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日暮西斜,酒阑人散。回程路上,有煦煦和风著雨。因顾忌男女有别,王家二位小姐由家丁护送,先行乘马车离去。黛云软欲同高阳春一道回侯府的客舍,却被陆骞唤住,“黛远山,你每每出门只会出舆入辇,不会觉得不便吗?作为定北侯府上的宾客,你今日在郊宴上也算是替侯府争脸了,我教你骑马吧。”

黛云软颇有些心动,应了下来,双方约好时间,择了一处跑马场。陆骞还想说点什么,那柳生绵却也走向黛云软,有意请黛云软明后日得空饮茶。

自楼残雪分夺了崇慈大长公主的宠爱后,柳生绵在公主府上的境遇就大不如前了。他此番离京,除了来幽州给恩师贺寿,大概还有点儿期望大长公主挽留的意思。只是都一月有余了,还不曾有帝京的消息传来。柳生绵心灰意冷之余,黛云软出现了。五官精致,斯文秀气不说,还有一身的才气。恰是崇慈所钟爱的类型。而且,方才这黛公子向独孤珩自报家门的时候,也说自己是无名之辈,想来不是什么家底硬气的士族子弟...柳生棉眼前一亮,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头诞生,就算恩宠不再,地位还是要巩固的。只要能让楼残雪体会他今日之苦,他才解气。

......

夜里,被翻红浪,帐摆流苏,木床“吱吱呀呀”好一阵才消停。又温存些许时辰,陆骞披衣起身,小相好也紧随其后。只剩帐内还残留着欢|爱后的旖旎痕迹。

王知蔚赶着在打更前悄悄回府,一边穿衣梳头,整理边幅,一边娇怨他放肆妄为,在她身上布满红痕,就不怕被发现。陆骞笑而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正色道,“过几日独孤家就要去侯府正式提亲了。”

女人一怔,将刚要束好的衣物又松开,烛光下,乍然露出赤色绣菡萏的肚|兜。她走向男人,哀嗔道,“我都是你的人了,你难道真要眼睁睁看我嫁过去?”

菡萏还是未□□的蕊,而她早已因他的品尝偷偷绽放。在他一次次的耕灌下催熟成了真正意义的女人。

“你父亲不会同意你嫁给我的。”

王知蔚想呛他,既然不娶我为何要与我有肌肤之亲?可转念又打住了,毕竟当初自己投怀送抱的成分更多,他自始至终都不过不主动、不拒绝的半推半就。她底气渐弱,“可你都没有尝试过去跟他说...”

还需要去说吗?陆骞默默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这些年来的境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定北侯抚养他在膝下,图的是什么,他心知肚明。

“嫁去刺史家,总比跟我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强。定北侯的义子,说起来风光高贵,但实际上还是寒门之后。你是侯府唯一的嫡长女,并非一般庶女...”

王知蔚敏锐的将他的话打断:“骞郎,你什么意思?难道我爹爹想将我的庶妹许给你?”

陆骞点头不语。他倒是无所谓,王知蔚却发了癫,她绝不允许任何女人沾染自己的情郎!贴上陆骞结实的胳膊,她直直问,“二妹还是三妹?她俩同年同月生的,出生时间相差不过几天。”

“你先把衣服穿好。”陆骞最不耐王知蔚失掉分寸的样子。

王知蔚咬咬牙,依他的话整理好了仪容。回府就去找到了嫡母娘亲,想从她那儿探听清楚父亲对庶女们婚事的的打算。

清晨,黛云软用厚重的脂粉掩盖住那双好看柔美的远山黛眉,以剑眉示人,然后再紧紧束胸,换男装出门。按约前往跑马场,却巧碰见那刺史家的独孤珩带着一群随从打马而过。独孤珩暗骂冤家路窄。他刚从花楼出来,才在姑娘们的甜嘴儿哄劝下树立起高大男人的威风,见到那唤黛远山的,难免想到前几日在郊宴上王知蔚看这小白脸的倾慕表情。

黛远山朝他作揖问好,他也高傲的没理会,人走远了,反倒不怀好意起来,命人跟紧她,伺机下狠手捉弄。

到跑马场时,春雾消散,霞光照耀大地,远处还时不时传来士兵们操练的声音。看陆骞早早到了,黛云软不愿别人等候太久,便小跑过去。

陆骞身后牵着两匹马,将其中一匹的缰绳递给黛云软,“这匹马温驯些,你先牵着它溜溜,喂它吃吃草,熟悉一下。”

她点点头接过,绕场走了几圈,又喂了草料。回到陆骞跟前时,他身边立着三五下属,似在汇报公务。陆骞听完后,逐一做了口头批示,就让他们各自去忙了。见陆骞处理完了正事儿,黛云软才好上前。

