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自从辰姝上次元气大伤后,一直没来得及吃些有营养的东西补补,也未曾好好休息过。本来就瘦小的人,看上去更加瘦小。

游义行把辰姝放下来,再一次对辰姝感慨:“早跟你说了,外面的世界没什么好,你看看,你这才出来一天,就差点死了两次。”

“可是,两次都没死,不是么。”辰姝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脖子上被夜行眼的剑划出了浅浅的口子,并未涉及要害。她也不太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伤口。

黑熊朝刀剑的方向跑去却发现自己被骗后狂怒不止,四处奔走。游义行没敢多做停留,又将辰姝抱起,展开轻功,一路跑到了看不见黑熊的地方。

四周树木繁杂,宛若迷宫。游义行把辰姝放下,看了看太阳,对辰姝说:“这片森林广袤,我猜他们应该是骑马过来,把马栓在附近,然后再埋伏在这里的。马车上的东西,我们现在肯定是不能要了,带不走,不过我们俩离开这里不成问题。你在这里等着,我在附近找找,我找到他们栓在外面的马之后回来找你。”

辰姝摇头:“我跟你一起去。”

游义行低头看着瘦小的辰姝,伸出手来擦了擦她脖颈处渗出来的血珠,“你年纪小,长得小,身体也还没恢复好,就别跟着我跑来跑去了。找马得跑一大圈,我看这里还算是安全,你就在这里等着吧,不然遇到什么危险,我怕顾不上你。”

辰姝同样低着头,不说话。游义行低头是在看她。她低头是在看草地。她想说,如果她留在这里,那个夜行眼又回来了,她应该怎么办。但话到嘴边,她又咽下去了。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不会什么武功,体力也不强,跟着游义行出去,遇到什么危险了,只会是游义行的累赘。没有人会希望带上累赘,她只好闭上嘴,心里隐约担心游义行走了之后,把她丢在这里,不再回来了。想到这里,辰姝对天罗门这个几乎无交集的门派产生了憎恨。如果没有天罗门的人打岔,那她这个时候说不定都已经躺在马车中走到山外面去了。何至于像现在这样,前路茫茫,后路也不知该怎么走,卡在中间,不上不下。

游义行看辰姝不说话,只当她是同意了。他想得周到,知道辰姝一个小孩刚被架剑威胁,又熊口逃生,此时又要自己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等待,心里免不了害怕,便安慰道:“刚刚那个夜行眼,忙着去找神农丹,估计没空找我们的麻烦。那头熊,已经双目失明,暂时也不会往这边来。你放心,我转一圈,找到马之后,就立刻回来找你……”

说到这里,游义行顿了顿,“然后先把你送回家,我再走,怎么样?不然你一个小女孩,没在外面待过,也不会武功,如果无人保护的话,实在很不安全。你如果想到山外面看看,等你过两年,长大一些再出来也不迟。”

“不要。我好不容易跑出来,回家干什么。”辰姝听了,顿时心里一阵不痛快。找马就找马,干嘛又提要把她送回家?倒是不嫌麻烦。

“你要找马,就尽快去吧。”辰姝低着头,没有说“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以免游义行觉得她赖着他。她猜,他这么对她说,一定是觉得带上她太累赘了。可她又不是一定要跟着他,只是借他的马车走上一程而已。如果他不愿意,那她也不至于死皮赖脸的缠着。

游义行看辰姝撇嘴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又惹这小霸王不高兴了。想起来第一次见面时,辰姝伶牙俐齿跟村妇斗嘴的场景,游义行知趣的没再提回家的事,转而交代辰姝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最好到树上等他,然后便去林中寻找天罗门的人留下的马匹去了。

游义行走后,辰姝便在附近找了一棵比较显眼的树,爬上去等他。

太阳慢悠悠的从东边飘过,高高的悬挂在头顶,又随着时间逐渐西移。

辰姝坐在树上枯等了整整一天,游义行却一直没有回来。

辰姝在游义行走的时候,就担心游义行会把她丢在这里,自己走出去。毕竟他见多识广,也会一点轻功。即便是靠双腿走,他自己走,也比带上她一起走强。天罗门的人都死了,有夜行眼在,很可能他们的马也都死了。如果是这样,那她对游义行来说,很可能就是彻底的拖累。游义行把她丢在这里,似乎也是情有可原。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辰姝出于漫长的等待而做出的猜测。她潜意识里觉得游义行把她丢在这里的可能性不大,但她在瘸老头那里听故事听得多了,便知道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凡事不能依靠别人,也需要自己想想办法。而且她在这里滴米未进,滴水未喝的等了游义行一整天,总这么等可等不下去。退一万步讲,假如游义行不是丢下她自己走了,而是遇害了,难道她就要困死在这里吗?才不要呢。

