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跟甚夏加了好友以后,凌冬原先玩玩游戏看看电视的夜生活就不再宁静了。就在加了好友的当天晚上,甚夏便一通语音电话打了过来,带着电流的声音时而模糊时而洪亮地滚进凌冬的耳里,甚夏的声音一时之间占满了他的大脑。
“这个居然真的能打电话给你!”甚夏惊喜地在语音那头嚷嚷,听得凌冬耳朵疼。
“突然打语音干什么?我看电视呢。”
“我就是想试验一下这个功能,那这不就跟电话差不多了?这个软件好厉害!”
“是是。”凌冬无奈,电子产品给甚夏带来的冲击还是太大了,也让甚夏比往常还要聒噪,“没别的事了?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你在看什么电视啊?”甚夏问。
“是一部番……就是动画。”凌冬将番的名字告诉甚夏。
“我搜搜看。”
“B站上就有,你之前应该看过我用B站吧,你可以去上面搜一下。”
“对哦,我今天光研究企鹅了。”说着说着,甚夏就没有声了,时不时的杂音从那头传来,凌冬一直没听见甚夏的声音,就“喂”了两声。
“凌冬……我是不是也要注册一个账号啊?”
“哦对,是的,我下午的时候忘记了,你先注册一下,然后它入站要做题,大部分网上都有答案的,你用百度搜搜。”
“好嘞。”
寻思甚夏注册账号肯定要费一定时间,再加上他又不熟悉这些软件,可能还会出问题。凌冬便没有挂断电话,点开前两天下的小说软件开始看玄幻小说。
“哦,找到了,这里做题,要做一百道啊……好多。”甚夏的碎碎念从电话里传来,凌冬打了个哈欠,接着看他的小说。
“哇,这都是什么?‘炮姐’出自哪部番?这是个角色吗?是问我这个角色出自哪个动画?”
“对的,她是?超电磁炮?的主角。”
“‘掉头’梗出自哪部番……”甚夏为难地念着题目,一想到一向成绩很好的甚夏居然会在做题上折戟,凌冬就不禁窃喜。
“这是?魔法少女小圆?的梗,很好看,强推。”
“这是恐怖动画吗?还有掉头。”甚夏怯怯地问。
“不是,治愈番。”实际上是致郁,虽然他也不大懂这两个词汇的具体意思,反正网上的人都是这么评价的。
“木之本樱的妈妈的旧姓是什么?”
“你上网搜搜,我也不知道。”
“石头门里凤凰院凶真的口癖是哪一个?”
“我记得是E开头的一串英文,我还没看过这部番,听说是神作。”
终于,在凌冬的帮助下,配合百度百科,甚夏耗费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是做完了这一百道题,也勉强通过了入站考试。
“我给你推荐几个我喜欢的b站up主。”凌冬趁热打铁,迫不及待地想给甚夏安利。
“凌冬,你b站叫什么呀?”甚夏打断他的推荐。
“嗯?跟我企鹅一个名字……但我加了个字符,我截图给你吧。但是你搜我名字干什么?”
“我先关注一下你呀。”
“关注我干什么?我又不在b站发视频,我连发言都不发言。”
“就要关注你!”
凌冬耸肩,反正甚夏就喜欢跟他对着干。
“我关注你了,你也来关注我!”
“哦……”凌冬无奈地切到B站,果不其然,他的粉丝数从“0”变成了“1”。甚夏的B站账号又起了一个新名字,叫“一个像夏天”,后面还跟了个符号。
“盛夏这个名字被占了,我就重新取了一个,没想到这个名字也被占了,我就随便加了个符号。”
“我关注你了。你这个名字听起来好耳熟。”
“是我前几天听的一首歌的名字,我记得叫?一个像夏天一个像冬天?!”
