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十一的身体和精神都在渴望糖分，可现在也是真的没时间弄这些。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部落屯的肉和所有吃的都差不多被偷抢走了，现在这么多人的食物、衣物，还有健康以及过冬的一些准备，都是急需解决的问题。

她想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助部落也是帮助她自己渡过这次危机，所以她想跟部落的决策人仔细商议一下接下来的安排。即使知道沟通困难，她也得努力尝试一下。

可惜她没有找到中年男人，对方这几天好像一直都很忙，连一起围着火堆吃饭时都很少见到对方了，而且都是来去匆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袭十一又沿路问了部落好几个人，都是摇头摆手，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真的不知道中年男人的去处。

倒是在她准备放弃先回去时，竟然偶遇到了那长袍老人，而且老人还主动叫住了她。

“你意思是，让我带人去抢盐？而且是越快越好？！”

袭十一震惊，再次用手势的跟老人确认，长袍老人看着她，严肃点点头。

“为什么？你不会是看我不顺眼，想让我去送死吧？！”

袭十一实在不解，也想不通，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让她带人去抢盐？现在最重要的，不应该是屯粮吗？

长袍老人却是看了看天，又用目光缓缓扫视整个部落的方向，然后死死扣紧了她的手，拉着她再次登上了那个圆圆的基台。

那块圆石上的蝙蝠头像依旧清晰可见，但那些流过的蝙蝠血迹，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

老人先对着那空空的凹形石台磕了个头，然后拿了个大拇指粗，并且长短也跟大拇指差不多的一个灰白色圆柱体出来，含在嘴里用力吹了几个短促的音节。

袭十一听着那圆柱体吹出来的声音，后背的汗毛一下就炸了！

就在她听着那圆柱体发出的低却格外刺耳的声音，觉得有些头晕恶心想吐时，基台周围开始断断续续来人了。

不久后，连袭十一寻找了半天的那个中年男人也过来了。

对方直接走了上来，目光只在袭十一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就和老人沉默对峙了起来。

最后还是老人冷哼一声，直接拉起了袭十一的手，放在了之前放过蝙蝠尸体的石台上，然后动作迅速的对着袭十一的中指就是一刀。

“我去！！！”

袭十一以为长袍老人这是要对她下手，还是当作祭品的那种，就像对之前的蝙蝠那样，把她的血分给其他人喝，立刻就挣扎起来。

“老头！别别！好商量！我去！我保证给你抢很多很多盐回来！”

老人没有理会她的大喊大叫，死死按着她的手。

袭十一看了周围一圈，都没找到陆奇的身影，只能低骂了一句，便立刻向旁边站着的中年男人求救。

“大叔，你别站着了，赶紧帮帮忙！让这老头快放开我！咱们无冤无仇的，有啥事好商量！”

中年男人闻言只是看着她，目光复杂，但没有任何举动。

就在袭十一哀叹‘今日吾命休矣’，并且决定舍弃心中的道德，准备直接抱着老人一块同归于尽撞石而亡时，老人用她滴出的血在石台上换了个蝙蝠图形，然后又蘸着剩下的血在她额头上画了些什么，嘴里还快速的念叨着什么。

结合这场景这模样，真像是个给人驱邪的神棍。至少袭十一是这么觉得的。

她看不到自己额头上的图形，但是失血后又闻着这直往鼻子里窜的血腥味，就让她恶心的不轻。

长袍老人已经放开了她，转向周围人群说了几句什么，那些人先是一阵骚动，然后落在袭十一身上的目光更加复杂难明。

袭十一已经管不了那些，她干呕了几声，就想借机晕过去。

而陆奇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过来凑热闹了。野奴也双脚戴着藤蔓，跟着他一起，站在人群最外围的石头上，遥遥看着这边。

见袭十一要晕，立刻就想推开人群跑过去扶人，只是他没能上得了台，就被众人拦住了。那些人也没对他做什么，只是坚定的拦在了他去往台子的路上。

而袭十一眼角余光看见中年男人已经伸手欲扶她，那长袍老人脸色也更黑了，便干脆又退远了几步，直接抬袖抹去了脸上的血迹，止住胃里翻涌的恶心，才环顾围观众人。

长袍老人看她终于平静下来，便将左手上戴的那串用兽牙还有各种奇怪石头以及树籽串成的长手链取下，郑重的给袭十一戴在了脖子上。

袭十一：“……”

