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老妇人所说,他们这个村子,树少耕地少,唯有山石多。方才他们见到的村民都面黄肌瘦的,一整个村都是穷苦人家,比辰姝在深山过的日子都不如。
虽然招待了辰姝等人,但老妇人心里显然记挂着方才村民们的事,都没在房间里多多待,盛完了粥就走。辰姝看到这种情况也不好意思多叨扰,就着热粥吃了自己带的干粮后,便起身准备告辞。
然而出门却没再见到老妇人等人的身影。大概是一块儿到哪个村民那里商量事情去了。
眼看离天黑下来只有两个多时辰的时间了。三个人在村里不甚熟悉,因此也没多耽误,在桌子上放一点钱财略表感谢,便牵马离开了——晚上在野外过夜,实在冷得厉害,他们赶路赶得快一些,可以到前方的镇子里的客栈中过一夜。
辰姝本以为村子里的事,只是途中的插曲。没想到从村子里出来,刚走出十几里地。远远的,辰姝就看见前面有一队人。
前面四五个人穿着官兵的衣服骑着马,威风凛凛。后面几个人衣衫褴褛,双手被用绳子捆住系在马身上,跌跌撞撞的跟在马后面跑,一边跑,一边发出微弱的哀求,看着相当可怜。
前面骑马的速度不是很快,不然辰姝他们也不会追上了。即便如此,马奔跑的速度也不是人力可及的。后面被系在马身上的几个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体力最差的那个几乎是被马在拖行了。
方才他们在村庄里面见到的村民,每个看起来都比常人瘦弱,是地方贫穷吃不饱的缘故。如今他们所在的地方,离前面的镇子至少有几十里地,倘若前面的官兵真的要这样把村民一路拖到前面的镇子上,这些村民起码得去掉半条小命。
“真过分。”
辰姝皱着眉头,指给游义行与春草看。没想到这么巧,这就让他们给遇上了。
“这些官兵这样做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抓人抓不到就抓不到嘛,干嘛要把普通老百姓拿去充数呢。”
辰姝和春草共骑一匹马,游义行驱马靠近,伸手在辰姝额头上敲了一下。辰姝皱着的眉头舒展起来。
“小小年纪,不要皱眉。”
游义行把自己调整到和辰姝并肩,说道:“很多时候上头下了命令,下头的人一时半会儿完不成……又怕上头嫌自己没有作为,就会拿一些驴头不对马嘴东西,滥竽充数去交差。这种情况在哪里都很常见,但是官府也这么做的话,就太过分了。”
“我们得想个办法把他们救下来。”
“嗯,肯定的,我们行走江湖,不就是要行侠仗义么?”
坐在辰姝前面的春草说道:“可是……刚才那位老婆婆,不是让我们不要管他们的事么?”
“我们又不认识那位老婆婆,那么听她的话干什么?”
那个老婆婆确实不让他们管。可是如果他们没遇上,那也就算了,现在遇上了,怎么能当做没看见呢。
辰姝驾马放慢了速度,对游义行说道:“那我现在过去问问他们是什么情况,如果真的是抓错了,我们就把官兵全部打倒,把村民们都带回去。”
“这样不行,即便把村民们都带回去,官兵还可以重新过去抓,那些村民又不能连夜搬家,这样是治标不治本。”
“那怎么办。”
“再等等,见机行事。”
辰姝想了一下,点点头,觉得自己刚才的提议确实有点着急了。她也不着急赶路了,听从游义行的建议,跟前面的官兵始终保持着大约一里地的距离,等待他们可以下手的时机。
幸好,这个时机,辰姝和游义行没有等太久。
骑马的官兵大概是怕闹出人命,走了一阵,路过一座破庙,便停了下来,将马匹拴在庙门口的柱子上,看样子似乎准备在破庙里休整休息。
被拴在马后的村民跑了一路,各个跑得半死不活。一旦没有绳子强行拉着跑,就全都不管不顾的躺在地上。
几个官兵骂骂咧咧的,又踢又踹,把人赶进了庙里。
辰姝和游义行一直和官兵保持着距离,官兵带着村民进了庙里之后,辰姝就看不见发生什么了。但看官兵知道把人赶进庙里,没有让村民在外面冻着,就说明这些村民暂时是安全的。官兵并不会置这些村民于死地,而是要活着带回去交差。
辰姝和游义行等人骑着马靠近破庙,在离破庙尚有一些距离的时候,三个人就下了马。
春草不会武功,辰姝和游义行便让春草在拴马的地方等待,他们两个悄悄靠近破庙,打探破庙中的情况。
破庙外观破旧,但门窗什么的都还在。辰姝和游一行轻功都不错,神不知鬼不觉的紧贴在庙门上,听见里面断断续续传来官兵们的牢骚。
“咱们上头,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沈家的小少爷,出了名儿的纨绔子弟,三天两头惹是生非。他调戏人家良家妇女被打折一条胳膊,要我看,打折他胳膊的人打得真是不冤。就是咱们的头儿脑子有病,人家沈老爷子都自认理亏,都不敢声张这件事,咱们的头儿,却非要限咱们在三日之间把人捉拿归案。他也不想想,沈家小少爷带了那么多护院打手,还是被对方打折了一条胳膊,那人家能是普通人吗?绝对是个武林高手呀,咱这种人怎么能制服得了人家,更何况已经第三天了,咱连人家的衣角都没摸到呢。”
被官兵带过来的村民累得躺在地上大喘气儿,听见官兵这么讲,连忙求饶。
“官老爷,您也说了,欺负人的是个武林高手,我们这几个人世世代代都生活在村里,只会摘果种地,万万不可能跑到镇里把有钱人家的少爷揍一顿的……”
“去去去!这你说了不算,我们追人追到这里,明明见人进到你们村子里了,一问个个都说没见着,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包庇!”
