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能在上课的时候，给她发消息的人很少。

除了那位加上好友神出鬼没的陈任远。

陈任远的微信头像是简单的一座山。

鹿璐问他是什么山，他回她，以前出去玩儿随手拍的。

以前是多以前。

鹿璐没问，她总觉得，陈任远明明年纪和自己相差无几，但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让陈任远看起来像个真正的大人，成熟可靠。

陈任远也确实和大人一样，很忙。

他回复鹿璐的消息很慢，又总是喜欢在鹿璐回复消息后，一个电话打过来，让她猝不及防。

高数老师正背过去板书，鹿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偷偷的看。

【阿远：今天几节课？】

鹿璐还没回复，另一条消息接踵而来。

【阿远：下课之后让我让朱凯去接你，你看方便吗？】

算起来，鹿璐和陈任远已经很久没见了。

他们之间一直不咸不淡的聊天，她常问一些千奇百怪的问题，他会选择性的回答。

不想告诉鹿璐的问题，他总是巧妙的圆过去。

鹿璐从不深究。

因为她知道，那些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情，一定有他的原因。

所以比起揭开一切，她宁愿保存着体面的尊重。

鹿璐看了一眼依旧背着黑板，低着头，在课桌下单手回复。

【鹿璐：四点半下课。】

——嗡嗡

又是震动，他回得很快。

【阿远：五点，老地方？】

【鹿璐：好。】

刚放下手机，高数老师正好转过身开始讲课。一切都在完美的落点上。

正欲抄写笔记，旁边的室友戳了戳她的胳膊，凑过来，带着八卦的笑，小声的问她：“鹿璐，你是不是恋爱了？”

恋爱。

鹿璐心里一惊。

她下意识的想要否认，牵手和亲吻都没有过，怎么能算恋爱呢。

只是，那她和陈任远之间算什么呢？

鹿璐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结巴着：“没……没有……”

室友见状，便知道有故事可挖，她趁着老师指导的功夫，继续问鹿璐：“怎么样？鹿璐，是谁？能把你这朵小白花拿下的是谁？”

“是上次话剧社那个男生吗？我看挺帅的，和你走得也近。还是动漫社的那个？或者还是你模特社团里面的大帅哥？”

室友的猜测，都是简单的普通的同学。

她根本不会去猜，是一个可以在百度百科里存在的，全是绯闻的男人。

她只有慌乱的否认，“都不是。”

“那是谁？是谁？”室友的眼神里充满着不解，甚至是迷茫，但依旧少不了期待。

很奇妙的感觉，她觉得“陈任远”三个字，难以启齿。

“没有谁。”鹿璐道，又轻巧的转移对象，“对了，倒是你干嘛突然问我恋爱了没，你是不是有动向，没告诉我们？”

“哪有，是我看你天天聊天聊得很开心，而且还经常偷偷去阳台接电话，以为你有动静。”室友感叹。

鹿璐心虚说谎，“我是和我哥聊天。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你以前倒没笑得那么欢。”

室友的嘀咕再一次传入鹿璐耳朵，她佯装没有听见，低头专心解题。

高数课后，鹿璐还有一节美术鉴赏的选修课。

先出教学楼外的便利店买了些吃的，补充点能量，再踩着点进的教室。

刚走进去，方诗韵已经在教室的第三排对着她招手了。

鹿璐把手中给她带的大白兔奶糖放在她桌前，温柔的笑：“来，给你的帮忙占座的谢礼。”

方诗韵收了糖，也笑：“谢谢你，小璐。”

近期老师带大家鉴赏的是古代的画作。

身材娇小的女老师，正在课代表的帮助下连上电脑。她虽年岁已高，但白发竖起，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干练精简。

“相信大家都知道苏轼，同学们从小就学过苏东坡的诗，但是大家看过苏轼的画吗？”

“今天，老师就带大家来看看我们这位文人的画。”

她硬朗的生硬慷锵有力的传到教室耳朵每个角落

“文人作画，相较于画院，会有着更高的自由度。所以，我们中国文人，在自己的画作中都会把自己的兴趣、理想、抱负，更注重与自身内心的无所顾忌，不会受制于宫廷内的意识形态”

“像陶渊明喜欢菊，一样我们苏轼爱竹。他画竹的原因，除了自身喜好以外，也有他的表哥兼好友文同的原因在里面。文同和苏轼一样，也是北宋文人画理论的开创之一。他们兄弟俩都是酷爱画竹子，两人都分别有传世画作《墨竹图》。大家也可以看看，苏轼画的竹子。”

