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贺敬赶到张太医院内,进门就拿着药方质问“你确定这药方单是治水土不服病症吗?”
他不懂医理,自然看不懂药方上配的都是什么,还是汤峙煎药的时候,发觉不对劲。他曾经执行任务的时候,为了自保,学过几年医理,看懂了一些门道。
张太医抬眼看了看贺敬,也不吭声,静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这一上午的奔波,可谓是胆战心惊,小公子依旧是顽劣的很啊。
“你喝了茶快告诉我,她怎么会用的上清毒的药,她到底中了什么毒。”他家这个太医什么都好,就是太磨蹭。
张仕喝了茶,抬头捶捶的肩膀,某些人不客气的时候,可是直接动手动脚的。
贺敬一咬牙,站到他身后“我给您老捶捶背,您就快说吧。”
这才像样嘛,张仕捋了捋胡须,享受十分“她中了曼陀罗之毒。”
“什么!”
“哎哟,哎哟,我的小少爷啊,你轻点,老夫还想多活几年呢。”张仕捂着腰,痛的直哆嗦,早知道就不给他献殷勤的机会了。
“那可是剧毒啊!”这东西他听说过,属于疏勒国界有名的毒花,危险得很。大元朝虽然接受疏勒纳贡,可从不允许曼陀罗私入我国。因为它不仅是毒药,也是迷惑心智的迷药。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人将它私运国内,还用在了雪儿身上!
“你别着急。”张仕劝慰道“她体内毒素已经排的差不多了,只是你们赶路途中劳累过度,又因水土不服引发了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下毒的人,难道良心发现,又给她下了解药吗?
“这毒是一月前下的,毒性不深,她途中应该服用过一段时间的解药,若不是有解药压制毒性,拖到现在已经……”张仕看着脸色越来越黑的二公子,后面的话也不敢再说了“二公子可以回想一下,她上次喝药是在什么时候。”
贺敬瞥了一眼张仕,眉头皱成一座山,她什么时候喝过药,东华山避暑并没有生病,没有……对了!他猛然想起雪儿肩膀上的伤痕,那是为了救李献词受的伤,若说是喝药,也该是那时候。原来李献词,早就知道雪儿中了毒,暗中在她汤药里,加了解毒的方子,可恨自己……
“是的,她曾经服用过一段时间,可是给她看病的大夫,我并不认识。”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多了一丝颓废。
“这就说的过去了,若是连续服用半月,便可痊愈了,中途怕是你们着急赶路,断了汤药,才引发了后面的情形。”张仕在府中带了这么多年,一看二公子的表情,就知道他此时很不开心。“不过这种程度的毒性,也难不住老夫,二公子还是回去耐心等着吧。”
他怕这个发起火来拆墙砸缸的少爷,一怒之下会扒了他的房子,没事还是赶紧回去的好,省的自己提心吊胆的。
既然张太医这么说了,贺敬也没心思再待在这儿,被捏成团的药方在他手里,似要抿成了沫。回去的路上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几个人的面孔,最让人值得怀疑的,就是九公主李乐瑶,因为同样的事,她做过可不止一次。奈何她贵为公主,身份悬殊令他无法管束,可危及雪儿,他不能再这样纵容下去了。
思前想后,他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站在廊桥望着碧波菏泽许久,最后也没回追思苑,而是带着汤峙出了门,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就连闻迅赶来的国公夫人,都跑了个空。看着空荡荡的追思苑,气的直摇头,她这个儿子,一贯是有自己的心思,让人越发搞不懂了,连寻他都寻不到。
东华山玉舍,李献词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马田,面色森然。跪在地上的马田,顾不得被砸了一身的茶杯碎片,一动不动的贴在地板上,承受主子的怒火。
“何时走的。”他闭上眼忍着一口气,说出的话冷硬无情。
“寅时。”
“我养着你们,是让你们睡懒觉的吗?”李献词揉了揉突突乱跳的太阳穴,大掌拍在茶几上,宽厚的案板瞬间多了几天裂纹。
“属下玩忽职守,望殿下责罚。”俯首贴地的马田,知晓自己失职,并不狡辩。当时贺小公子带着唐姑娘出去玩乐,身边高手众多,他们不能跟的太近。既然唐姑娘有人陪同,他索性就把侍卫如数召回,保护七皇子。谁会想到第二日他们便离开了,还是杳无音信的离开。
“责罚!责罚!我责罚了你,能让她回来吗!”她身体的毒素还未清理干净,路上若是有什么不适,该如何是好!“给我准备马匹,轻装出行!”
