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路快走,恐怕赶不上好戏开场,而跟在后面的薄香一脸焦愁的看着我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多番轮回,瞧得我心里毛躁得很。
“薄香,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这一路走来你盯着我,左脚绊右脚走的磕磕绊绊,你不担心我看着都怕你一个不小心摔个大跟头。”我站稳脚跟,索性跟她说个明白“快说,你家小姐时间宝贵。”
薄香缩着脖子,看了看我鼓起好大的劲儿才开口“小姐是不是忘了,沈长孙是沈家的庶长子啊”
“什么!?”我睁大眼睛,里面全是震惊“他和沈世芳不是亲兄妹啊。”
“这种事,大公子都在我们耳边唠叨了好几次,小姐怎么一句都没听进去啊。”她家小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过毛躁,记后忘前的。
我挠了挠头发,干笑了两声“我刚刚都说了什么?”
“你说为何人人都喜欢当妾”
他娘应该也是妾出身的,我这是对他伤口撒盐了吧。
“还说好好的长子沈家为何把他送到陆川”
他本是庶长子,在沈家不就是主母心头刺眼中钉吗?
“最后你又问他为何要躲着沈家长孙小姐啊”
算了算了,我连忙捂住薄香的嘴,让她少说两句,我这心拔凉拔凉的,简直痛恨这张嘴连个把门的都没有。
“别说了别说了,我下次一定谨言慎行,碰到沈世元绕着走还不行吗。”
“奴婢刚刚一再要提醒小姐,却被您骂了一通。”她低头委屈的扣着手指头,一副被误解的样子,让我心中甚是愧疚。
“我的错,下次一定听薄香说完再说话啊”不然也不用这么尴尬啊。
我和薄香边走边说话,忽而瞧见前面的行人总是走走停停,似在观看着什么。尤其女子最为热闹,三三两两相望,窃窃私语耳闻。绕是人多,我张望了几次都没看出什么来。
“最近城里又来耍艺的吗?”我记得上次这么热闹,好像还是贺敬生辰那日吧。
“没听大公子说啊,”薄香踮着脚,下巴伸的老长“莫不是骗人的赤脚大仙又来了?”
我二人跟着人群挤到一处文扇摊儿旁,瞧着两位身长高大,且又丰神俊朗的公子。这两位长相可是一等一的好啊,尤其是那个一袭红衣,头戴扣玉的。简直是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我的天啊,妖孽啊,谁家公子,怎么没见过。”
薄香见我看的入神,一把将我拉过去,躲在近旁的纸伞下“小姐,公子常说非礼勿视,您可不能在大街上犯了花痴,会被别人笑话的。”
她家姑娘什么都好,就是不守礼,被世家姑娘们嘲讽,快成了引以为戒的对象了。她真是操碎了心。
我拍着她的手耐心的安抚道“什么非礼勿视,长得帅不就让人看的吗?我不看他们,还去看丑八怪不成。”
“来,乖,现在不看,往后不知便宜了哪家姑娘,锁在阁楼里可就看不到了。”
“小姐,哪有夫人锁自家老爷的。”
“你没听说金屋藏娇吗?”
“娇儿不正是女子吗?”
“我觉得他们比娇儿还要入眼些。”我扒开雨伞继续欣赏着把玩扇子的男子,这二人丝发半挽,还编着小辫儿,穿的倒是元朝服饰,可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我皱着眉头思索着,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薄香你别拽我,我再看一眼就走。”我扒开身后揪着不放的手,低声向她保证“这俩人看着不像本地人啊。”
“你倒是很有眼力劲儿,他们确实不是元朝人士。”
“不是元朝人,难不成是疏勒使团里的吗?”我听着有人接话,下意识的说出了疑惑,心中更加肯定他们就是疏勒人。不过,刚刚是谁在和我对话。
“李明玉!”我扭头一看,一身明黄金边儿的李明玉正背着手一脸嘲笑的看着我,身边的薄香头都快低到地底下去了,若是有个缝,我觉得她定要钻进去的。不为什么,因为给我缝我也钻。
“你倒是又不怕死了,这大街上也敢直呼我的名字。”他扫了眼那方人群拥堵的摊子,仿若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问题“看够了吗?”