“是?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吧,要是被歌手粉丝知道你这么篡改人家的歌词,小心被打哦。”凌冬吓唬甚夏。
“哎,我还想着你取个名字叫‘一个像冬天’刚好配合这首歌呢。”
凌冬懒得理甚夏,小说快要到精彩的部分了,甚夏应该没有什么事要找他了,没事的话他就要挂电话专心看小说了。
“我是第一个关注凌冬的诶,但是凌冬不是第一个关注我的……”
“什么鬼。”凌冬莫名其妙,他用b站一年多了,关注的up主也不算多,但也有十几个了,“这有什么好比的?难道我还得把我先关注的up主取关了再重新关注,让你成为我的第一个关注?”
“对呀对呀。”甚夏厚脸皮地说。
“幼稚死了……”凌冬无语,“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就挂电话了,我要看小说看动画了。”
“好吧,晚安凌冬!”甚夏听起来心情特别好,整场对话除了做题的时候一脸懵逼以外全程都很高昂亢奋,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
“晚安。”凌冬挂断电话,打开小说接着往后看。
甚夏吵闹的话语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时不时扰乱他看小说的心思。凌冬烦躁地翻了个身,他点开b站,鬼使神差地点进甚夏账号的主页,发现他多了几个关注——全是凌冬关注的up主。
他回味着甚夏跟他说的话,半是恼怒半是烦躁地叹气,把自己关注的几个up主取消关注又重新点了关注,这样甚夏就成了他的第一个关注了。做完了这一系列的行为后,凌冬放下平板,他把脸埋到枕头里,耳垂一直发热到了耳朵根。
他到底再做什么幼稚的事情啊!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想起来企鹅可以改备注,似是为了泄愤,他上企鹅,立马把甚夏的备注改成了“讨厌鬼”,才终于心安,顺心地接着去看小说了。
没错,这都是甚夏这个讨厌的家伙的错!是甚夏让他干这种愚蠢的事的!
如老板所言,他在月底打烊搬走,他的店铺关了以后始终没有人接手。凌冬发现,暑假后,公园里那些常来踢球的人越来越少,住在甚夏对面的婆婆告诉他们,这里再过几年就要拆了,在城里有房子的都先搬走了。
凌冬不清楚“拆迁”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镇上越来越多人离开了,店铺也越来越少了。学校也有传闻,现在在建新校区,运气好的话他们六年级就能去新校区了,但是家长们都一致反对,说刚建好的校区甲醛超标,不能急着让孩子们搬过去。
过了一段时间,甚夏跟凌冬的关注列表就多了一些不相交的up主,甚夏关注的大多数是以技术出名的游戏up主,美名其曰学习技术。但甚夏的手机里其实只有消消乐跟植物大战僵尸。
甚夏几乎每晚都会在企鹅上找他,有时是聊天,有时就会问凌冬方不方便,见凌冬没问题,就给他打电话。甚夏还学会了转发功能,会把自己觉得好玩的游戏实况发给他看。
直到某一天,凌冬主动给甚夏打来了电话。
凌冬的爸爸又回来了,这本应该是高兴的事。
妈妈跟生日的时候一样,又是满面笑容地接待了回来的爸爸。可越是这样,凌冬就越会想起来那天之后发生的事。妈妈从来没跟他提过那次他们为什么吵架,吵架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妈妈不知道凌冬为什么会愣在原地不说话,她认为所有亲子都应该是亲近的,就像凌冬那么亲近她一样,他也会亲近他的爸爸。她推着凌冬,让他去给爸爸打招呼。
爸爸真是个陌生的词汇,陌生到这个词到嘴边凌冬都说不出来,上次生日的时候他也没喊,但因为他是寿星,妈妈便没有要求他。
凌冬仔细地望着父亲庞大的身影,就像是一座山一般坐在他的面前。他想起学校课本里经常用“父爱如山”来描绘父亲,可当真的面对这座“大山”,他的唯一反应只有“可怕”。
他想起了那从未从他记忆里离开的吼声,比任何一道暴雨里的雷鸣都要强烈,好像下一刻就会把这个家劈得四分五裂。
“不……”凌冬抗拒地说,他想回自己的房间,他想把自己埋到被子里,他不想看见他的“爸爸”。