“冤枉啊……官老爷,我们是真的没见过……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欺瞒您呀……”
官兵笑起来,有种满不在乎的阴险,“穷山恶水出刁民,谁知道你们有没有骗我,也许你们中就有揍了沈少爷的人,只是你们不承认而已。不承认也没关系,大牢里走一趟,就什么都招了。”
“官老爷……您饶了我们吧……”
破庙里求饶声更甚,甚至有人听了官兵的话直接放声大哭起来。几个人闹出了十几人的动静,惹得官兵心情烦躁。
有两个官兵上去往村民身上一人踹了一脚,训斥道:“闭嘴,都闭嘴,给我安静点儿!”
破庙中终于安静下来,只有隐忍的抽气声。
辰姝在门口听着,觉得这些官兵实在可恶。这言语间的意思,不就是想屈打成招么?如果他们不把这些村民救下,这些村民多半要死在牢里了。
最开始抱怨的那个官兵大概是有一些良心,于心不忍,转移怒火般又抱怨起自己的上级,“都怪咱们的头儿,给咱们那么大压力,那些江湖人士别说是干好事儿了,就算以前在咱镇上杀人,我看咱们头儿也没说要在三天内缉拿归案,现在这是怎么了,折个胳膊而已,明明跟咱没什么关系,他也这么紧张。”
“这你就不懂了吧,咱是按照咱头儿的意思办事,咱的头儿也是按他上级的意思办事。我是听说了,现在是要严格限制那些江湖混混什么的参与老百姓的生活,尤其是那些有门派的。不管是好还是坏,一旦伤了老百姓,通通抓去关进大牢。”
“沈家少爷那么有钱,也算老百姓?”
“不会武功的都算老百姓。”
……
庙里的官兵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辰姝听了一阵儿,听明白了。
这些官兵大概意思是说,现在他们见到有武功在身的人出手伤人,就要将其抓起来关住,然后根据伤人程度进行惩罚。即便无人报官也要这么做,这是朝廷方面新下达的命令,只是没有明确的文书而已。压力一层层传下来,最终传到他们身上。他们的头儿给他们定了任务,可是他们一时半会儿完不成,就只能看情况抓一些回去交差。
真是瞎搞。
辰姝又听了一阵儿,发现听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便招招手,示意游义行到旁边商量。
两个人施展轻功,眨眼间与破庙闪出来一些距离。
游义行在听官兵聊天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现在两个人离开破庙,可以说话了,游义行说道:“他们说的好生奇怪,朝廷限制我们做什么,难不成以后行侠仗义的事,我们还做不得了?”
辰姝心想,朝廷在想什么,我又怎么能知道。
辰姝不关心什么朝廷不朝廷的,只关心眼前这一点事情。既然已经确认那几个村民是被这几个官兵误抓进来的,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把那几个村民救出来。同时还得让那几个官兵不敢再回去重新抓。
救那几个村民的方法,她刚才已经想出来了。
对方有四个人,她这边只有两个,要制服那几个官兵很难,但是靠近那几个官兵确实没有问题的。
辰姝问游义行:“你会点穴么?”
游义行一愣,“怎么点?”
“是这样的……”辰姝一边说一边比划,“我们的脑袋上有一个穴位,叫百会穴。用力点一下,人就会晕倒,这是崂山的点穴术。待会儿我们冲过去,施展轻功把他们全部点晕,再把他们绑起来威胁一下。这样既救了那些村民,又可以让这些官兵不敢再去村子里随便抓人。”
这个点穴术是辰姝在颜府的藏书阁中看到的,不同的穴位点上后有不同的效果,简单易学,只要控制好轻重即可。
之前她被困在山洞时,食物不多,为了压抑食欲,几乎天天在自己身上点几下。时间长了,点穴这门功夫也消化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没有在其他人身上用过,但是她觉得把人点晕应该不成问题。
辰姝对游义行讲了一番自己的计划,游义行觉得不错,没有什么异议。
不过这个点穴术嘛,他是用不到了。他有更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把那几个官兵打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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