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关系,最重要的是找对人。”谭旭有意提醒。
周明瑞不明所以,他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不远千里回去找陈禾。既然他说自己没找对,那他为什么又能坐在这里?难不成分秒必争的老总拨冗见人的唯一目的就只是为了让他听几句教训?
他不明白,但谭旭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打算,秘书刚端上来一份西式甜品,他浅尝一口,凉丝丝的蛋糕入口即化。
还不错,怪不得陈禾要打包。
沉默只是上位者的特权,所以他能端着,但是周明瑞不能,再闷火也只能忍气吞声,硬着头皮问:“您说的陈小姐的事吗?很抱歉谭总,我不是故意去打扰陈小姐的清净,只是……您位高权重,我实在难见,没办法才走了这样子的路,还请您看在创业不易的份上,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这个项目或者说这个行业一点机会。”
谭旭抬手否定了,淡淡地说:“你错了,我不是因为你打扰了她的清净,而是因为你打扰了我的清净。我跟她已经分手了,你这样贸然找上前去,给我添了很大的麻烦,她那人你不了解,你给她一点星火,她能燎了整片草原,我好不容易才将她甩脱,你一上门,我功亏一篑。”
周明瑞明亮的眼睛此时露出错愕的神情,他不明白他们的过往,更不明白他口中的陈禾跟他现在映在脑海中的那个陈禾是不是一个人。
周兆昌坐在一边,乐不可支,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日子无聊,好不容易来了场好戏,他可不想主动打破。
谭旭继续说:“本来吧,我这人眼皮子浅,能挣钱的项目我都做,就算是不挣钱,你大差不差给我画个饼,有本事给我忽悠住,我也能让你挣钱,只是这次,我真不能答应你,否则那女的只以为我是看她面子,那我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你也是男人,女人缠扰起来有多麻烦你知道。”
周明瑞仿若晴天霹雳,他想说他不知道可以吗?这跟他得到的情报不一样啊!
不是说千里拿人?不是说一掷千金?早知道如此赔夫人折兵、偷鸡蚀米,他不若当初直接将谭旭一攻到底算了,死也死得其所,这弯弯绕绕,搞了半天是他们的一个坑!
果然,信息时代,信息错一点都不行。
他想解释,但是谭旭不听,最后甚至被他给问烦了,信口道:“周总,你莫不是跟她睡了吧?她说什么你信什么?”
看样子有点恼。
周明瑞的心脏突然像烂了一个大洞,呼呼漏风,五脏六腑都暴露在冬天的荒野一样冰凉。他差点举手发誓,说:“谭总,怎么会呢,她是您的人,即使您不要了,也不是我等能够肖想的,况且陈小姐不是那人,您应该比我了解。”
他急于为自己解释,但也不忘帮陈禾找补。
谭旭眼皮薄而狭长,正微垂着眼眸喝茶,闻言冷笑一声,杯子“当”地一声往茶几上一放,杯底正落在周明瑞洁白整齐的计划书上,澄黄的茶渍溅湿了纸面。
他当然比他了解,他自己的女人什么作风,何须别人来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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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旭的办公室里很凉,但下午两点多钟,华盛大厦外头的日光却正盛,春季草长莺飞,蓝天白云,鸟语花香,周明瑞捏着谭旭写给他的那张字条走在路上,眉头紧锁。
平整洁净的白纸上,黑笔苍劲地写了一串电话号码,后面跟了一个字——董。
他忍不住拿起那张薄薄的纸,仰头对着太阳眯眼睛,脑海中头脑风暴仔细搜索翻腾。刚才在谭旭办公室里他没好意思问,他知道谭旭耐心不足,不爱跟蠢人打交道。
只是这个“董”字,他一时还真想不到是何人。
董事长?还是姓董?
姓董的话……难不成是明德集团的董事长,董玲玉?
他确实听说过,谭旭是跟她有些交情,但是那是个美女蛇,名副其实的美女,名副其实的心如蛇蝎。
况且,三千万可不是个小数目,明德集团的董玲玉,今年才不过三十五,却是圈里出了名的铁血手腕、严苛刻薄。仅凭一张小字,她能给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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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巷中茶馆,一家素食餐厅。
围桌而坐,八个人,都是圈内比较要好的朋友,谭旭坐在主位,其他人围拢过来,年龄个个都相差不大,爱好也相同。
不到一个小时,宁希又打来电话,说肚子疼,想让谭旭回去,说云姨做的饭生冷,说莉莉对她也不恭敬。谭旭淡淡应了一声,说等会儿吧,吃完饭就回去。
那头不依不饶,又是哭又是闹,烦得他身边的邱晓静直接起身夺过帮他摁断了电话。
“没想到咱们身边还能出一个后宫娘娘,跟上演清宫剧似的。”她把手机往桌上一拍,不屑地冷笑道。
她这一拍,桌面冷静,无人敢说话,邱晓静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钻入一个人物,忍不住雨过天晴,伶仃笑了一声,倾身说:“诶,你们有谁看过《甄嬛传》吗?”
无人敢捧场,个个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观望着,只敢用眼睛看人。关键时刻还得看周兆昌,他出类拔萃,在茶桌上摇着红酒,勾起邪魅的微笑看邱晓静,道:“什么意思?说来听听。”
邱晓静没有分给他半分眼神,反而直勾勾地盯着脸色暗淡的谭旭,谭旭被她看得心中愁满,见她眼神中闪着色彩,只得放低身段,道:“略懂。”
话音刚落,桌面似有似无乍起惊呼之声:“不是吧,你还看这个?”