不想戴！但周围人眼神都聚集在她身上，或者那串奇怪的长串上，目光灼灼，这次她不敢摘下来了。

长袍老人满意点点头，然后神情严肃的开始一个一个点名，周围陆续有人出列……俨然一副‘沙场秋点兵’的状态！

袭十一知道已经阻止也拒绝不了，便只是木然的看着这一切，心里却在盘算着逃命的法子。

她目光略过众人，落到了陆奇身上，然后不经意的看到了野奴，并且看到他正在认真聆听老人给众人讲话时，袭十一目光就顿住了：

这家伙……是听懂了？！

所以，除了巫溪语言天赋过人，是个优秀的翻译家外，这个平平无奇的软骨头，竟然也懂这些人的语言？！

不管是之前就会，还是后期学的，但总之是天不亡她！

袭十一忍着激动的心情，等老人讲完话，把行动布置下去，众人都散了后，没搭理中年男人的欲言又止，立刻飞奔下台，让陆奇拽住野奴，然后一齐回到他们常呆的煮硝灶那边。

“他们说了什么？”

袭十一懒得磨叽，直接就问。

陆奇下意识傻乎乎接话，回答道：“我又听不懂。”

“没问你！”

袭十一双眼紧盯野奴，野奴一愣，看着面前的人，目光闪烁了几下。

袭十一也不催，她知道，这人会说的。

野奴也知道这是次机会，他需要凭借能听懂两方人语言这个本事，获得最大的利益。要么跟袭十一谈判，让袭十一带上他一起离开，那么他不仅仅能得到自由，还可能获得权利。要么就卖掉袭十一，跟长袍老人换得自由！

而他担心的是，如果袭十一不打算带上他，等她和陆奇离开后，他的生死可就不好说了，部落里的人可能都不会让他活到袭十一回来那天。

陆奇有些奇怪的看着两人，最后不耐烦的一脚踹野奴小腿上，骂道：“让你说你就赶紧说，磨叽什么？！”

野奴被踹的一个踉跄，怨恨的目光一闪而过，身体却下意识畏缩颤抖了下，但还是飞快的就开口了：“巫说，你是神使，会带领大家夺回失去的一切，这是神的庇佑，让他们跟着你一起，为了部落去征战，大家就都会平安渡过即将到来的雪季。”

他说完就看着袭十一，等着袭十一接下来的问题。

“就这些？没了？”

袭十一不信，也有些失望：就这些信息，她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这野奴还一脸郑重其事的，装什么呢？！

袭十一有些失望，又不确定的问了下：“什么是神使？神的使者？他们信奉的是什么神？这世界不会真的有神吧？”

野奴点点头，又摇头：“神就是神啊，只是神已经遗弃了我们！而你 ，也并不是神使，对吧？”

袭十一摊手：“我连你们信仰什么神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以为我是那什么神使？”

野奴得到确定答案，即使早有准备，心里也还是失落，他低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袭十一解释，只能把他听说的都给袭十一讲一遍。

袭十一自己理解了下，又结合那些人对自己的莫名其妙的反应，才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这部落的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会有眼疾。跟现代老年人中比较常见的青光眼、白内障一样，但这部落的人眼疾比较严重，人数也众多，可能是带着遗传性病变那种，会让部落的很多人，在年纪轻轻就视线模糊，甚至失明。

而那长袍老人因为本领超过前任大巫，便组织众人，就此事弄了个献祭问神！

也就是在他们基台中心的那块石碑前，跪上个三天三夜，然后兽还就真的给了他们启示：寻找那种全身都是黑色的，不带任何其他颜色的，会飞的鸟，就可以治好部落里众人的眼疾。

而他们一进来就遇到了拿着这种黑色鸟的袭十一，自然也以为是兽神的指示，而且当时袭十一自己也点头了。

袭十一表示：什么点头，都是误会！她可不是什么神的使者！

她还仔细回忆了下部落里的众人，好像除了那个长袍老人外，真的很少见有其他的白发老人了。

之前袭十一只以为这原始社会危险重重，医疗又落后来，所以人民平均寿命不长，就完全没往其他地方想，见他们喝蝙蝠血，都只是觉得恶心，可能有病毒传染，反倒没想到他们是为了治病。

蝙蝠粪便在中药材里，倒是有个名字，叫作夜明砂，有明目的效果！但不治白内障啊！这什么神给的什么鬼提示？！

野奴还说，那些人背后传她还会做法，用枯木上长的那个黑色的软软的东西，放在石头上，然后念念有词，那状态就像是在跟神沟通。

袭十一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有些无语：这些人真的够了！

她用木耳和石头还有枯枝施什么法？她只是想告诉那些小年轻们：木耳要做熟吃，生吃有毒！

还有，什么全身都是黑色的鸟，确定不是跪久了，头晕眼前发黑才看到的吗？！

袭十一也是服了！她确定，她不是神棍，这次也真的是无意装什么神棍，而是这些人不太正常！

陆奇在一旁，早听的哈哈大笑，袭十一直接赶人：笑什么笑？都要打仗了，还搁这傻乐呢？抓紧煮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