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们不接受有案底的人。”
那是钟励毕业后的第一年,她好不容易打起精神找到一份工作,眼见就要升职,过上稳定的生活。
可巧的是,断联许久的老同学居然也来这家公司了。
所有人都知道那件事情了。
钟励惶惶不可终日,觉得同事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
她在考虑要不要辞职的时候,公司把她辞退了。
案底?
真可笑,她原本是那样一个好学生,连迟到都不敢。
钟励逃了,跑到一个很远的地方。
打着零工,不用动脑子的工作也挺好的,就是让人有点麻木。
这是她毕业的第三年了。
最近经济不太好,商业街上的店铺关了一半,不久又重开了一批,然后又倒闭。
钟励失业了。
她快要交不起房租了,可能会饿死吧。
厨房里的挂面跟辣椒酱应该还能顶半个月。
-
雨天,窗外不断传来“轰隆隆”的打雷声。
钟励无所事事躺在平铺在房间地板的瑜伽垫上。
原本她买瑜伽垫是打算运动的,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变成了坐垫,也算是物尽其用不算浪费吧。
她双目失神地看着天花板,眼珠子转了转,紧盯着天花板处的霉菌。
有部分墙皮已经被泡开了,靠着最后的倔强挂在墙壁上,还差最后一根稻草就会脱落下来。
钟励一个翻身,踩在床上拿起手机朝天花板拍了几张照片,还有一段视频。
防止到时候房东来扯皮是她造成的,扣除她的押金。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钟励又点开天气预报看了下,显示未来两小时都有雨。
虽然天气预报有时候不准,但当她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还是相信比较合适。
原本是打算等雨停了再去扔垃圾,但是雨一直不停,再等就很晚了,晚上出门不安全。
她又不喜欢留着垃圾在房子里过夜。
其他垃圾还好,做饭产生的厨余垃圾对蟑螂而言简直是天堂。
在这栋破旧的居民楼里,蟑螂是可以从下水道爬上来的。
她连拆卸的快递盒都会当天扔掉,怕虫卵孵化。
换好衣服后,钟励先是在猫眼处观望了几分钟,确定邻居没有出门的,她才小心拧开门。
关上门的时候还不忘观察门口处有无留下的可疑物品,如烟头等。
一身灰色的运动装,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黑框眼镜架在有些出油的鼻梁上,还戴上一副蓝色口罩。
便宜的住所就是不够安全,不光路面崎岖,还伴随着下水道反上来的恶臭。
还有偶尔罢工的路灯。
钟励打开手机手电筒,雨天路滑,她缓慢地走着,同时也怕雨水溅到鞋子衣服上。
垃圾桶在一段岔路口。
四个颜色的垃圾桶端端正正地摆放着,钟励往较空的一个垃圾桶扔了进去。
扔垃圾也是一门技术活,有点像体育中考的实心球项目。
得保持下半身的稳定,避免踩线。
扔垃圾的时候要是踩到线了,就只能让鞋底带着不知名臭味的液体回家。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不大,但有点惹人心烦。
钟励扔完垃圾后打道回府,突然余光瞥见一道身影躺在不远处。
不知道是不是死了,也可能是活着,一动不动的。
钟励的眼睛死气沉沉的,可能是度数太深,失去了早年的灵动。
一阵耳鸣突然袭来,她睫毛颤动,她当作什么也没看到转身离开了。
只是脚步比来时的沉重许多。
这太像了。
像极了当初的场景,简直一模一样。
下雨天,昏暗的巷子,以及坏掉的监控。
钟励将视线移到不远处的监控上,前几天打雷被劈坏了,现在还没修好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吗?
毕竟你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一念的善意遭受到什么恶意?
当初的教训难道还不能让她记住吗?
父母四处游走托关系,亲戚朋友异样的眼光。
难道还要再经受一次?
钟励紧咬牙关,收回视线,大踏步朝家里的方向走去。
刚回到家,雨就下大了。
钟励庆幸自己出去前还没洗澡,不然洗第二遍的话,水电费又会增加了。
摆放在架子上的手机猛地振动起来,钟励擦了擦脸跟手的水迹。
心想是不是前几天投的简历收到回复了。
她划开解锁页面,确实是收到了一条短信。
只不过是献血站的感谢短信。
说她半年前捐献的血液在今天挽救了两个生命,一个产妇跟她的孩子。
钟励熄灭手机屏幕,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即胡乱套上衣服飞奔出去。
她连伞都没带,还好雨已经小了。
她一边跑一边骂自己:
“跑什么跑,这下澡白洗了吧。到月底交水电费的时候就老实了。”
那个人还倒在路边,一身黑色的衣服,身形还能看得出是个高大的男人。
钟励没有轻举妄动,她打开手机的录制。
就算是救人,也得是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
男人带着兜帽跟口罩,看不清脸。
钟励又凑近了一下,“那个?您好?您怎么样?”
