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边蒙蒙亮。打开门窗，能看见房屋外有淡淡雾气。

辰姝起床之后，把春草也叫了起来。昨天游义行走了之后没多久，春草就从洗衣服的地方回来了。辰姝把游义行交代给她的事，转告给了春草，想让春草和她一起去上课。春草一听，脸上的表情十分为难。

她也不是对上课有多抗拒，只是觉得自己在这里帮忙洗衣煮饭，生活已足够充实。她的愿望只是有一处小小的天地供她安稳度日。如今也算是如愿以偿，便不愿再节外生枝。

辰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只是像普通弟子一样，跟着去修行而已，顶多累一点，能节外生什么枝？再说，这世界上压根没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呀，如果一点防身的技能都不会，等真正遇到危险了，难道要躺在地上等死吗？

劝说半天，春草总算是答应了。辰姝可以感受到，春草其实心里还是希望跟他一起去练的，只是不知为何，自己给自己设了限制。限制不深，劝说之下就动摇了。早上辰姝叫春草，春草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显然是把辰姝的话放在了心上，早有准备。

弟子们的屋子都聚集都在一处。两个人洗漱一番，待门外有弟子走动时候，便跟着弟子们一起出发，随着出行的人流走到一片竹林里。

辰姝来了不老堂只跟着春草在周边简单转了转，像练功场，授课处这些地方，春草自己都没有来过，自然也就没有带辰姝来转。两个人进了竹林里，见弟子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并没有什么规章制度的样子，一时有点搞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在这里。

正困惑之际，突然有人过来拍了拍辰姝的肩膀。辰姝扭头看，是一个看上去十分面善却有些拘谨的小胖子，看年龄，估摸也就比她大个三四岁。

小胖子穿着弟子们统一的服饰，目光在辰姝和春草之间快速扫了一下，最后落在辰姝身上，问道：“你……是辰姝吧？”

辰姝点点头，“你是……”

“我是张小棋，你可以跟大家一样叫我棋小胖。”棋小胖拽了拽自己的衣角，“少主交代过我了，让我照顾一下你……你在这里有什么事，或者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直接找我就好。”

“多谢小胖师兄。”辰姝听游义行说过，他找了一位人缘甚好的师兄帮她。想来这就是游义行所说的那位师兄了。

“小胖师兄，咱们早上练功就是在这里练吗？”辰姝环视了一圈周围，四周弟子人数渐渐多了起来，却依然没什么规章制度的样子。她还以为一到时间，就会整整齐齐排列好呢。

正和棋小胖说着，却听见不知谁喊了一声：“师父来啦！”周围松散的弟子立刻聚集到一起，排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队形出来。棋小胖也连忙拉着辰姝，把辰姝拉进队伍里。只是人群聚集得匆忙，不知道是谁在移动中突然撞了辰姝一下，辰姝扭头看，却见人影交错，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严肃又无辜，完全分辨不出来是谁撞的。

棋小胖牢记游义行交代给他的事，留意到辰姝在他身后摇晃了一下，便立刻在辰姝身后喊了一句：“怎么回事？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等下让师傅看见了说你们！”

棋小胖为人和善，喊话像是在唠叨，辰姝也不知道他喊的这一嗓子能起到什么作用……或许正面作用起不了，可以起一些反面作用。辰姝分明见到离她最近的几个弟子眼中透露出来的鄙夷，她拉了拉棋小胖的衣角，示意他算了。

眨眼间弟子们各自站好。辰姝侧头一瞥，瞥见不远处徐楼师叔闲庭信步走过来。李响规规矩矩的跟在其身后。两个人打了个照面，彼此的眼睛中都闪过冷意。

徐楼在众人前的石头上站定，周围人便整整齐齐喊了一句什么，一齐弯腰对徐楼行了个礼。辰姝措不及防，毫无准备，照着做了差不多的。行礼之后，徐楼便开始授课。所讲内容不是游义行教她的入门式，而是不老堂的基础刀法，这种基础刀法辰姝在颜府的藏书阁里见过，招式她也记得一清二楚，只是发力什么的，不如徐楼前辈所讲这么详细。

徐楼只在众人面前讲了一遍，而后就不再亲自教授，只站在一旁让李响带着弟子们练习。辰姝想起来之前她去找春草的时候，在同样的时间点里，在其他地方也有弟子在练习。想来徐楼在这里亲自授课，讲解又这么详细，多半是因为这里都是新入门没多久，基础相对薄弱一些的弟子。而其他地方的弟子，基础已经打好，可以自主进行练习。