教室黑板的幕布上，一副中国画的水墨色泽在泛黄的纸张中铺开。

山石之间自有竹子立在其上。竹生石缝，迎风而立，虽身杆纤细，但随风摇曳中，自有屹立不倒的体态于上，未知某天，亦会长未身后参淡墨的参天高竹。

远处山水之间，好景美竹，自有一番风采。

鹿璐和周围的同学一样，拿起手机开始拍照。

拍了图，首先分享自然是对古画有研究的哥哥。

【哥哥：这个点不是在上课？】

消息随之而来，是哥哥同样发来的一张照片。是他工作室里，被裱框起挂在墙上的一副画。

而那副画，和老师分享演示屏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鹿璐：哥哥，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搞赝品的呢？】

【哥哥：也算是吧。你好好上课吧。】

“其实，苏轼现存于世的画作并不多，真正能被广大认可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两件。而刚刚给大家看展示的第一幅画作，现在正在大樱博物馆展览着，有机会大家也可以去看看真迹。”

老师只是一句陈述事实的话，却让很多同学的心思沉重了一些。

鹿璐也是。

那些不愿回头看的历史，总之一遍遍冰冷残酷的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他们的瑰宝在流浪，而他们只能看着没有感情的电子屏幕，透过这里，看到只属于他们的文人墨客的一抹色彩。

在这一刻，鹿璐有些明白，哥哥的心情。

*

南孚大校外是一片郊区，要走上一两公里，才会有些人烟。

鹿璐从校门口，坐了一站的公交车下车后，就看到了停在路边的奔驰车。

鹿璐不知道他来了多久，又担心着车子违规，一路小跑着过去。

从后视镜看过去，穿着简单灰色卫衣，挎着印着兔子团帆布包的黑色长发少女，和灰白的天空很好的融为一体，她精致的面前和高挑的身材和漫画里一样，美好得让人不忍打破。

鹿璐微微喘着气，打开后座的门，刚坐进去，就看到了陈任远。

她笑着叫他的名字，“陈任远。”

陈任远勾了勾唇，“走吧，带你去吃饭。”

“又去吃饭？”

见面也就三四次，每次都去是不同的地方，吃不同的菜。

然后就是在九点前送她回学校。

一成不变虽然没什么差错，但她如今有些兴致缺缺，尽管对面是陈任远。或者是觉得，心的一角在隐隐撬动，她期待的不是和他简单的吃个饭。

“鹿璐，那你想做什么？”

他伸出手，给她理了理头发，又轻轻的摸着她的头，音色平稳，一双深邃的眸子看着她。

“看电影。”

应该是早就有了这样的主意，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说出了这话。

他笑了笑，应着：“好。现在就去吗？”

“现在就去！”鹿璐点头，说得斩钉截铁。

陈任远抬眸，对着前面的朱凯道：“去愚园路那儿吧，有个电影房。”

只消一句话，朱凯自然知道车子往哪里开。

*

愚园路是南城的老街道，很多建筑上还挂着【文物保护建筑】的标识。鹿璐曾经和室友一起来过这边，手牵着手漫步在上的感觉很浪漫。

车子缓缓行驶在路灯刚刚亮起的愚园路上，一直到了尽头的分叉口，才出现了一处小区名字。

简单的几个“愚园新居”看着朴实低调。

朱凯把车开了进去，小区的路灯通明，绿化丛生，从车内看，外面假山喷泉，树林之间也不乏娱乐设施，倒是一片孩童人群的祥和之居。

“陈任远，要先去你家吗？”

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时候，鹿璐的额头贴着车窗，背对着陈任远。

车内的后排灯未开，但是鹿璐却依旧害怕陈任远能看到她红了的脸颊。

陈任远正眉头紧锁的看着手机，听了鹿璐出声，他下意识先按灭手机屏幕，然后看着鹿璐乌黑的长发下乖巧的身影，应着：“嗯。”

鹿璐不是没有去过男生的家里。

只是却是第一次在成年后去男生的家里。就算是没有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女生寝室的那些私密的话，自然也都是能让人脸红心跳的。

就算心大的鹿璐，此刻也带着些小心翼翼。

车子停在一幢高楼前，朱凯知趣的给两人开门后，就自顾自的开车离开。

只是，离开前，他看了看脸色透红的鹿璐一时间心情很好的笑了笑。依着他的猜测，那位今晚应该是没那方面的意思，只是这单纯的小兔子，却又好像误会了什么。

陈任远先鹿璐下的车，焦急的先走了几步，离开鹿璐几米的距离，单手把手机耳边，他正打电话，

尽管隔着些距离，鹿璐还是能感受到他少见的不悦，

“林芙羽，发照片过来，是想问什么？”

陈任远的声音极其的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