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到偏房里没多久,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薄香还没来得及打开门,贺敬那厮就来了。说什么街上有花灯,还有杂耍,弦歌载舞,喧闹繁华的不去看看可惜了。这么热闹的景象节日才会有,难道有什么喜事吗?后来贺敬告诉我,为了让疏勒使团感受大元朝丰功伟绩的憾举,让他们看看我朝欢声沸祥的气氛,这也就是个面子活吧,管他如何,有这个机会不去玩一番,简直是对不住自己禁了一个月的足。
我本来想要给老夫人说一声,结果这人快人一步,早就吩咐侍从去了禧寿院里告诉盛颦了,安排的也算妥当,刚好到饭点,于是就带着我前往玉香楼里吃个大餐。雨时绵延的季节过去了,这几日越发的燥热,到了玉香楼我也没多少胃口,随着贺敬点的饭食吃了点,后来又上了许多冰点,我吃的甚是开心。
玉香楼静雅,不比锦云阁歌舞升平,在这儿吃饭很安静。就是因为太安静了,隔壁间儿有一点动静,都听得清清楚楚。
“隔壁谁啊。”我捏着冰皮糕塞进嘴里,问这贺敬。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看我吃的也差不多了,贺敬起身打开门,我二人一前一后来到走廊上,只看对面小二躬身行礼,朝着屋内解释着什么,然而里面的人并不理情,一个劲儿的指责他们的饭菜不好吃。这声音听着很熟悉,我与贺敬对视一眼,从他眼中得到确认。
我拍拍小二的肩膀,让他先离去,踏步走进了雅间,呆在里面的可不就是洛竺和郢书吗?真是冤家路窄,这都能碰到。
“你们吃个饭还挑食,玉香楼里的菜怎么了,很难吃吗?”桌上放着几盘菜,皆是清清淡淡的素食,有两盘荤腥也被他们盘的不像样。而一旁放着几个油纸包,圆鼓鼓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一个饮毛茹血的地方,来这儿吃点素食,不习惯也是正常的。”贺敬跟在我后头,看着洛竺挑了挑眉,激的他大案一拍指着唯一一盘牛肉说道“大块吃肉那是我疏勒好汗男儿的狼性,哪像你们,切的跟头发丝似的,毫无筋骨嚼劲。看来,大元朝的人也是咬不起硬骨头的。”
“那是因为在我们眼中,放眼万里天地宽豁,根本没有硬骨头,哪怕疏勒也是。”
这二人怎么一见面就呛,怕两国打不起来吗?我偷偷拉着贺敬的衣袖,让他少说两句,毕竟来着是客嘛,你说得在对,也得放心里说啊。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二王子吃不惯我们的食物也是人之常情。”我看着他们手里的油纸包,想起了牛肉干,记得很早的时候,哥哥曾偷偷给我拿了一点,说是疏勒进贡时,他碰到的友人赠的,我闻着味道,跟想象的略有相似“你们疏勒独特,不知牛肉真是大块大块的吃吗?”
“那是自然”洛竺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人生快事。”
“极恶厌俗。”贺敬左右盯着房梁,就不看洛竺气煞的脸,这等气人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不怪洛竺生气。
郢书看自家主子气结,起身就要拔剑,被洛竺拦住了,他拍拍衣衫,忍了一口气,咧嘴笑到“厌俗怎么了?”然后拿着一包油纸包从里面拿出来一根牛肉,狠狠嚼着“牛肉干,疏勒特有,厌俗,哎”
我去,真的是牛肉干,这晒干的东西腌制过后水分随少可肉味香醇,味道……想起这个味道,我嘴里就泛口水,就如那谁的诗句,疑是口水落九天啊“那个,厌俗的东西可以给我尝尝吗?”
“可以啊”洛竺瞧着贺敬瞪着身旁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心中一片舒畅,语气里都热情不少“给你包,我来这儿可就让郢书带了三包,多了没有啊。”
“一包就够了,不求多。”接过洛竺扔过来的牛肉干,香味扑鼻啊,我忍不住拿起一根吃了起来,末了还给贺敬分享了一个,不料这厮气的头一歪,躲过我手中的美食,转身出去了。
糟,生气了。对于贺敬生气,我一般不会去劝慰的,怕祸及自身。不过这次主要责任在我,放在战场上这样得恐怕就是内奸,倒戈的那种。其实我们一个大国,人家小小附属,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生气了,我去哄哄,失陪失陪。”我举了举手中的食物,友善的对着洛竺道别。如果有什么可以化敌为友,那就是一道美食,如果一道不行,那就两道。对于我这种人,尤其明显。
“嗯,去吧去吧。”好歹今日也是自己胜了一场,他也懒得计较,连同桌上的饭菜都顺眼了不少“郢书,今天心情好,多吃一些。”
酒菜齐全,洛竺拉着郢书重新坐下,倒了杯上好的佳酿,细品了一口,绵柔清香,爽!