有徐楼在场，李响不敢怠慢，规规矩矩的将徐楼方才所教授的招式细致的重新教授一遍。徐楼一直站在旁边看，直到在场的所有弟子都掌握要领，只是不甚熟练之时，便交代了几句，转身离开了。

徐楼一走，李响便不再教。人的智力有三六九等之分，各人吸收能力也不一样，李响当即宣布解散，让众弟子们在这片区域里自由练习，倘若谁还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单独问他。

众弟子渐渐散去，三三两两各自找了一块儿地方练习。春草小脸红扑扑的，凑到辰姝跟前，看上去有些兴奋。辰姝知道春草心底里其实是想来练功学习的，只是受于种种限制，未能成行。如今跟着练了下来，自然有些兴奋。她拍了拍的春草的肩膀，问春草：“怎样，是不是还挺容易的？”

春草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坦然：“是啊，没我想象中那么难。学一学也挺好的，即便练不出来，也能增强一□□质，以后遇到危险了可以跑快点，哈哈。”

说着，春草凑到辰姝耳边，低声道：“我还以为我们来上课，别人都会把注意力都放在我们身上，就像我们在食堂吃饭时一样，幸好幸好，这次没人看我们，不然我肯定不好意思跟着练完的，没准等不到徐楼前辈出来我就被吓跑了。”

辰姝摇摇头，笑道：“放心吧，都是各学各的，谁会来看你呀。即便看了又怎样，又不会少块肉，谁想看就让谁看去吧。我们来，可是为了上课学本事的，怎么能因为别人看了两下就打退堂鼓了。”

春草温和一笑。虽然辰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真的挺怕这些的。

棋小胖师兄也凑到了辰姝这里。他来看看辰姝学习得怎么样。虽然徐楼师父教的都是基础，但毕竟其他人都已经上过一段时间的课了。棋小胖本以为两个女孩子都没什么功底，练下来很难掌握，却没想到一检查，发现辰姝比他想象中基础要好上不少，只是春草是真的毫无基础，吸收起来有一些费劲。

辰姝和春草在棋小胖的指点下各自练了一阵，在秋日的早晨中练出了满头大汗。眼看太阳逐渐炙热，快到要去吃早饭的时间，两个人决定休息一会儿，等着李响宣布解散让他们去吃饭。

在辰姝和春草停留下来的时候，辰姝身边的其他弟子也早就已经停了下来。他们这些弟子来的时间长，大多已经相熟，正围着坐在辰姝和春草身后不远处的地方休息。而李响不知是为避嫌还是懒得搭理辰姝，自始至终都在离辰姝很远的地方。此时此刻正在站在两个弟子旁边，一边比划一边说些什么，看样子是在指点资质较差的弟子。

辰姝看李响避她那么远，心里稍微放下心来。他这样也算是表明了一种态度，大概率是不会没事找事了。

然而辰姝心里的气还没松下来，就听见自己身后坐着休息的那群弟子在交谈。辰姝无语的发现他们这些人真的很爱假装小声说话。每次讲话都是小声的，但音量总是恰到好处的能让她和春草听到——

“你说，咱们前面的这两个小姑娘，哪个是少主带回来的啊？我最近一直都没怎么关注，都跟不上你们聊天的话题了。”

“这两个都是少主带回来的啊……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左边这个是刚带回来的，右边那个带回来起码三个多月了吧，你怎么还能不知道？”

“哦哦，我原本就光听说了，没有见到真人嘛，现在刚能对上人……少主为什么把她们两个带回来啊？这你有听说吗？”

“左边那个不知道，右边那个……听说是少主从青楼里救下来的，估计是被卖到青楼的可怜人……”

“啊？青楼？那她以前岂不是青楼女子？”说话的人一声惊呼，另外有人制止：“哎呀，你说话小声点，虽然是青楼女子，但人家也是受人所害被卖进青楼里的，你这样一喊，其他人都知道了，人家怎么在咱们堂里混啊……”

“怎么，青楼女子就是青楼女子呀，还不让人说呀……”

辰姝皱着眉头回头瞪身后讲话的几个人，然而已经晚了。春草面色潮红，双眼含泪。不等辰姝开口说什么，春草便颤抖着，捂着脸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