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抢着玩了半个小时，安静地坐回位置。

林森削木头的间隙，抬头就能看见他们凑到一起，低头研究□□细节，他不出声，默许了几人的行为。

反正……他不信几人在外面瞎摸能摸出弓弩内部的结构，反到是他手里的弓身，被参透的可能比较大。

制作一把弓弩过于耗时，林森为自己和山各做一把后放弃再去折腾这个东西，转而做起了弓箭，不到一小时的功夫，一把约一米长的弓身成型。

“这是什么？”石水不知道什么凑过来，盯着林森手的弯弓表情新奇。

林森盯了对方半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起身从墙角搬来石板，埋头开始画画，三人半天没瞧出□□奥妙，暂时它丢在一边，山磨好了骨刀，四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林森身上。

林森很快画出了五款造型不同的弓身，端起石板，展示给四人。

四人皆沉默，林森指了地上自己刚磨出来的弓身，又指了墙角的一堆木头，略过一脸困惑的石水三人，看向山。

“……”对视了大概三秒钟，男人领悟了林森的意思，指挥道，“把墙角的几节红树削成石板上画出的形状。”

“啊？”石水没反应过来，他以为那堆红树是山给寒季屯得柴火，红树质地坚硬，十分耐烧。

“今天晚上就做出来。”山瞥一眼石水，“明天捕猎带上。”

一句话，几人顿时反应过来石板上画的东西会是什么，立马放下弓弩，看着山等待下一步指示。

山转头看着林森，眼神询问对方还有没有话说。

林森摇摇头。

“开始吧。”山说，三人迅速从墙角搬来木头，林森往山旁边挪了挪，给三人腾出足够位置。

因为不知道什么造型的弓箭能有最好的效果，林森画得图形各不相同，他看着三人怀里木头的长短，分别给他们指认了石板上不同的弓形。

三两句交谈声后，山洞安静下来，接着响起此起彼伏的锯木头声，林森重新抱来一截木头，加入了锯木头的队伍，不时抬眼，留意进度。

四个人不时会看一眼石板调整自己手里木头的形状，越到后面，不同弓形的区别越来越小，他们看得越来越勤，为了方便观察，几人把火堆挪了挪，调整位置围成了一个小圈，把石板放在了中间。

几人大概是第一次做这么精细的活动，动作是连林森都看得出来的小心，也导致进度异常缓慢，整整一个小时过去，才勉强做完。

看着面前六把造型各异的弓，林森心里有些没谱，说实话，三人削得很不错，但是和预期当中的还是差了些。

不过好歹是做出来了，林森翻出之前老人给的绳子，照着弓的大小割成三段，指挥着几人给看起来最有谱的三把弓身装上，耗时将近两个小时。

有了前面□□经验，石水几人模糊猜到了面前东西的用法，神情激动。

林森拿来了几根现成的弩箭，架在箭上做示范，目光紧紧锁着千疮百孔的山洞墙壁，射出了第一箭。

令人失望的，无论是准头和威力都没有到达他的预想，红木太硬，林森没能把弓拉到极致，又用力尝试了几次，把家伙递给山。

弓弩和弓箭的发箭方式相似，但仍有不小的差别，山弓弩已经用得很熟，复刻了林森的姿势拉开弓，又凭直觉摸索着调整到最合适的姿势，对准山洞的里侧。

嗡——

箭飞出去，恰恰没入墙壁半个指甲盖的深度，在箭身的重力下很快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连山也不行，高涨的气氛有些凝固住，旁观的几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山不自觉地皱了眉。

林森目光落在男人手里的弓箭上，默不作声地思考。

这支弓是三只里面最长的一支，弓身弯曲的弧度不大，弦不松不紧，他能听清箭离弦时，弦恢复原状发出的弹音，像一根绷紧的皮筋放松了，不断震动着停下。

问题就出在这里，林森得出结论，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弦绷得不够紧？韧度不够？

弓弧度不够？拉的不够开？

弓箭和弓弩不一样，全靠弯曲的弓身和弓弦发力，对这两者十分敏感，偏偏林森对于目前两种做弓的材料并不熟悉，所有的问题需要一点点尝试。

山没有停顿太久，立马上前捡起掉落的箭，重新架起，认真调整姿势。

林森盯着对方的上身，看着对方因为用力而鼓胀的肌肉。

“用力。”林森不自觉出声提醒，他知道对方用尽全力时肌肉能鼓胀到什么程度，就刚才来看，对方可能才使了五六成的力。

林森忽然出声，山洞里的所有目光顿时聚集在他身上，林森一愣，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沉着眉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山是个非常优秀的猎人，或许不需要他的指点，几人见林森不说话，目光重新回到山身上，很快，山也如林森所想，更加绷紧了手臂上的肌肉，持续了十多秒，射出了第二射。

比第一箭好了些，但并不明显。

山没做停留，捡回箭，反反复复试了十几分钟，期间几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静静观察。

就是效果再不好，射出去五六次后，箭的尖端也被磨平了不少，山不再尝试，把箭重新削尖，递给石水。

可能是见到弓箭的效果不如弓弩，石水脸上一开始的亢奋淡下去不少。

他举起手里的不同于山的弓，找准动作，用出了七八分的力气把箭射出去。

出乎意料地，这发没被同样寄予厚望的射击居然比山任何一次的效果都还要好，无论是速度，力度，甚至是飞出去的弧度也更漂亮。

见此，石水眼睛重新亮起了光，“还不错！劲儿再大些可以射穿猛兽的皮毛了。”

