈杂之中,男人重重吐了口气。沾湿的发丝被理至额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犹如出鞘的刀,他的身躯蕴藏力量,一举一动都带着不可靠近的美感。

他缓慢抬眼,直直盯着三条裤子的年轻人,眉心微不可察地皱皱。

空气浮动的沁香被水蒸气染的潮湿,跟个钩子似的,牵引住他的心跳不断加速。

陆世延咬着烟,眼睛被烟雾熏得眯起。

这情景似曾相识。

山林猎人那次炸鬼还没成熟,但也是用这样侵略性的视线盯着麦叮咚。

要是没记错,他当时还嘲讽了一句“炸鬼的新主人兴致不错”。

缄默不语狠狠吸了口烟,陆世延的视线从炸鬼的金眸飘到胳膊的肌肉上。不得不说,那些家伙的新主人这次倒是顺眼很多。

就是视线过于赤.裸了。

斜躺的谭戈可就没那么含蓄沉默,干脆歪着头笑说:“看过孔雀开屏,没见过炸鬼求偶,也挺新奇。”

“咳咳。”时巫被口水呛的直咳嗽。

再去看边上,哪里还有麦叮咚。

只能见到远处提着裤子落荒而逃的背影。

18959392敛裾啵啵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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