他看见那张原先笑着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他听到妈妈含着怒气的问责。他想转身就走,可是妈妈一直按着他的肩膀。他觉得自己的四肢被捆住了,他只能与这头“怪物”对视。阴冷的记忆被海水推上孤岛,他想起了被他好不容易遗弃的回忆。
那是他五岁的时候,他已经不记得前因后果了。
父亲扒了他的裤子,他的双手只需用父亲的一只手就能钳制住。凌冬就像是一条被拉长的动物,被父亲轻松地钉在了家里的墙上。拖鞋脏污的一面对着他的屁股,鲜血从皮肉底下不堪重负地冒出。他不想记得那些细节。
妈妈告诉他,父子没有隔夜仇,忘了这些吧,他只是太生气了,就算凌冬只有五岁,他也不该让爸爸那么生气。她叫他乖一些,不要跟爸爸犟了,可能爸爸就会消气了。凌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看来他是做了十恶不赦的事,到底有多可恶呢?为什么他偏偏一点也想不起来。
他听了妈妈的话,因为他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是就这样忘记了吗?他记得,紧接着的那天是个暴雨天,有个人敲着窗户问他:“你怎么躺在床上?要不要来玩飞行棋?”
他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我什么都不能玩了,爸爸把我的身体打坏了,我再也不能动了。”
那个家伙应该就这样回去了吧。这样他就可以一个人孤零零地一直躺在卧室里,直到这场暴雨结束,他就会像影视剧里的死人一样腐烂。
“你干嘛?好痛!你不要拉我。”
“你笨啊,屁股被打的话你要趴在床上,才不会那么痛。你有没有擦药?”
“擦什么药?”
“你的妈妈呢?”
“她说要出去一趟,我不想理她,她跟爸爸一起欺负我。”
“我知道了,我回家一趟喔,你等我。”
“哦,你不要回来了,让我一个人死掉,我不想活了。”
“哼,那我偏偏不要让你高兴。”
暴雨下得好大,跑回来的男孩身上的水都滴在了他的被子上,他手上带了一盒他不认识的药。
“应该是这个,以前我被揍的时候我妈给我擦过。好啦,不要害羞,你不擦药的话到时候更难受。哎呀你这个,裤子都跟血黏一块了,还好还好,就一点地方出血了,其他地方只是肿了而已,涂了药很快就好了。”
“呜……”
“你别乱动。”
“痛!”
“不涂更痛呢。”
“你也被爸爸打过吗?”
“嗯?我不记得了。”
“好痛喔……”
“好啦好啦,我弄完啦,别哭了。涂完药以后过几天就能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了,但是最近你不要去玩公园的吊杆了,不然跟上次一样又跌了,那你的屁股就有的痛嘞。”
“不是说好不提那件事了吗?”
“好吧我不提了,你不要哭了嘛。”
……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凌冬哭着对他说,“我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是好孩子……”
“不是你的错,当然不是你的错,不要怪自己,冬冬虽然笨笨的但是是个很乖的好孩子……”
“……我不笨。”
他将凌冬紧紧抱住,轻轻地摸着凌冬的头发。好温暖,像是冬天躲在妈妈的怀里。暴雨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渗着水的衣服顺着他的脖子淌到了身上,带着让他留恋的热意。凌冬的意识被轻柔的声音一分为二,痛苦顺着那声轻轻的细语,一起被洗到了记忆的最深处。
“凌冬,不要去想这些事了,从明天开始,把它们都忘记。你只用记得你高兴的事,你只要记得,明天我会来找你玩这件事就够了。”
“这是我的开心秘诀,相信我,只要这样,就能一直开心了。”
凌冬躲在被窝里捂住双耳,妈妈还在拍她的门,对凌冬的反抗行为怒不可遏:“你是要逼死你妈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能耐了?告诉你凌冬,以后出社会你这种死样吃苦了也别来找我!”