“是!”马田猛的站起身,一阵眩晕令他踉跄几步扶在了门栏上。那一掌可不轻,打的他内脏都疼的厉害。只停了片刻,便要前去准备行囊,却不料遇到淑妃站在外面,阴沉着脸,命他站住。
“如今圣上还未走,你便要离开,成何体统!”她拦着马田,怒道“雪儿有君白和贺敬陪着,能出什么大事,你有这个心还不如想想如何应对太子!”
“太子的事我自有安排,不劳母妃担心。”李献词起身背对着淑妃,内心压抑着无处发泄情绪,慢声说道“至于雪儿,我是一定要去陪着的。”
“你去陪着,怕也占不到好位置吧。”淑妃看着儿子身影修长,风姿维雅,比之明允风华更甚。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因为她不争,不夺,谨守本分,却换不来儿子长宁岁月。她不甘心,不甘心枕边人的无情,不甘心皇后的阴狠,所以她要去争,要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知道他反骨硬,陈淑妃当下收了气,只得顺着他“以往你总是偷偷来这东华山,待不到几日又回去了。京都燥热,皇儿不是最怕热了吗?在等一月秋日渐进,我们再赶回去,好不好?”
她朝门外招了招手,一位温宜静雅的女子,面含春水,走了进来。马田低头瞄了一眼荷花裙摆,心中不削。
“母妃过几日就到了生辰宴,乔羽这丫头心思细腻,为本宫准备礼物的时候,也给你备了一份,皇儿且看看,合不合眼。”她有心撮合二人,总是找不到合适的缘由,今日也是乔家姑娘提及,她便早早赶来,没想遇到这等事。
乔羽双眼含笑,娇羞万分,她在淑妃的嘱咐下,悄悄从袖里拿了早已备好的精致荷包,抬手递给了对面腰杆挺拔的男子。从前只觉得这人空有几分颜色,却是个六根不全的,父亲让她多关照一些,她总不听,谁料想,其中算计众多,竟有这等能忍之人。从前也于男子送过礼物,可是这当面就令乔羽多了几分羞涩,羞得她头都抬不起来。
李献词转身,随着他的动作绣兰荷包上穗心晃花了乔羽的眼睛。她惊讶的抬起头,那双带着戏弄的眸子,看的她血色尽失。
“真是不巧,雪儿前些日子亲手给我绣了兰花荷包,恐怕放不下乔姑娘的。”他背着双手,也不去接,只是静静看着那人,神色淡淡。
“既然是荷包,总会有坏的那一日,皇儿拿了备着,也不是不可。”淑妃望着绣工平平的荷包,眉头紧皱“莫要枉费了乔姑娘的一番苦心。”
李献词转眼不在看向乔羽,反而盯着自家母亲目光如炬“等到荷包旧了,再换新的罢了。只是这绣荷包的人,是不能换的。”
“皇儿!乔姑娘为绣此物几夜不寐,这用心良苦却成空,你怎忍心。”这话一出,李献词就笑了,本就清风皎月的人儿,笑起来依旧令人心神恍然,母妃的意思,他十分明白,这东西不论如何,都得接下了。白送上门的东西,还是绝色佳人,他怎会不收。
“马田,接了。”
“是,主子。”马田回到屋里,双手接过荷包,拿在手里,又贴在一旁默默站着。
“那就谢过了,母妃若无他事,还是早早回去吧,孩儿还要出门一趟,恕不能陪。”李献词拘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去。
“站住!”淑妃走到李献词身边,提醒道“泾洲如今大水泛滥,你父皇忧心如焚,百官谏书无数,依旧没有推选出合适的人选,皇儿既然恢复神智,就该为你父皇解忧排难。”这是一个可以让他完完全全站在高台上的机会,可以与太子并肩的机会。
知子莫若母,她知道自己孩儿心中想的是什么,比起情爱,他更愿意先稳络朝纲,再去追寻自由。
所以她断定,他不会走。
“回京都,早晚得事,皇儿何必急于一时。国公府兵力强悍,保护几个人安全到达,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李献词站定身形,只是侧首。他想了很久,待重新回头之间,一言不发的朝外走了去。马田知晓,今日的主子,怕是难以把持自心,赶回京都了。他向淑妃行了一礼,匆匆跟紧主子。
待二人离开后,淑妃自是劝慰了一番乔羽,拉着她朝云澜阁的方向走去。面对陈淑妃的亲昵行为,乔羽心中并无被羞辱后的怨怼,相反,她很正常。
出师不利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淑妃还认可,那就不算输的彻底。她从小待在深闺,除了学习琴棋书画,父亲还让她识兵法,学谋略。她知道自己命运不凡,终是要被父亲送入宫中的,所以两情相悦这种事,她从不强取,也从不奢望。夺了男人心魄有什么用,夺得了他身边的位置,才是最重要的。这一点,母亲很早就教育过她,即便是大将军廉晁,不也一样在她的掌控之中,难以抽身吗?
