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师兄?”
不用问,这多半是游义行安排棋小胖师兄守在这里的。
“小胖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啊?我听见外面有鼓声,外面是发生了什么吗?”
辰姝不想被人看见,只开了半扇门,躲在另半扇门后面。
棋小胖往不老堂大门的方向眺望了一眼,脸上是一贯和善的微笑,但眼底的担忧隐藏不住。
“没什么,你们都起床啦?起床了就在屋里待一会儿吧。饿么?我给你们带了肉干吃。”
棋小胖没回答辰姝的问题,把手上拎的包裹递给了辰姝。
辰姝接过来闻了一下,是牛肉。
“谢谢小胖师兄,在外面站着多累,你进来坐会儿吧。”
“不进了不进了,我在外面站着就行,你们进去吃吧,有什么事叫我就好,只要别出去就行。”
“好。”
棋小胖不说外面发生了什么,辰姝也不再追问。看样子,棋小胖师兄没准很早就被游义行安排到这里了,未必知情。他不说,她也不让他为难。
关上门,一转身,发现春草已经将房间收拾妥当。她与棋小胖师兄讲话时,春草就站在辰姝身后的角落里,显然也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了。
“棋小胖师兄……也是为了我们好吧。看来外面是真的出事了。”
辰姝点点头,把棋小胖递给她的包裹拆开铺在桌子上。里面是分割好的牛肉干和一些面食。食物的香味一飘出来,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有点饿了。辰姝掰下来一小块馒头扔进嘴里,慢慢咀嚼。一边嚼,一边往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里装了一点肉干什么的。
把包裹捆好,辰姝轻手轻脚的打开窗户,悄无声息的从窗户中跳了下去。
春草惊了一下,却不敢声张,只能连忙上前几步,趴在窗前用眼神询问辰姝是要干什么。
辰姝站在窗下,招了招手,用手示意春草靠近她,在春草耳边小声说道:“不要发出声音,不然棋小胖师兄会听到。我出去看一下,一会儿就回来,你就在房间里待着就好,不要乱走。”
说完,指了指摆在桌子上的食物和整齐叠在床头的一些衣物,“多吃点肉干,然后记得收拾好东西。这几天,我们随时都可能走。”
春草也小声叮嘱辰姝,“我知道了,那你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辰姝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关上了窗户。透过窗纸,看见春草将窗户锁扣扣住,便放下心来,朝不老堂出口的方向走去。
此时鼓声已经停了,天空的西边还是灰蒙蒙的,东边的灰云下已经有了橘色的亮光。辰姝从其他弟子的房间旁边路过,一路安安静静的,只有虫鸣鸟叫,没有人声,十分反常。
绕弟子们住宿的地方,又绕过平时弟子上课、值守的地方,辰姝从一片树林后走出,措不及防的看见了聚集在不老堂出口的大片人群。
因为怕被人看见引起注目,辰姝从春草的房间里出来后,走的都不是平时走的大道,而是绕了点路,沿着建筑群的边缘走。也正是因为如此,辰姝看到聚集的人群时,所在的位置不仅离不老堂出口极近,还十分隐蔽,加之在人群的侧方,两面人群都看得清清楚楚。
对面站着百十来人,辰姝扫过去,发现自己一个也不认识。为首的几个是并排站在一起的,辰姝从衣着气度上猜测,站在前面的这几个人应该是联合在一起的门派领头人和前来报复的仇恨天。只是她不知道哪个是仇恨天本人,也分不清和他站在一起的这几个人又是什么门派的头目。
而不老堂这一方,辰姝认识的人就多了一点。游义行站在人群中前排比较靠中间的位置,换上了一身初见时袖子上带银绣的黑衣。这应该是不老堂弟子统一的弟子服饰之一,因为他身后的一众弟子,穿的黑衣样式与他一样,只是其他弟子穿的黑衣上没有银绣而已。罕见的是,游义行高束的马尾上戴了一顶银冠,衬得面庞白净,加之神色冷峻,长身玉立,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游义行旁边,站着一个气宇非凡的中年男人,肤色较深,也是穿了一身黑衣。不仅衣袖上有君子兰的银绣,衣摆上也有。他双手负在身后,气势如虹,一看就是久居上位。辰姝几乎是立刻从这个中年男人的站位和气度上辨认出来了这是谁——这是不老堂的现任掌门,游义行的师父。
游义行的师父……原本,也是要成为她师傅的。
一瞬间,辰姝准备离开的心有点动摇。
无论李响如何定罪,是否能受到处罚,她都是受害者,如果她留在不老堂了,应该也是可以拜他为师的吧……
如果她拜掌门当师父,她在不老堂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小师妹了。想来在不老堂,李响也不敢像现在这样总是为难她,跟她作对了,甚至她还可以离开这里,从分堂到不老堂的总堂去。
辰姝这样想着,然而目光稍移,看见站在掌门身后,被掌门的身影挡住大部分身子的李响,动摇的心立刻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恢复了坚定。
