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圆没什么力气,但赵元青仔细观察了一下,还是很努力的。每日按时上工,还自发地把人吃不了的谷子收起来堆在后院空地上,留了个条子说可以喂前院的鸡鸭。每日干完活后院也洒扫的干干净净。
很好,沮丧的时候就要多劳动,劳动多了就不乱想了。
这期间沈嘉宝又给她寄了一次信,说是往济生堂放了药材,开了方子,让她每七天去拿一次,早晚两副药的喝起来,说是对身体好。
她过去拿药时顺道请了济生堂的大夫过来给元让蓝和陈小圆都看了看,元让蓝身体还是很好的,陈小圆倒也拿了药,药钱是她出的,怕陈小圆给她钱,就让陈小圆顺道一起帮忙煎互相抵了。
陈小圆可能还是年轻,短短锻炼半个月,身体有劲了些,不再站不住了,只是手还是时不时会抖动。
又兼喝着济生堂老师傅的药,唇色都不再苍白了。
赵元青也跟着一起喝,搞得元让蓝干脆直接让赵元青给他交了借住费,直接不回来住了,嫌弃家里药味太冲。
喝了一个礼拜后,喝出了问题。
——赵元青来癸水了。
赵元青傻了。
她以前是来过的,大约十四五岁的时候,只是踏入琅嬛境后就身体自动自绝癸水了。
以前在灵谷村,都是拜托邻居妇人用废旧布头缝好草木灰用。但在富水村,她罕见地慌了神。
她不会女红。难道要让元让蓝回来?
不行!
谁能想到沈嘉宝的药这么灵啊!!
她也顾不得再给沈嘉宝去信,而是带了套衣服又跳到了陈小圆的院子里。
这次含含糊糊地,像嗓子里黏了年糕一样张不开嘴地喊道:“小圆姐——小圆姐——你在吗?”用的自己正常的声线。
平时出门她都是压低些的,这样比较像男声,她正常的声线是女低音,有些粗,绝不向其他女子那样好听。但和平日里的声音不太一样,陈小圆在屋子里正在收拾被褥,猛地听到一个陌生声音吓了一跳,往窗外瞧去,是赵元青。
她没注意到声线不同,也没注意到称呼,推了里屋的门出去,在外屋站定问道:“赵家兄弟,怎么了?”
赵元青此刻垂头丧气,用从嗓子里挤出来的声音说:“小圆姐,我是女的。”
陈小圆瞪大了眼:“啊?”
赵元青的脸红的像个猴屁股一样又重复了一遍,粗声粗气地道:“小圆姐,我是女的。”
“啊??”
“小圆姐——”
“啊???”陈小圆的杏仁眼睛越瞪越大。
“小圆姐等一下!你先别着急晕!!”赵元青瞧着她要晕,赶紧跑过去伸手掐了下她人中,虎口二个穴位。愣是给陈小圆掐的后背冒了冷汗都没晕过去。
“女的?”
“对对对,小圆姐,我想借些月事带。”
“哦哦,稍等。”陈小圆如坠云雾一样回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女的?”
赵元青要开始恼怒了:“对!女的!要不要给你看看胸?但我的胸也很平!!!”
“不要不用!!”此时才像刚晃过神来的陈小圆尖叫跑走了。
“借下你家茅房!”赵元青接过陈小圆还犹犹豫豫的,要递不递的手中月事带,留下陈小圆一个人发愣。
等再出来,赵元青换了身衣服,陈小圆拿了个木盆蹲在门口守着她。
细声细气地道:“元青妹妹,你把衣服放这里吧,我给你洗了再送回去。”
赵元青:“……妹妹?”
“你又不方便洗的,去河边洗这个很怪的。”陈小圆还是细声细气地讲这话。
“不是,妹妹?”
“对呀,我都嫁人了,你还没成婚呢,而且你自己刚刚喊我小圆姐。”
赵元青一想,也不好意思说自己都快三十了,毕竟符碟上还写的二十,只得忍气吞声默认了这声妹妹。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改了这管谁都叫哥啊姐啊的毛病。
“别害羞了,这很正常的,血渍又难洗,到时候去河边洗衣服,若别人问你,你又不好回答。”陈小圆见她手里还攥着衣服,一把抢了过来。
“好了好了,快回去躺着罢!晚饭也不要做了。我到时候给你送!”又推着她到墙边。
“快跳过去。”陈小圆笑眯眯的看着她。
赵元青感觉陈小圆好怪啊,怎么突然之间就不怕她了了呢?