“这就是你教的儿子,哼。”他听到父亲的冷嘲热讽。
“你别忘了,他也是你儿子!身上流的是你的血!你管过他吗?哼,这样子倒是跟你一模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反复咬食着他的身体,他喘着气,感觉下一秒自己就会死掉,他一定会死。
是不是死了就好了?这样妈妈就不会这样对他了,妈妈一定会后悔。
如果他能消失,妈妈是不是就不会生气了呢?
他不知道,他的心脏要裂开了,他要死了。
“你只用记得你高兴的事,你只要记得,明天我会来找你玩这一件事就够了。”
凌冬哆哆嗦嗦地打开放在床头的平板,他很快点进跟“讨厌鬼”的聊天记录,从几个功能中找到了语音电话,拨给了甚夏。不到一秒,电话接通了。
“怎么了?”甚夏的声音带着电流嘈杂地落到凌冬的耳中。凌冬抽着气,无法控制地哭了起来。
“你不要说话,我……我一会儿就好了……”凌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为了不让他的父母听见,他拿枕头盖住了自己的脸。
甚夏果然没有说一句话,凌冬望着被泪水模糊的聊天界面,通话的时间安静地走着,就像一艘稳定的船。
凌冬一直哭到了半夜,直到门外拍门声、踹门声还有让他的心突突跳的开锁声渐渐远去。
他听见妈妈在外面怒骂:“你死在里面吧!我以后不会再管你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孩子!”
凌冬将自己蜷缩起来,他的肚子向内紧缩,所有器官都绞成一块,不断地在他的躯体内挣扎。
凌冬痛苦地缩进被子里,直到他的意识再也无法支撑任何思维,他睡了过去。午夜过后,突如其来的高热使他几乎陷入昏迷当中,或许是因为他不愿醒过来。
意识模糊间,他好像听到了甚夏在叫他,随后传来了妈妈惊恐的叫声。他感觉好冷,这股阴冷钻入他的胸膛,他的心口好像冻成了一块冰,只要谁来敲一下,它就会碎掉。
但是,他想,就这样碎掉也好。因为有这颗心脏在,他只能不停地流泪,在这个没有人会为他抹去眼泪的世界里,他的哭泣与痛苦毫无意义,他不想再承受这样的疼痛了。
“凌冬,凌冬……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是妈妈吗?是妈妈在哭吗?他的确听到过妈妈的哭声,但是这不是妈妈。是谁呢?是谁还会为他痛哭?
他想,这一定是一个他认识了很久的人。
是一个,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会为他擦去眼泪的人。
“这是我的开心秘诀,相信我,只要这样,就能一直开心了。”
甚夏,这句话是骗人的。因为就算是你,也曾有某刻难以佯装出任何微笑。
甚夏,你又是从何时掌握这个道理的呢?
“甚夏……”
无法醒来的意识孤独地漂泊着,凌冬只一遍又一遍喊着他在世间唯一能够停留的名字。
从五岁开始的瓢泼大雨未曾停歇,直至淹没了意识里构筑的所有城镇。
凌冬,只能搭上唯一的船,在孤寂错误的暴雨中,不停等待。
等待着,他忘记一切的时候。
写这一章真的是回想起了我当年考入站题的日子,我记得还有不少鬼畜梗,毕竟不是本篇重点,在这里提了几部我比较喜欢的番,不过?超电磁炮?我没看过,但我记得当年真的超级超级火(*^ワ^*)
把关注改成第一个这种土土的情节真的好萌,写得我爽爽的,小夏想要,小夏得到。冬冬你就宠他吧,话说冬冬多少是沾点自我催眠啊。
我要努力写出小孩们真挚可爱的互动\(`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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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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