射穿皮毛能给猛兽带来的只是皮外伤，但是聊胜于无，再不济也能射穿猛兽的眼睛。

越想石水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真心夸赞林森，“你真聪明，怎么想到这个东西的？”说完就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多此一举，对方来自大部落，大部落肯定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思绪飘忽了那么半秒钟，他不等林森回答，重新集中注意力，迫不及待地射出第二箭。

林森还沉浸在两把箭展现出的不同效果中，根本没有注意到石水和自己说了话，等对方开始射击，才从思考中回神。

同样射了十几箭，任石水调整效果也没再突破，红果上前。

红果手里的弓是几个人当中最粗短的，弧度也大，相应的，弦绷得也最紧，他已经在旁边观察了快二十分钟，山和石水射出去的每一箭的不同都记在心里，不断进行分析比较。

轮到他时直接一把把弓开到最大，对准了整个山洞的最中央，射出全力一箭。

犀—

随着急促尖锐的一声，几米开外的墙上赫然多出一只箭，稳稳当当的没有一丝摇晃。

“射进去了！”石水惊呼。

山目露惊讶，侧头看向林森，对方恰好也看过来，眼里有和他一样的惊喜。

只是一眼，两人默契地移开视线

林森敛了敛神，继续关注红果的情况。

“红果你真厉害！”黑鸟说，红果面色平淡，细看也有几分激动。

“嗯。”他随意应付了黑鸟的夸赞，转头就看见了山沉沉的眼神，心情一下子平复，“运气好。”

黑鸟没有注意红果的小动作，笑着刚要说话就被聒噪的石水打断，“你把你的给我试试！”

感受到手里握热的东西有些脱离，红果立马加重力道握，朝石水射去一记眼刀，石水夺弓未遂，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我就试一下，你的比我的好。”

“不，你自己再去削一个。”红果冷酷拒绝。

“我一会儿削好了也给你试，你先让我试试你的。”

“不。”

“红果…”

“……”

林森和山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着，没有打断两人的幼稚的争夺，最后红果大概是被烦得不行了，还是给石水射了一箭，石水满心欢心地接过，射出了同样的效果，高兴得停不下来，还不忘也给黑鸟试了试。

黑鸟早就等急了，迫不及待接过，不出意料地，效果依旧喜人，高兴的气氛来到最高点，这是他们尝试弓弩时都没有出现的情况，因为他们亲自参与了弓箭的制作，手里的箭是他们亲手做出来的。

三把做好的弓箭在几人手里倒腾来倒腾起，射断第三根木箭后，他们一致得出结论，红果手里的这把箭是三支里唯一合格的。

石水抱着抢来的弓箭，爱不释手，瞥见一旁安静的山和林森，表情一顿，把手里的弓箭递出去，“你们要不要试试？”

见对方的意图，林森摇头。

山注视着石水，接过弓，全力拉开，射出最后一箭，随手把弓交给林森。

眼前窜过化成一道残影的木箭，几人皆是一愣，沉浸在山这一箭带来的冲击一下子没回过神。

林森下意识伸出胳膊，只感觉两手猛地一沉，抬眼只看见山回到火堆前的潇洒背影。

“抓紧时间。”山说，石水几人迅速归位，林森站在原地沉思一会儿，拿着沉甸甸的弓箭回到位置上。

按着合格的弓身形状，五人又复刻出五把合格的弓箭，石水三人各带走了一把，临走林森还各送了他们一只加了翎羽的箭。

收获满满的三人收拾干净了山洞，心满意足地离开，山洞重回安静。

时间不早了，亢奋的心情平复下来，林森开始犯困，简单地漱了漱口躺上石床，他依旧强撑着精神给山按摩脚踝。

这已经成了两人每天必将进行地睡前活动，可进行了一个星期，男人恢复的迹象微乎其微。

林森有时候都替对方捏一把汗，但奈和自己也无能为力，只能这么干干耗着。

“好些了吗？”林森捏着，头上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林森沉默，但其实隐约猜到对方的意思，不仅是这一句，他自觉自己已经摸清楚了一些简单词语和对话。

比如火，肉、骨刀、石刀、澡球、盐、山、绿草、百叶、这是什么、你在做什么，我们今天去哪里……

全部是他默默观察两个小野人，和山说的话得出的，只是从没有开口去验证过。

“睡觉。”山又说。

睡觉，林森默默在心里重复，记住它的发音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好多了，你去睡吧。”

“……”

“手累吗？”

“……”

“石水他们把你的绳子用完了，我明天去找老阿达给你换一些回来。”

“……”

“‘用力’是什么意思？”蓦地听见两个熟悉的音节，林森双手一顿，撩起眼皮看着山。

“用力。”山重复，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林森。

“……”听见这两个字，林森有些恍惚，不过很快就回过味来，对方应该是问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而不是叫他用力。

双手重新开始动作，林森感受着手掌心熟悉的触感，抬眼看着男人，“用力。”随着两个音节落下，他加大了双手的力道。

“……”山没有反应，林森不继续解释，照着‘用力’的标准捏了几下觉得手腕有些酸，恢复一开始的力道，没等歇好，山又忽然说：“用力。”

林森一怔，立马加大手劲儿，半晌，恢复原样……

这样的来回重复了三次，男人终于没再说这个词，林森以为对方不会再说话，没想到只过了两分钟，对方又吐出一串陌生音节：“用力。”

林森皱眉，山看着林森用刚学会的语调重复，“用力。”

“……”反应过来，林森慢慢重复山第一遍说的音节，一边加重力道。

“嗯。”山点头，昏暗光线下，眼里有一丝微光闪过，“聪明。”

聪明，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林森还是在心里重复了几次这个音节，十分钟后结束按摩，山洞火光刚好熄下。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