因为她是女的?恐怖如斯,无法直视!挠了挠头,想不明白,犹犹豫豫地跳了回去。
到自己屋子里躺着了。
晚上果然陈小圆做了饭,后院的那个小石门是没锁的,因为赵元青并不觉得胆子小的陈小圆能做些什么,事实也如此,陈小圆每日就清晨在后院筛谷子,晒谷子,到了中午再收回去。她的路径就是小石门-谷仓-谷仓前的平地,每日从不多迈一步。
但今日陈小圆做好饭后,带着托盘从石门中往前院走了过来。
赵元青还在屋里看着游记,听到脚步声但没在意,直到陈小圆进了屋子才赶紧下了床正襟危坐,甚至还把游记藏了起来。
“元青妹妹,起来吃些饭食吧。”
赵元青道了声谢。陈小圆没离开,在旁边打量着这个屋子。她并没有见过许多女子的屋子,她只去过一次小姐的屋子,是给三小姐送花。陈小圆伺候花圃的三等丫鬟出身。她还记得小姐们的屋子是娴静的,但也是死寂的,针尖落到地上都清晰可闻,伺候在她身边的婢女们像是庙里的木头罗汉一样,低垂着目,弯着腰,只有小姐们是活的,但唯一活着的小姐们却只能待在院子里,等待着嫁人时才能出王家那个大门。
赵元青的屋子十分有意思,墙上挂着应该是她弟弟幼时给她写的字,是修身篇,很认真地被挂在了正中央,旁边还有一副潦草的画,应该是赵元青乱涂的,一个大脑袋小人拉着一个小脑袋小人,大脑袋小人手里握着一把剑,小脑袋小人手里拎着一个竹灯笼,里面点了好多黑点,应该是画的萤火虫。炕内靠墙有个五斗柜子,上面摆放着一些竹制的蚂蚱,蜻蜓之类的东西,赵元青的屋子里有着陈小圆没有的,活人的气息,她生活的蓬勃向上,欣欣向荣。
“对了小圆姐,你怎么突然不怕着我了啊?”赵元青吃完了,看陈小圆没走,就随便找了个话题。
陈小圆一笑:“你是女子我怕你什么,女子只会死掉,不会突然坏掉。”
“啊?”赵元青没听明白,陈小圆也没解释,她好像有一些自己的独特理解。
“你弟弟也是女孩子吗?”
“他是男的。我女子身份不好带他,才男装着身的。”赵元青解释道。
“那你为何要带他?是父母的吩咐吗?为何不自己悄悄跑掉?若你想,我可以帮你。”
赵元青立刻感觉陈小圆这人思想十分邪门,总是发出尖锐言论。吞了口口水解释道:“小圆姐,情况比较复杂,但我是自愿带着他的,我弟弟十分懂事。”
陈小圆好似觉得不赞同,但没再说什么,而是去柜子上拿了把梳子轻声道:“你头发乱了,我来帮你梳头吧。”
赵元青此时不知为何不太敢忤逆她,掉了个个,背朝着陈小圆:“谢谢小圆姐。”
陈小圆梳男子头的手艺十分好,比赵元青强了百倍。家中是没有镜子的,赵元青依据自己平日的习惯,摸了摸脖颈上方,发现竟然没有碎发露出,感觉挺神奇的。
“小圆姐以前学过梳头吗?”赵元青侧身看陈小圆。
“嗯,我最早是王家伺候花圃最底层的婢女,如果想往小姐们身边凑,要升到二等以上婢女才行,因此找了个会梳头的小姐妹互相交换手艺,她教我学了梳头,我教她养花,不过男子的头发,是我同夫君成婚后才学的。”她羞涩一笑,似想起了往日的美好时光。
“我还会梳文官发髻,你要换一下吗?你长得好看,男子女子发型都会适合你。”陈小圆问道。
“不用了小圆姐,我随便弄个省事的就行。”
见她婉拒,陈小圆也不多言,收了碗筷后又聊了几句告辞了。
她松了口气,她不太理解陈小圆对她的热情是哪里来的,只因为她是女子?人怎么会因为性别就决定别人的好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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