“谁,看谁。”我仰天望了一圈,不明所以的瞅着他,一赖到底。这模样倒是惹笑了涂牧,只可惜还没笑起来,就被某人一个眼神给泯灭了。
“你瞧你那点出息,京都没人了吗?盯着疏勒的人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李明玉点了一下我的额头,下手之重,害我头一仰差点翻过去。幸而扶稳了放油伞的柱子才不那么狼狈。
“这不是面生,多看了两眼嘛。”我揉着额头不满意的嘟囔着。
“你觉得谁好看。”
“谁”
“我们!”李明玉不耐烦的瞅了我一眼,把我吓得一嘚瑟。我看了看涂牧,眉毛挑了挑,可那家伙先是一怔,而后和薄香一样,下巴都快缩进胸腔里了。真是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典范啊!
“应该……是你好看些吧。”我试探性的询问着,这句话明显没有说道他心里去,反而令李明玉很烦躁。
“我就是我,为何要带上疑问。”
“那是因为这位姑娘是在捧着太子爷,怕说了实话,伤了太子的心吧。”调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一惊,就看到刚刚那两人亦步亦趋的走了过来。而围集的人群像是涨水的初潮,走哪儿跟哪儿,一浪接着一浪。
“洛竺,你是不是觉得本太子心情太好,什么话都能听的进去吗?”李明玉川眉紧皱,一脸不爽的看着红衣妖艳的男子“没事就好好待在使馆不要出来,惹是生非。”
“问你呢,快点回答我的问题。”转而又把苗头指向我。这家伙,真能坑我。我打心底里翻了个白眼,看着李明玉居高临下的神情,以及……疏勒二人好奇的眼神。
不过公是公私是私,在外人面前,我还是会维护自家人的。
“当然是我们太子殿下,那叫什么……哦,似潇洒美少年,如皎月玉树前,端的是霞姿月韵,惊才风逸,,惊才风逸…逸…”
“哼,这几句话怕用尽了你毕生所学吧。”李明玉看我憋了半天也没憋出来一个字,冷哼了一声算是接受了我的称赞。我尽心竭力的夸你,你居然一心想着拆我台!
“哈哈,没成想你也是个有趣的人,这般能夸啊。”那个叫洛竺的男子指着我毫无掩饰的大笑起来,笑声之大,引得路人纷纷观望,一部分是看他的,而另一部分是看我。我被人瞧了个大红脸,羞怒不已,冲他说道“你别笑了!”
“哈哈哈,我就笑了,你能如何。”那厮张嘴又讽笑了我一顿,气的我直咬牙。
“不能如何,抹布头!”我小声嘟囔,却还是被他听到了。
洛竺扭头问这另一位身着鸦色武服的男子“抹布是何物?”
男子不明所以的摇摇头。
“不用问了,就是擦桌子的。”
“放肆!”跟在洛竺身后的男子,大刀一横,架在了我脖子上,冰凉的刀柄激的我打了个寒颤,而后无助地看向李明玉,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
“小姐”薄香想上前,却被李明玉制止了,他收回手阴郁的眸子里暗藏杀机。
“阁下可是不把本太子放在眼里?竟敢当街挟持朝中大臣的女儿,莫非也不把我大元朝放在眼里?”
