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祝铮的强烈要求下，小崽子们即使躺在孤儿洞里也在复习着数数。

他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身上盖着薄薄的兽皮被，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

以往的孤儿洞总是鸦雀无声的，像一滩死水。现在这滩水活了起来，甚至还有些沸腾。

天上那轮弯月透过风口洒下一层光辉，特特伸出小小的手想要捞这个亮闪闪的东西。

他喜欢现在说话的大家。

特特歪着脑袋问一旁的野：“野哥，明天我真的可以去吗？”

即使今晚已经问了数遍，特特还是想再问一遍。

野即使回答了数次，却仍旧不厌其烦：“能的。”

周围传来小崽子们的嘈杂声，或许说小崽子们的声音都没有断过。他们讨论数数，讨论鸡蛋，讨论今天发生的一切...

偶尔他们也会吵起来，吵完又和好、和好又吵起来，但是没有人打架，大家都为明天自己的活计留着力气。

野并不讨厌这种嘈杂。

特特眼睛眯成一条线，嘴角上扬：“真好。”

野轻声重复：“是啊，真好。”

相距不远处的另一个孤儿洞倒比平时安静的多。

四个年龄较大的女娃围坐成一个圈，圈里面是睡着的小花和两颗鸡蛋。

祝铮今天给她们一人分了一颗鸡蛋，就连小花也有份。女娃们总共分了五颗，她们一起吃了三颗，剩下两颗小心翼翼地拿了回来存着。

她们倒也不是准备一直存着。

祝铮跟众人说过鸡蛋一直存着会坏掉，吃坏掉的鸡蛋会生病。

她们只是准备将今天的留到明天去吃，永远给自己留两颗备用的。

铃以往总是蹙着的眉现如今也舒展开来，她轻声细语道：“以后咱们就能吃饱了。”

她又眉开眼笑：“小花睡得可真香。”

小花躺的四仰八叉，圆圆的小肚子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她不知做了什么美梦，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容。

小花啪嗒几下嘴，在睡梦中口齿不清的说：“七蛋...好次。”

月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半途改道摸了摸小花头上那朵枯萎的小紫花。

“明天再在小花头上换一朵新花吧。”

*

第二天仍旧是一个晴天，天空溢出紫色的朝霞，看起来格外地秀丽。

日出时分，初升的太阳泛起柔和的金光，将远处巍峨的山峦都染上温暖的颜色。烁金部落人居住的小山上也浮出一层薄薄的雾气。

众人跟着自己的队长按部就班的进行一天的工作。

白天闲着无事的祝铮当即拍板做出一个决定：她身为“首领”要去好好视察工作。

她先去了距离最近的鸡舍，大部分小鸡们咕咕咕的跑着，有几只母鸡在干草上孵蛋，呼呼带着他的五个队员正在打扫卫生。

祝铮敏锐地注意到小队之一的乐乐有些恹恹的。

乐乐是那个来自山脚下、常常笑脸盈盈的女孩。今天她的眉眼却都耷拉着，连嘴角都微微向下。

不知道是不是祝铮的错觉，她甚至莫名觉得乐乐头上那两根羽毛都变得垂头丧气起来了。

“唉。”

这已经不知道是祝铮听见乐乐的第几声叹息了，连带着祝铮都被影响得想要叹气。

祝铮悄悄问乐乐的好友叶子，她跟乐乐是这里唯二来自山脚下普通人家的小孩。

“叶子，乐乐怎么了？”

叶子小声地跟她咬耳朵：“乐乐在担心努叔，哦，也就是乐乐的爸爸，他昨天打水被水里的凶兽咬了。不过也没什么大事，努叔跑得快，就是手上被刮掉一点血肉。”

在烁金部落人眼里流血掉肉都是小事，缺胳膊少腿才算大事，即使是小崽子也是这么想的。

祝铮瞪大眼睛，惊诧不已：“河里真有凶兽啊？我一直以为就是骗小孩的。”