陆骞也不耽搁,拉稳她那匹良骏的缰绳,径直让她上马。黛云软害怕的迟疑了一会儿,左脚踩在马蹬上,右脚想要翻身,却不小心蹭到了马屁股。马儿略惊,往前踏了两步,黛云软重心不稳,险些摔下。所幸陆骞手疾眼快将正要坠落的她拦腰抱住。

手臂触碰楚腰那一刻,恍得给他在抱女人的错觉,实在不堪他盈盈一握。陆骞下意识松开她,以严厉的口吻掩盖内心的微妙慌乱,“上马的时候腿抬高点。还有,以后自己拉住缰绳再上去,让马儿意识到你要干嘛,它自会乖乖配合。另外,背挺直,不要弓着腰。”

黛云软乖巧点头,生怕他嫌自己又给他添麻烦了,因此并未察觉对方的异样。

教学了半个时辰,陆骞忍不住道,“你老实说,你小时候爹娘是不是把你当女儿养了?不会喝酒、不会打架,连骑马都不会。”

我本来就是小小女子啊...黛云软委屈的憋着,陆骞教她的时候总是疾言厉色,从不掩盖嫌她笨拙的表情。不由跟去年教她放箭打靶的裴远山做了对比。

“我会...射箭。”黛云软到底有些不甘落后。

“你会射箭?”陆骞捏了捏她纤细的胳膊,那表情显然不信。

“而且还是箭法很厉害的高人教授我的。我的箭术师傅是位谦谦君子,温恭直谅,从不呵斥我,极有风度和耐心。”

意思是我很没有风度、很没有耐心咯?见黛云软如此捍卫这位传说中的师傅,陆骞拽她下马,“行,咱们现在就去练箭场比试比试,看看你那位温恭直谅的谦谦师傅,教导出来的成果是什么的。”

“去就去,你别拽我。”黛云软松开他,暗暗嘟哝着这人幼稚。

其实她也看得出来,这陆骞大体上硬朗沉稳,平日里话不算多,但总是在人群身后默默观察着一切。心事多,心思重,做事也狠,是个不好相与的。但跟你熟了,愿意表露脾气了,变得幼稚了,也是他信任你、喜欢你的独特表现。

到了练箭场,陆骞发现,黛云软虽然只命中了七八环,但拉弓引箭的整套动作都非常标准、漂亮。而且她似乎视力很好,认真练一练的话,还是很有可能达到心手如一的境界的。她现阶段的弱点,主要出在了体力上。身上力量明显不够,缺乏男儿家应有的气力。尤其是刚刚抱着她的时候,仿佛浑身都似春水一样娇柔.....

正瞄准靶心射箭的陆骞回想着方才的手感,分了神,第一发落到了六环上。黛云软见他比自己弱,喜滋滋地荡开了得意的小表情。

“别高兴太早。”陆骞不看她都感觉到了她在偷乐。他重新搭箭扣弦,推弓预拉时,勾唇一笑,“咻”得一声,箭羽势如破竹,直命十环。

黛云软的笑容当场僵住,旋即还是发出了由衷的崇拜,“好厉害啊。黛某虽败犹荣。不过啊,我本来也没打算跟你比,你从小文武并学,武艺超群,想来骑射也不在话下。我只是单纯想跟你证明我会射箭而已。”

见她不吝夸赞,陆骞难得愉悦。除了前年在帝京射箭输给了广陵王世子裴赴远,其余时候还真是鲜少有人能赢他。呵,这裴赴远,武功不如自己,箭术倒是了得。

要说郦老雁这段时日在幽州忙什么,大概就是替黛云软择婿了吧。为此,他还专门整理了个花名册,将幽州城内条件尚可的青年才俊都列入其中。再一一结交拜访,暗暗观察其人品和家庭。

一日,陆骞办完公务,路过代舍,忽然顿住脚步,扭头推开了黛远山居住的小院儿。不见门童,只好自己先行步入大厅。正巧那郦老雁背对着自己,在桌上书写着什么。

听脚步渐重,又见一团影子靠近,郦老雁以为是黛云软从嵇桑子那儿学医归来,头都未抬,继续提笔,慈蔼笑道,“柔嘉小姐,咱家的花名册里可已经登记第九位良婿人选了。这次啊是定北侯家的三公子。虽然说是庶出,长相也平凡了些,但我前几天跟他下棋,发现他这人棋品还不错,咱们可以造册备选。实在没有合适的,干脆就回川蜀算了。你外公去世前,门下秀士众多......”

“无意冒犯,敢问郦公公在跟谁说话?柔嘉是谁?”

陆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郦老雁整个背都几乎僵硬风化。旋即,老狐狸面不改色地回头,“哦,原来是陆牧监副。咱家在自言自语呢。柔嘉小姐是远山的堂妹,也就是我那位已逝故人的孙女。你问远山就知道了,他俩兄妹感情最好了。”

“那那位柔嘉小姐现下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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