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珝珝啊,到晏京找住处,记得找安全方便、晚上灯火明亮一点的小区,你那个黑暗恐惧症可得注意了。”
“知道了妈,我在晏京住好几年了,无需操心。”
“那看看东西带全了没?身份证、手机?”
“都在口袋里。”
“珝珝,要是衣服不够了,让你妈给你寄。”兰霁把行李箱交给兰珝。
兰珝接过:“好,我去检票了?”
“嗯”谷夏郑重拍了拍兰珝的肩膀,表情严肃夸张,好似一个面临国家生死存亡的将军:“加油,把时湛带回家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你了。”
兰珝习惯性配合她:“收到”
这时兰霁皱眉:“不行!珝珝,你要小心时湛,万一他是个坏心眼的呢?一定留意他的人品,保持谨慎。”
谷夏反驳:“惜城的儿子怎么会有人品问题?”
“时湛又不是林惜城一人的儿子,你了解林惜城,了解时震渊吗?”兰霁很不服气,拿胳膊肘戳了戳谷夏:“你不向着咱闺女,向着外人干什么?”
谷夏小声嘀咕:“时湛不是外人。”
“好了好了”谷夏意识到自己不太占理,拉住兰珝的胳膊叮嘱:“珝珝,如果时湛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上你林姨那告状去。”
兰珝噗嗤一笑:“妈,爸,你们忘了我学什么的?心理。谁能欺负得了我?放心吧,我要走了,马上到检票时间了。”
谷夏:“好好”
兰霁:“路上当心。”
“拜拜,你们回去吧。”兰珝拉着行李箱朝安检口走去。
历经六个小时的高铁,下午四点,晏京。
兰珝推着行李箱,从高铁站出站口出来。
到处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她往旁边人少处避了避,拿出手机准备给时湛发消息,告诉时湛她出来了,顺便把她的具体位置发过去。
兰珝尚在低头打字,头顶蓦然响起时湛好听的声音:“兰小姐?”
她下意识抬头,直直望入时湛璨若星辰又神秘幽深的眼眸里。
有那么一瞬,或者好几瞬,兰珝忘记周围的一切,再次陷入那种令人恍惚的旧时幻境中了。
时湛首先移开视线:“兰小姐是在给我发信息吗?”
“是”兰珝收回目光,把手机放回口袋:“现在看来不用了。”
“走吧,我的车在那边。”时湛将手放在兰珝行李箱拉杆一角,示意帮她推。
兰珝随即松开手,把箱子交给时湛:“多谢。”
时湛推着行李箱往停车方向走,兰珝跟在他身侧,有些好奇问:“时律师这么快找到我,是不是等了很久?”
闻言时湛脚步微顿,立刻又恢复如常:“还好。”
听到时湛‘还好’这两个字,兰珝心底莫名生出一缕酸涩和难过,仿佛曾经亏欠他良多,令她忍不住道歉:“对不起。”
时湛眼神复杂望向她,口唇微张,欲说什么。
忽然,一个人拎包急匆匆跑来,马上快撞到兰珝。
“小心”时湛揽住兰珝的肩,及时将她移了方位,险险避开那人。
“谢谢你,时律师。”兰珝察觉到危机一解除,时湛便松开了她,极有分寸。
很难让人不生好感。
时湛:“小事。兰小姐,以后叫我时湛吧。”
“好”兰珝看向他:“那你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兰珝。”
“嗯”时湛应道。
兰珝和时湛接着往前走。
经过这个插曲,时湛原本未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她便无从知道了。
两人抵达车旁,时湛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把兰珝的行李放进去,回到车前,见兰珝仍站在那儿:“怎么不上车?”
兰珝看着面前外形低调优雅,仍难掩奢华气息的豪车,心中打鼓儿。
这类价值不菲的豪车,她平常遇见都是绕道走、离得远远的,万一要磕了碰了,她怎么赔得起?
然时湛似乎误会了,他走到副驾驶门前,替她打开车门,并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
“时律师,我不是这个意思。”兰珝连忙走近解释。
“叫我时湛。”时湛认真纠正。
兰珝微怔。
时湛本就比她高很多,以她165的身高算,时湛至少高20厘米,最低185。
这么个大高个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注视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兰珝隐隐感觉到了压迫感。
她无法反抗,也不想顺从回答他。
于是兰珝径直坐到车内,心中憋着一口气保持沉默。
长得高了不起?凭什么命令她?
时湛为她关上车门,上了主驾驶坐,发动车子,却迟迟没有出发。
兰珝疑惑偏头,眼神询问时湛。
时湛声音放柔了几分,似乎察觉自己刚才行为不妥:“兰珝,你安全带忘系了。”
兰珝脑子一炸,赶紧拉过安全带系上。
气糊涂了都。
丢脸事又加一件。
等兰珝系好,时湛驶出车库,上了大路。
期间两人没再出声,气氛有些尴尬,兰珝余光瞟向时湛。
既然时湛主动示弱了,那之前的一点点不愉快就当过去了吧。
兰珝开口继续解释:“时湛,我刚才不上车是因为…”
她略有停顿,斟酌下措辞:“你的车看起来很贵,我不敢碰。”
时湛听见一愣,随即蓦地笑出声。
不是礼貌性的浅笑,而是眼尾唇角都不禁弯起,笑声源自胸腔的振动,头微微前倾,看起来真心愉悦。
兰珝看了他一眼,郁闷盯着前面的路。
有这么好笑吗?
时湛缓了一会儿,方按下笑意:“果然是谷姨的女儿,一脉相承的直率可爱。”
“……”兰珝咬住下唇,她亦很感慨。
时湛大律师的口才果然了得,连没见过世面都能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而且,时湛气质变化也太大了吧。
不笑不言语时,犹如清冷贵公子。
笑谈时,又自动切换温雅玉君子。
宛若一瞬间,冬雪融,春风至。
兰珝估摸着车行进的方向:“我们是去你工作的律所吗?”