涂牧听太子这般说,朝后使了个眼神,藏在人群里的兵卫,也不在掩饰,对着二人拔剑相向,然而拔剑的人越来越多,连涂牧都有些惊讶,他记得随从里,并没有如此多的人手,到底会有谁人再背后围观。
就在气氛越来越紧张的时候,人群的另一方传来一声轻笑,接着大道中间莫名就分出来了一条通道,道路的那一头走过来三个人,有一个是不认识的,另外两个可不就是李明喜和贺敬吗。
“贺敬,贺敬。”我小手朝他扒拉着,希望他快点过来解救我。
“郢书,不得无礼。”与李明喜并肩的男子,身形魁梧,面容凶凶,冉冉胡须一把,浑身上下就差写着我是疏勒人五个大字了。
那位叫郢书的汉子似乎对此人有些顾忌,得了洛竺首肯,才悻悻收回手。退后的同时,还不忘凶我一眼。我看危机解除,一路小跑赶到贺敬身旁,躲在身后默默揉了揉肩膀,这刀得几斤重啊,压的我疼死了。
“你病好些了?”贺敬将我挡在身后,一双眼睛盯着我看了个遍。
“早就好了,你这个薄情寡义的人,母亲不许我出去,你也不说去看我,还有张娴姝!”我不满的戳着他脊背,心底噎气。
贺敬转过身,一只手将我正戳的起劲儿的指头握住。宽大的袖笼将我手腕罩住,在外人看来,也就是挨的较近些,并不会察觉。我怕被人瞧见,想抽出来,却被他整个攒在手心里,动弹不得。
“大哥这么快就瞧够了繁花美眷了吗?”洛竺打着扇子,走到二人跟前“我还以为,今日大哥与王爷,不醉也要抱得美人归啊。”
“如今在外,你收敛些。”被叫做大哥的魁梧男子,声似洪钟,震耳欲聋。
我左右打量这二人,一个生的勇猛,一个长得清秀,当真是兄弟俩吗?
“这位是疏勒储君阿图勒,与洛竺同父异母。阿图勒更像疏勒王多一些。”贺敬捏了捏我的手心,轻声为我介绍二人。我看了这人后脑勺,真是肚子里的蛔虫啊,这都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出于恶作剧,我偷偷在他手心来了个痒痒挠,却发现贺敬身子一僵,握着的手更用力了,令我骨节发疼。我另一只手打了他一下,这才松了些劲儿。
“哼。”他也就口头上占些便宜,在疏勒的时候,依旧要听从他的指挥。明明自己比他聪明的多,才智更是令群臣夸赞,真不是父王到底看上了大哥哪一点,为何不顾反对偏要封他为储君!洛竺收了扇,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二弟顽劣,初到贵宝地识人不多,要是有得罪的地方,太子爷可不要放在心上啊,哈哈哈”阿图勒走到李明玉跟前,豪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力气之大,只把他拍的肩膀一歪,差点丢了像。我看这画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怪我无礼,实在是这么对他的人少之又少,这种场面实在罕见。
贺敬轻轻拽了我一下,我抬眼看去,李明玉正在瞪着我,没法子,只能往贺敬身后再躲一躲,连个衣角都不留给他。
“无妨,下次见了本太子躲着点就是。”李明玉往后退了半步,不动声色的动了动肩膀。
“这条路宽了去了,本王子可躲不掉。”洛竺闲闲走到我跟前,吓得我赶紧躲到贺敬另一边“再说了,要是躲了,就见不到这么有趣的姑娘了。”
“父王让我来大元看一看,希望能和阿娜一样,寻一个妻子,这下好了,一举两得,算是有我入得了眼的。”他隔着贺敬点了点我的肩膀,激的我差点蹦起来。
“你倒是敢想。”贺敬猛的抓住那只作恶的手,用力一捏,疼的洛竺吸了一口凉气。
“轻点轻点,你给我这手捏碎了,得赔的。”论起厚脸皮,我国真是无人能及啊。
“我大元朝才子个个霁月光风,挑着嫁都不愁,谁会瞧上你一个异国王子!”我躲在后面不敢露头,但是嘴上却不依不饶“瞧瞧这一圈,你比的上哪个。”
洛竺巡视了几人,脸色发青,挣脱束缚指着我厉声道“你说我还比不上他们?”
我扒着贺敬给他做了个鬼脸,默声认可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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