她一直以为河里有凶兽是拿来吓唬她们小崽子们的，就跟祝林以前吓唬她河里有水鬼一样，本质上是怕她们淹死。

叶子无奈的撇了撇嘴：“铮，一看你就不怎么去山脚下，在河边流血可是常有的事。”

祝铮吐了吐舌头，并没有开口反驳。

毕竟乐乐说的是大实话。

祝铮是半山腰的孩子，除了那次跟着勇他们去黑暗森林之外压根没去过山脚下。

祝铮也从没见过这条危险的河流。

她的水要么是阿母离开前打好的，要么是在部落里其他的狩猎队员帮忙打的，总之不用祝铮费什么事。

蠢蠢欲动的叶子用自己那只苍白的手捏上祝铮肉嘟嘟的脸颊。

她昨天就想捏祝铮的脸了！果然很软！

叶子哈哈大笑：“铮，不用担心啦，这些都是小事。努叔过两天就会康复了，乐乐也会恢复以前的样子。”

祝铮在心中感慨：烁金部落的人就连小崽子都如此豪迈。

面前的叶子冲她摆了摆手：“不能再跟你闲聊了，我该去干活了。”

祝铮点了点头。她准备偷偷去河边看看，倒也不是天生爱作死，她打算在不危害安全的前提下远远的看一眼。

她拍掉手上的灰尘，一蹦一跳的从半山腰走下去。

她们住的山很小很平，在阳光下犹如一颗绿色的宝石，没过多久祝铮就走到了山脚下。

山脚下更加的热闹，烁金部落里90%左右的人都居住于此。大大小小的木屋坐落在山脚下，人们则趁着日光忙自己的事。

祝铮抬眼望去，部落的南边是高耸入云的群山，山顶上还积着常年未化的白雪。这山太高又太陡，就连图腾战士都不往那里去。

西边是一望无际的荒漠，里面没有水，根本没有人能够在里面存活。

北边再走一段距离就是黑暗森林了。

那河流就在部落的东边。

这里的景象说起来实在是莫名其妙。雪山、荒漠、森林和河流将部落围的严严实实。

这些景象应该不能出现在一起吧。祝铮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只能将其归结为原始时代的神奇力量，毕竟在这里人都能觉醒图腾之力。

祝铮抬脚往东边走去。

路上有陌生的女人们在一起鞣制兽皮，她们并不是狩猎队的，看起来并没有祝铮的阿母和塔塔姨强大。

但是她们体型仍旧健壮，在她们鞣制兽皮的时候，祝铮能清楚地看见她们高高隆起的肌肉。

祝铮朝她们咧嘴笑了笑，也收获了女人们发自肺腑的笑容。

再走一段后，祝铮听见远处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空气传来咸涩清新的味道。

她看见了波光粼粼的——

大海。

这根本不是河，完全是浩瀚无垠的海洋。祝铮根本看不见海洋的尽头，远远看去只能看到水天连为一体。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悦耳的声音。

“怪不得部落里有盐……”祝铮望着大海喃喃自语。

部落里的盐是极其粗糙的粗盐，味道也不好，只能说聊胜于无。

祝铮绿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有大海了不就能提取盐了？她记得祝林给她讲过海水提盐的故事。

只不过不知道这海洋到底有多危险。

两个初级图腾战士正准备来取水，看见祝铮时还吓了一跳，生怕这个小女娃偷偷跑河边玩。他们眼看祝铮只是在远处看，并没有靠近的意思，也就没有阻止祝铮。只不过二人一直用余光观察着祝铮，只等着祝铮上前就及时阻止她。

祝铮席地而坐。

没过多久就又有两个虎背熊腰的人相聚过来取水。他们也是正值壮年的初级图腾战士，一手拎着一个用石头打磨出来的水缸。他们同前面的两个初级图腾战士关系不错，彼此说起话来。

“昨天努又受伤了，咱们还是得小心些。”

“哎每天都得有人受伤...这河里的东西真是凶悍，咱们要是不用水就好了。”