时湛:“不是,你路上奔波了一天,先休整一下,后天再去律所。
还没定住处吧?现在去我住的小区,那里刚好有两套房出租,一个合租的次卧,一个整租,想选哪个?”
“当然是次卧。”兰珝脱口而出。
整租太贵了,租不起。
时湛语含一丝笑意:“好”
听到时湛的回答,兰珝猛然反应过来不对。
她为什么非要在时湛的小区选?
原本打算知道工作地点后,先订个酒店,自己在附近慢慢找房子的。
现在时湛看似给她两个选择,实则把范围限定到他住的小区,怎么都达到了他的目的。
兰珝:“时湛,我们住同一个小区,如果被你同事知道的话,岂不是影响你的清誉?”
话一出口,兰珝自己都惊呆了。
这什么无礼的话?
为什么用清誉这么奇怪的词?
而且怎么感觉类似的话,以前对时湛说过。
算了,破罐子破摔吧。
兰珝去看时湛反应。
时湛面色一僵,而后回道:“不必担心。
律所里律师相互独立,平级之间工作往来很少,交流也很少。
另外,律师的工作并不全在律所,有相当部分需要外出去法院,或者见当事人,还有写各类法律文书等。
我优先推荐离我近的房子给你,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避免在路上浪费时间,你想到哪里去了?”
兰珝哑口无言。
有理有据,反将她一军。
她还能说什么呢?
开了半个多小时,时湛进入一个高档小区,兰珝张望着周围环境,景观丰富自然,闹中取静。
时湛将车停进地下车库,取出行李箱,带她去看那个次卧:“先看看,这里距离律所开车十几分钟,若不满意再换别的。”
兰珝:“有劳。”
房子是一个三居室,生活设施齐全,装修清新雅致,是她喜欢的风格,另外两个租户同是女生。
她的次卧约15平方米,租金3500元每月,刚好是她能接受的价格。
其实以这个地段和陈设布置,租金应该再高一点的。
于是她问旁边穿着华丽的女房东:“我再问一下,是3500每月?”
房东:“是呀,这个价格已经算低了,我有要求的,这儿。”
房东将她引到客厅墙上挂着的公告牌边,只见上面写着:
住户须知
一 不得损害屋内陈设。
二保持公共场合整洁卫生。
三早上九点之前,晚上十点之后不得大声喧哗。
四不得养宠物。
五 住户都是女孩子,不得带外人,尤其是男生进来。
……
林林总总十几条,要求高所以租金稍低很正常。
房东:“你看看能不能接受?”
“可以,没问题。”兰珝浏览一遍须知,默默记下。
要求虽然多,但某种程度上也是种保护,非常适合单身女子居住。
房东:“确定租的话,租期一年起,房租三月一付。”
“好”兰珝对房子很合意。
让她自己找,恐怕也找不到比这更实惠的了。
兰珝和房东签完合同,付完第一期租金,拿到钥匙,送走房东,在门口看到了时湛。
时湛一直在门口等着,旁边还有她的行李箱。
见此情景,兰珝心底忽而柔软几分。
她又让他久等了。
“时湛”兰珝走到他身边:“我很满意这个房子,已经决定住这儿了,你要进来看一眼吗?”
“不了”时湛把行李箱往前推,交还给她:“我知道这个房东的规矩,就不进去了。
我住另一栋,你早早休息,后天早上九点,我开车在小区主路口等你。
如果还有其他解决不了的问题,微信联系我。”
说完,时湛转身准备离开。
“时湛”兰珝叫住他。
“嗯?”时湛停住脚步回头。
兰珝:“认识你,我很开心。”
时湛眼里漾出奇异而温柔的光彩,他轻轻说:“我也是。”
等时湛离开,兰珝提着行李箱回到自己房间,心下放松往椅子上一坐,看着屋内的东西,有点不可置信。
她真的就这么住下了?
太顺利了。
回想这一路和时湛的相处细节,处处有设计的痕迹,之前对时湛的印象是君子如玉,现在嘛
君子后面要加个大大的问号。
或许兰霁说的对,她需保持谨慎。
如果她猜测没错的话,
时湛先用当面解答的由头引她来晏京,
到晏京后,利用人的思维定势和心理盲区令她在他的小区选住处,
被质疑时,时湛应对从容,反击精准,让人挑不出错,甚至怀疑自己想多了,
即便她真怀疑了,没关系,见到房子后也会同意的,
没人会拒绝一个如此完美、符合自己利益的房子,人性使然,没有人平白把自己的好处往外推,
当合约签订,三月租金一付,即使她想反悔回韵城,短时间之内也不能了。
心理战术比她玩得还溜。
至此,从见到时湛的两个小时内,她已被套牢。
这个推测她有七成把握,另外不确定的三成,是因为时湛极具迷惑性的外表。
他是那么的风度翩翩、真诚谦和、绅士有礼、细心周到,堪为正人君子之楷模,仿佛任何一点点的怀疑和揣测,都是对他巨大的辜负和欺辱。
兰珝突然起了好胜心。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不透一个人,好期待后天与他再见的那刻呀。
大致察看过房间,兰珝从周围超市买了水、食物、清洁工具和其他一些日用品,开始收拾和打扫。
忙活了一个小时,兰珝躺在床上休息,进入漫无边际的随想中。
明知可能是设计好的圈套,她却自愿走入,除了好胜心,更多是因为那种熟悉亲切感,让她对时湛有天然的信任。
笃信纵使时湛有诸多谋算,也不会真正伤害她。
是以,她最后对时湛说了那样一句话。
因为,她真的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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