被雨水冲刷的官道上,一行人策马飞舆,早上还是晴空正好,谁知没过多久就大雨倾盆,令人躲闪不急。李献词快马加鞭,几日不曾停歇,如今再有半日,就可以赶上了。
“主子,雨势太大,影响视线,还是找个地方躲躲雨吧。”马田与主子并驾齐驱,豆大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像个铁疙瘩似的,砸的人生疼。他在李献词身旁呼喊。雷声阵阵,若不大声些,很可能会被雷声掩盖。
“再有半日就到驿站了,继续前行!”他心急如焚,顾不上满脸水泽洗的他眼睛生疼,只想看到那张毫无忧愁的人儿平安。当时沈老私下告诉他,雪儿中了曼陀罗之毒时,他只觉得自己心都要揪成碎片了,好在沈老云游天下见识颇多,无论多么离奇的病症和毒药,都能找到解决方法。他只吩咐自己,定要按照方子里的药,喝上半个月方可痊愈。如今离半月,还有几天时间,谁会想到这其中,竟除了差错。
“主子!”马田焦急万分,这天气不仅影响他们的视线,也让野外生存的人多了一丝警惕。若是前方有人埋伏的话……
话不及想,李献词骑着的马匹一声嘶鸣,仰头倒栽在地上,一同栽下来的,还有马背上的李献词,身后的侍卫惊慌,跃身下马快速来到主子身边围成圈,将他护在里面,拔剑四顾,带着浓浓杀意。
雷声轰鸣,阴暗的天空划过一到明亮的闪电,照的树荫下像是藏着众多恶魔。黑暗中的恐惧,无声袭击着众人的心防。四周静的可怕,天地间只听到哗哗声,马田与一众侍卫举着长剑,御守阵地。雨水阻碍了视线,却阻挡不住飞过来的利剑。
“有埋伏。”马田剑身一横,挡下利剑攻击,瞬而对着那剑拦腰一砍,再看时,地上早已多了一把断成两截的残剑。他一边巡视四周,一边观察主子伤势“主子可有受伤。”
当日出了舒云居,他本以为主子会去正殿商讨洪水泛滥成灾的事情,没想到竟自己备了马匹,沿路赶了来。为了唐姑娘,放弃了钦定泾洲的差事,到底是否值得呢。
“无碍。”李献词捂着左手手臂站了起来,他就知道这个二哥,绝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来杀掉他。
“他们来势凶猛,主子定要小心为上,若到迫不得已之际,请主子顾全大局,先行离开。”事出突然,他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马,也不知道是否备有强弩劲弓,就怕次战凶多吉少,保护不了主子平安到达京都。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太子看在眼里,倘若太子有心让他们有去无回,那么今日谁都无法逃出这片土地。李献词快速的思考着,太子发现雪儿离开的时间,定不会比他们早,如果大批人马行至官道,那将是十分惹眼的队伍。如果他们不绕道,直接通过城关就会被卫兵盘查,可惜他们开的太快了,甚至快了他们半刻钟。
所以他猜测,太子的人马很少,最多也于他们相同,且是刚到,要有足够的时间,怎会没有陷阱让他们先伤了元气,再打个措手不及。因为他们等不及了,不然怎会快到驿站才着急出手。到了下一个驿站,就属宣统管辖,无论是太子还是夏林军,都不敢轻举妄动,更别提这种,拦路截杀的戏码了。
“敌在暗,我在明,不可轻举妄动。”李献词活动了一下左手,发现还能动,应该只是伤到了筋骨,并没脱臼。他单手拔剑,脸上的雨水越来越多,令人难以呼吸,可他顾不上这些,他得从这些人手下逃命。
这是李献词这么多年,从不间断的磨炼。纵使有了皇卫队,他也会将这些想要他命的人,杀个干净,因为他实在不喜欢,还有人想着要杀他第二次。
我怎么这么磨蹭啊磨蹭。
是要虐还是甜,还是虐甜,我很纠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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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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