能拜掌门当师父确实很好,但做好眼前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当时她被困在洞中,不能出去的日夜里,想的最多的,就是自己出去之后要做什么。那时候她就决定,自己出去之后一定要做两件事。
第一件事就是找李响报仇。
虽然她不是被她推下去的,但归根结底,他才是罪魁祸首。
同时辰姝也想起来了当时追她的那些弟子。诚然追她的那些弟子中有一些是无辜的,但以把她撞下去的弟子为首追在前面的那些人,可丝毫不无辜。
身为正道人士的弟子,理应有自己的是非观。如果不能辨别事情的对与错,也不能辨别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是以别人的指挥冲锋陷阵,那和别人的走狗有什么区别?将来即便离开不老堂,成为江湖人士,也只能当一个不入流的傀儡。
和这样的人为伍,不留下来也罢。
她要先给李响一剑,给自己报了仇。如果这仇报了之后,掌门仍然想收她为徒,那她拜一下也无妨。如果她和掌门没那个缘分,那她也不是不能自寻出路。
而她准备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回去看望一下父母。
一晃神,发现自己从家出来已经一年了,连封信都没有给家里写过。当时心比天高,一声不响的就从家里跑出来了。本来以为自己无牵无挂,死到临头突然想起来父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愧对父母的不孝女。一声不响的跑出来,不知道父母得多担心。事到如今,也不知道父母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回去看一眼,再出来也是好的。
“霍元春,该说的,我刚才已经跟你说完了。我看你也算是个正道人士,没想到竟然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我这边的人敲鼓敲了这么长时间,才把你老人家请出来。”
对面中间穿着灰衫的男人说话了,辰姝收回思绪,把注意力集中在门口对峙的两个阵营上。
掌门和游义行的旁边,零星站着几个年纪较大的人,显然是不老堂的长老之流,霍元春前辈赫然也站在其中。虽然霍元春站的地方并不是人群的最中心,但毫无疑问,他才是这个事件的最中心。
灰衫男人的话音落下,霍元春沉默着,反倒是旁边辰姝不认识的一个长老开口喝道:“鼠辈!我霍长老当年叱咤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竟敢如此无礼!”
“哈哈哈哈,霍乌龟叱咤江湖的时候,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在哪里?”仇恨天忽然大笑几声,眼睛直直的看向霍元春,“我在看着他指挥着那些士兵,把箭射向我的父母啊。”
仇恨天的话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涟漪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窃窃私语。
方才为霍元春发声的长老继续怒喝道:“当年霍长老之举,乃是为了保护城中百姓!与其在这里胡搅蛮缠,不如到边境姜城问问,如今姜城谁人不知我派霍长老的大名,谁人不对我派霍长老感恩戴德?”
“哈哈,你只说姜城的百姓,怎么不说姜城旁边姚城的百姓呢?当时犯我边境的敌军杀了多少百姓?死在所谓的自己人手里的又有多少?人命比草贱!哈,当时我就发过毒誓,不仅要为我的父母报仇,也要帮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报仇。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当时敌军把姚城百姓绑来当肉盾,霍长老下令一律当敌军应对,是无奈之举。你不去怪敌军,怪霍长老作甚?”
“姚城百姓是敌军绑的,却不是敌军杀的。而霍乌龟,他当时也有不杀的权利,不是么?”
“你……”
出声的长老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掌门以眼神制止了。准备回怼的长老只好恨恨作罢。
“这么多年了,你始终没有放下。”须臾,霍元春突然开口,伴随着一声叹息。平日里枯井无波的眼睛,今日终于有了动容之色。
“死的不是你的父母妻儿、兄弟姐妹,你当然不用放下!嘴皮子动动,让别人放下,当然容易!”仇恨天像是被霍元春的话所激怒,伸手从自己眼前的一众弟子身上点过,喊道:“当年我眼睁睁的看着全家人被城墙射下来的乱箭射死,站在城墙上的你,真是高高在上啊,现在呢,你老了!还混进不老堂里,靠你这些没用的弟子护佑!口口声声让我放下?今天我就要把你的这些废物弟子全杀了,看你能不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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