她脑海中浮现大学军训时急救课上教的内容,只是大脑一片浆糊,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只记得跟同班同学八卦某某的恋情。
今天街上出奇的清冷,居然没什么人走动。
钟励打算报警,只是信号不好,怎么也打不出去。
奇了怪了,基站是怎么了?信号这么差。
钟励转了几个圈,手机都不行,她又走了十几米,终于才恢复信号。
她刚刚接通电话,就跑回原地,只是那人居然诡异消失了。
电话那头的接线员还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钟励支支吾吾的,只能说自己打错了。
难道是?
钟励不想深思,她不敢想自己可能又做错了一个决定。
她已经万劫不复了。
原地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钟励出来得急,没戴眼镜,虽然度数没有很高,但十几米外也是人畜不分了。
她眯起眼睛,注意到男人躺着的地方居然有一道诡异的彩光。
她踱步凑上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本笔记本。
纯黑色的表皮,外皮还隐隐闪烁着彩光。
笔记本上的彩光在钟励一接触到后立刻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诡异的黑雾,但转瞬即逝。
她粗略翻开笔记本看了一眼,米白色的内页,很干净没有被使用过。
按照常理而言,这种不祥的物品她已经看都不能看,立刻就离开。
但她身上发生的怪事也不少了,倒不如负负得正,说不定还能冲一下霉运。
况且,今天的场景太像当初了。
钟励心中隐隐有种预感,或许从现在开始,她可以厘清当初的谜团。
出来这一趟也不算没有收获,钟励手里掂着笔记本,还挺有分量的。
她住的居民楼不高,没有电梯。
钟励脚步时轻时重,声控灯时暗时亮。
她慢慢走到自己居住的楼层,瞧见一个人站在自己门前。
那人转过身来,是房东的儿子。
他油得好像两个月没洗过头一样,笑起来牙齿也黄黄的,钟励都不忍直视。
她之前每次跟房东儿子交涉的时候,都会脱下眼镜。
细看对双方都不好。
“您有什么事吗?”
钟励率先出声道。
房东儿子笑笑,“也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交一下房租。”
钟励眉头皱了起来,“我们合同不是签的15号吗?这才5号。”
其实这房子刚刚租的时候,钟励还是很满意的。
周遭离超市和她工作的地方都很近,房东也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
可两个月前老太太突然摔了一跤,手脚从此也不太利落了,关于收租的事情就全权交给她儿子处理了。
这儿子一来,什么幺蛾子都出现了。
先是水电费异常,明显比之前的高了。
还有就是趁着钟励上班不在家,把家居换成了高耗能的,美名其曰更新家居,但实则变得很难用。
钟励自从知道有人随便进来了以后,就更换了门锁。
房东儿子一听钟励这么说,讪笑道:
“哦哟,我记错时间了,15号是吧。”
接着他摸摸脖子,往钟励面前靠近一步,说道:
“其实房租交的就是下个月的而已,我又不会占你便宜。”
钟励不欲跟他过多交谈,冷声道:
“合同几号就是几号,我会按时交的。”
才怪。
她不会续租了,还好这个月合同就截止了,她得搬家。
钟励开门之后没跟房东儿子打招呼就要关门,只是那人猛地把手伸进来,拦在门缝之间。
钟励吓了一跳,防备地问道:
“您还有什么事吗?”
玄关处有个柜子,柜子抽屉里放着小刀。
恰好钟励的手可以伸到里面,这个动作又在房东儿子的视角盲区。
“没有,就是怕你忘了交房租。”
“那我现在记住可以吗?我写下来。”
现场转账是不可能的,正好手头有一本笔记本。
钟励从鞋柜的抽屉里拿出刀小心塞到口袋里,紧接着又拿出一支笔,假笑着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说道:
“李格,是吧,15号交房租。”
“要不要顺便把您的身份证号码写一下啊?防止找错人。”
钟励不太会直接攻击别人,通常都是阴阳怪气。
没想到房东儿子顿感力十足,还是说他听出来了只是不在乎。
“我的身份证号码是4408……”
“哈?”
钟励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手都没动,原本是打算含糊过去了。
房东儿子见她不动笔,顺势就要进来。
“我来写吧,身份证号码确实是长一些的。”
钟励装作退让一步让他进来,实则脚往门踢了一脚,门直接撞在了房东儿子身上。
“我写吧我写吧,您说就是了。”
钟励以雷霆之势“唰唰唰”写下了一长串数字,并且还翻过笔记本对着房东儿子展示。
“您看看,可以了吗?”
“可以可以,那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钟励微微点头应下,冷着脸寒暄:
“您慢走。”
就在钟励转身关上门的一刹那,就听到楼梯处传来闷响,随即整栋楼的声控灯都被男人的惨叫声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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