也不知道是真的惊讶,还是为了打破刚才的尴尬与宁静。
谭旭淡淡一笑,不做他想,他不爱看这种东西,但架不住家里有人爱看,莉莉天天蹲在电视跟前,翻来覆去看了能有八百遍,上瘾了瓜子皮吐得满地都是。
他来了气说她两句,小姑娘跟斗鸡似的瞪着眼睛跟他吵,都是陈禾惯的。
周兆昌探头,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怀好意地问:“宁希还是陈禾?”
他那点的事早已不是圈子里的秘密。
不,或者说,这个圈子里就没有秘密。
谭旭懒得解释,不是宁希,也不是陈禾,尤其是陈禾,她向来不爱看这种东西,刚谈恋爱那会儿,他想搞个柏拉图约她看电影她都嫌烦,说他一个成年人没事干,成天跑去学校耽误她做实验。
邱晓静看周兆昌刻意帮他转移话题,不乐意了,椅子往后一撤,抱胸说:“爱听不听,不听拉倒!”
李海宴坐在旁边,赶紧把媳妇儿搂在怀里哄,诱哄说:“听,听,听着呢,谁敢不听?”
边说好话,边给谭旭他们使眼色。
谭旭摇头笑了笑,容颜温和,眉眼间如动起来的山水墨画。
邱晓静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用神秘兮兮的语气说:“里面有一女的,应该是个小嫔妃,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她争宠很有一套,跟二哥现在这个脑残的女朋友差不多,一想自己男人就说胸口疼,搞得皇上大半夜地从其他嫔妃屋里出来去看她,事儿都只搞了一半,得罪了满宫的妃嫔,你们猜她后来怎么样了?”
谭旭听得皱眉,但有人附和,学着她神秘的语气,贼兮兮道:“怎么样了?”
邱晓静故意卖关子不说,长叹一口气,端起茶水来喝,美艳的红唇一口一口地啜。
谭旭不知道这个剧情,但大概也猜到她要说什么,但其他人不知道,她淡淡放下杯子,眼皮子一瞟,语气毫无怜悯:“惨死了,乱棍打死。”
话音落下,一整个热闹而茶香四溢的包间,瞬间寂静无声,针落可闻,围着茶桌而坐的几个人屏气凝神,想看谭旭又不太敢看,心里只盼望着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不过还好,这话也就是晓静说的,这话也只有晓静能说,但凡换个人,今天这修罗场的场面都没人能圆回来,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不论那个叫宁希的女人是不是真得了谭旭的真心,只要她还跟在谭旭身边,就不容许旁人这么放肆。
再说,那个姑娘还怀了谭旭的崽,谭旭这人一向眼高于顶,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未必没有过人的手段,再不济也是她的造化与本领,退一万步来说,这个圈子里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万一人家真的是扮猪吃老虎,带球上位,摇身一变成了谭太太,在场的有一个说一个,以后的这种饭局吃不准都得看她的脸色。
谭旭确实是不高兴了,本来今天一整天他的心情都还可以,自打晚上宁希来了电话之后就开始烦闷,由心底生出来的一种焦躁,堂堂一个霸总,一个老板,一个二世祖,烦得都不想回家。
对于晓静的这些话,他其实懒得评价,但也不想宁希以这样一个卑劣的名声在圈子里口口相传,于是还是开口点了一句,说:“没什么意思,以后这话别再说了。”
这话挺冷的,平时再怎么开玩笑都行,一旦谭旭把脸拉下来了,还真没人敢多说些什么,朋友怎么了,朋友也得分三六九等,话语权是不一样的。
不过,别人怕他,邱晓静可不怕,她是他亲表妹,他能把她怎么样?他妈可是她亲姨妈,从小看着她长起来的,他动她一个试试?看她不到姨妈面前大哭特哭去。
她生气,被教训了之后更是口不择言,委屈道:“试管婴儿还挑精挑卵呢。”
“晓静!”李海宴厉声呵斥。
他一边顾着自己的媳妇儿,一边余光观看着谭旭的脸色,他倒不是怕谭旭生气怕他怪罪,而是作为兄弟,他真的挺担心的。
宁希,怀孕,远在天边的陈禾,现在听闻又要加进来一个姓庄的,这都是什么烂事儿!
对了,还有一个陈兰芝没解决呢,他真怕他玩脱,上回他老子打的伤还不知道好利索了没有呢。
谭旭说,都散了吧,天色也晚了。
其他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李海宴扣着不情不愿的邱晓静,硬拉过来给谭旭请辞,谭旭不在意,淡淡地对他和自己的妹妹笑了笑,说:“没事儿,回家吧,别总是让她瞎闹。”
邱晓静又有气,张口就要反驳,李海宴眼疾手快拉着她出去,边走边叫祖宗,压低声音求饶说:“你能安生点吗?他的事他自己心里有数。”他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
邱晓静冷哼一声,声音一点没收敛,道:“他有个屁的数,说陈禾不行,我看这女的还不如陈禾,好歹陈禾恼了还敢给他一巴掌,她敢吗?外面彩旗飘飘了她屁都不敢放一个,我最看不上这种女的,什么年代了还不择手段搞带球上位那一套,真把人当傻子了……”
“少说两句吧我的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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