辰姝从树上滑下来,解开自己随身携带的行李,清点了一下。里面除了有一些昨天没吃完的烤马肉之外,还有她临走前瘸老头塞给她,要她到外面的世界才能打开的盒子。

她的肚子饿得咕咕叫,把剩下的马肉吃了一半。盒子拿在手上,想了想,还是放进了自己行李袋中。天马上就要黑了,天一黑,山中就不如白天安全了,会有一些动物在夜间出来寻找食物。她的剑在早上被游义行丢出去引开黑熊用了,她准备去捡回来防身用。

顺着自己的记忆,辰姝回到了早上游义行扔剑的地方。今日天色不是很好,太阳若隐若现的藏在云里,傍晚时分要比往日暗上许多。辰姝从马车间穿过,对满地血迹,已经习以为常。走了没多久,便找到了自己的剑和游义行的刀。她把剑重新背在自己的背上,把游义行的刀也拿在手里。游义行是用双刀的,他有两把刀,另一把刀他背在身上带走了。

拿上了武器,辰姝心里有了一丝底气。虽然剑和刀她都不太会用,但万一遇到危险,显然比赤手空拳强多了。她掂了掂刀,决定原路返回,再等游义行一个晚上,如果游义行到明天早上还不回来,她就把刀留在等他的地方,自己往外走了。她看刚刚马车前进的方向是在东方,应该是沿着东方一直走,就可以走出去了。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遇见山里的其他村民可以问路。

回到和游义行约好的位置,辰姝带着刀剑重新爬上树,继续等待。然而也许是昨天没休息好,也许是漫长的等待太过枯燥无聊,不知不觉间,辰姝竟然靠在树干上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辰姝感觉有点冷。她模模糊糊的醒来,发现眼前雾蒙蒙一片。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月光没有昨天亮,而且不知为何,林中竟然起雾了。稀薄的雾气给树影重重的林中增加了一丝诡异。闻着空气,有种淡淡的清凉感,似乎是已经到了后半夜,距离天亮不太远了。

辰姝在树上往下看,枝叶挡着看不真切,便从树上滑了下来。她仔细看了一圈,却没有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便站在树下,准备在树下站到天亮后走人,这样万一游义行回来了,她站在树下,也方便游义行看见她。

等了不多时,辰姝四处环视,发现不远处似乎有个人躲在树后面冲她招手。由于离得有些距离,又有雾气遮挡,辰姝只能看出来是个人形,认不出来那是不是游义行。

树影和人影重叠在一起。她仔细看了看,那确实是一个站立着的人影在对她招手。她想大声喊一下游义行的名字,在即将喊出口时,突然想到自己的大喊也许会将附近的野兽引过来,便立即嘘声。随即明白了,躲在树后的人影大概率就是游义行,他回来了,也许是累了,也许是找不到她了,但是跟她一样不敢在林中大声呼喊,便以这种方式叫她过去。

辰姝连忙检查了自己的物品,一路小快走过去。跑到离那棵树还有十几步的地方时,招手的人影突然停止了招手。茫茫雾气中,一颗圆圆的大脑袋从树后探了出来,两只耳朵支棱着,是一个黑熊的脑袋。

辰姝吓得当即停下脚步,那不是游义行,是一只黑熊站立着躲在树后向她招手,引诱她过来!

辰姝转身就跑,在树林中狂奔。身后黑熊立即追上。辰姝昏暗中看不清脚下,加之背着剑又拿着刀,刚跑两步,便被地上突出的树根绊倒在地。她连忙爬起,却又被一只熊掌按住,动弹不得。

一时间,周围的鸟鸣虫叫似乎全部消失了。辰姝只听得见自己心跳,和黑熊舌头发出的口水声。

人生第一次,她离死亡如此之近,听见了死神在她耳边的喘息。哪怕是夜行眼把剑架在她脖子上的时候,她都没有像这样感到害怕。因为毕竟对方是个人,是可以互相传递信息的人。而自己身后的这个东西,则是完完全全的野兽。它饿了便要进食,饮毛茹血,毫无道理可讲。如果它准备吃自己,她怕是很快就被撕成碎片了。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辰姝在脑子里闪电一般寻找解决之策。她想起不知道是听谁说过,黑熊是不吃死人腐肉的,于是立刻屏住呼吸,全身放轻松,假装自己已经死去。

然而,黑熊却好像并不上这个当。它用一只熊掌压住辰姝,让辰姝动弹不得,然后低下头,在辰姝的手边嗅了嗅。

辰姝不知道它这样是在做什么,只得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心存侥幸。附近有很多死去的马和没有埋起来的尸体,她希望黑熊已经吃饱了,此时只是好奇逗她玩。

但辰姝的希望很快落空。黑熊嗅过之后,便伸出舌头,在辰姝的手背上舔了一下。长满倒刺的舌头立即将辰姝的手背刮得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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