“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能离开啊。”

祝铮看见这四个人在海洋边缘谨慎的拿着石缸舀水，他们动作又急又轻，手几乎都没碰到河流。

浅浅舀了一下后，他们就快速后退了。

其实山脚下的人大多喝野兽的血来解渴，现杀现喝。喝水其实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也只有半山腰的人家才能这么做了。山脚下的人家取水大多是为了洗各种东西，比如锅碗、比如兽皮。

水面上出现道道纹路，不知道吸引来了什么东西。

刷！

一个庞大无比的水怪破水而出。它比那头野猪还要大，身上长满了眼睛。这头水怪就连嘴巴都比祝铮身体还要大，嘴里满是尖利的獠牙。

水怪眼看自己没有吃到东西，又缓缓沉下了河流。

她闻到了水怪身上浓浓的腥味。

下一秒，这头刚刚还耀武扬威的水怪就被水里更大的东西咬断了，弥弥的鲜血从海洋里漫出来，很快又被海水冲刷干净。

那头死去的水怪刚刚跃出海面时带起一些海水，其中一些落在已经被吓得呆滞的祝铮身上。

咸涩又潮湿。

四个男人拎着自己的石缸快速离开了，祝铮听到他们甚至有些庆幸。

“嘿嘿，今天运气真好，注意到我们的只是一个小家伙。”

先祖啊！这头水怪那么大，还能说是小家伙？

还有最后面的那头水怪又是什么？它一下子就能把刚刚的“小家伙”咬死。

祝铮背上的图腾在兽皮裙里发出微弱的金色光芒。

她看到了海里的场景，那里有着无穷无尽个和刚刚破水而出的那头水怪一模一样的凶兽们。

它们长得有些像祝铮前世见过的鱼，但是比鱼要可怕得多。一张大嘴里长着密密麻麻的尖利牙齿，脊椎骨上是一根根锋利的刺。

视线逐渐往下，祝铮看到了一头头更为可怕的凶兽。它们在水里不停地厮杀，鲜血被海水冲刷的干干净净。

直到最下面的海底——

祝铮看到了一头盘踞起来的凶兽。

它浑身漆黑，身旁没有其他任何凶兽。它似乎感觉到了祝铮的注视，眼睛倏然睁开，一双灿金色的竖瞳与祝铮遥遥对视。过了一会儿，它垂下眼眸、墨色的尾巴稍稍展开，露出了里面的一个人。

咦？人？

海里会有人类存在吗？

祝铮仔细看了看，祂似乎好像又不是人类。祂的上半身是人的身子、脸生得光彩夺目、一头金色的长发随着海水流荡。但是祂的下半身是蓝色的鱼尾，轻盈飘逸。

祂陷入深深的沉睡中。

画面消失不见。

祝铮吞了吞口水，好半天才缓了过来，额头上缓缓流下水，不知道是祝铮的冷汗还是刚刚的海水。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穿越的明明是原始社会，怎么可能会有人鱼存在。

“祝铮，这些都是幻觉。”祝铮自己催眠自己，“就算不是...不靠近海洋就好了。”

可是怎么能让别人也不靠近海边呢？

部落里每天都有人会因为舀水而受伤，但是她们也确实离不开水。

祝铮喃喃自语：“怎么才能更加安全的取水呢？”

“把海里的东西赶走？不行不行，这只有做梦才能实现吧。”

海水还在哗啦啦的流着，像一面澄澈的镜子，倒映着蓝天，任谁也想不到里面有多危险。

祝铮在想前世的事情。

祝林死后，她们所在的地方已经被人们废弃了，其他人都撤离出去了，只剩下祝铮一个人在那片区域摸爬滚打又苟活了十年。

她靠着过期的矿泉水、变异老鼠的血过活。

祝铮神色郁郁：“这里也没有矿泉水啊。”

“到底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安全获得水啊？”

她深吸一口气，浓郁的潮湿味朝她的鼻子涌来。祝铮一时不备，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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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