“可不要学隔壁的,气的吃不下饭啊。”
没事就不要再挑争端了啊,我斜了一眼落座在桌前的高傲王子,啧了一声,将牛肉干装好,连忙回到先前的房间,一进屋,那厮正独坐在窗前喝酒呢。你说这男人怎么一个德行,开心喝酒,不开心也得喝酒,喝酒能解决什么。
“贺敬?”我走到他身后,轻轻点着那人肩膀,细声细语地喊着“贺敬~”
傲娇的某人一列身,错开我的手指,端着酒杯摇啊摇,就是不回答我。
“生气啦,贺敬?”索性我站到他对面,夺过酒杯放在桌上“好歹我们也是强国富民,要有大国风范,吃他一个牛肉干,那不应该的嘛。”
“你想吃我哪儿给你弄不到,得吃他手里的,我就是不开心!”贺敬一拍桌子,怒眉冷横冲着我道“就这种程度的菜品,你以为大元朝的御厨们做不出来吗”
“做得出来,做得出来”我忙抚着他的胸脯怕一气之下给噎过去了“下次不要了还不成嘛。”
看我讨好的冲他眨巴着眼睛,贺敬心中的怒气也消了不少,他垒起来的台阶,都被这个人给拆了!拆的他心甘情愿的跌下来,有什么办法,谁让自己在意她呢。轻易原谅她又觉得心中不快,贺敬拉过抚在胸口的小手,稍一用力,面带笑容的少女愣了一秒,就坐在了自己怀里。
“我生气,你为什么不哄我。”柔肤肌滑,细腰无骨,眉眼盈盈处是秋风吹不尽的温情。
我被他这一动作吓得僵住了,温热的怀抱依旧带着令人舒心的味道,清风一吹,二人发丝相缠绵,落在脸上酥酥麻麻的,一时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我的。说话间,我闻到酒香味儿顺着额头窜进鼻尖,带着几分蛊惑令我茫然抬起头,薄润的唇角勾起,再不见适才的不悦之意。我盯着唇角咽了咽口水,终于明白被色侍人者荒唐的心情,心下一时慌乱不堪,抬眼望去,一双丹凤眼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我,许是太过炽热,我竟然鬼使神差的闭上了眼睛。
呼吸交缠,绵绵间一股情愫绕着我,令我一阵眩晕。等了好久,耳边听到一声轻笑,我猛然回过神,才发觉自己这是被人玩弄了!气愤之间正要睁眼怒斥一番,柔软的唇盖了上来,一时间天旋地转,心跳如鼓雷,激的我手脚无力,任由贺敬搂在怀中,肆意妄为。
呼吸渐重,灵活的舌尖撬开贝齿,两人一时竟有些情迷。我能感觉到贺敬游走的双手抚摸着我,紧张间我捂住了那张作恶的大掌,令他动弹不得。正值恍惚.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啧啧声,吓得我心中一颤,忙要推开贺敬。
我越是推脱,那厮越是紧拥着我,无法只得轻轻咬着他的舌尖,没成想这一下点了把火,烧的贺敬双眼微红。他盯着我看了几秒才不舍得离开,粗喘的口气像是要把我吞噬入腹。
“有,有人。”我再不敢盯着那双眼睛,窝在他怀里声音小的如蚊蝇一般。
“我知道。”被我握着的那只手,恶作剧的挠着我的手心,我想挣开,却被他拉的更紧“没人的时候我们再来?”
耳边被他气息扑过,撩烧一片。我顶着一张涨红的脸环过腰身,捏着他的后腰肉,这厮到也不疼了,抱着我呵呵直笑。
“快放我下来,被人瞧见了哪还有脸面去见人啊。”
“嗯”贺敬口中应和,手下却毫不犹疑,一刻也没松离“阿雪要嫁给我该多好,这样无论何时何地,我都能拥你入怀,想我心中所想,做我心想之事。”
他那伤秋悲月的模样,看得我有些难过“你不去提亲,谁要嫁给你!”
不知为何,在我说完这句话后,突然被贺敬抱起,他惊异的看着,满目疑虑“此话当真!?”
我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不能自已,搂着贺敬的脖子惊呼“你快放我下来。”
“你先答应我,非我不嫁,我就放你下来。”贺敬耍起赖,抱着我在屋中转了两圈,我看着四周掠过的桌子灯具,横梁在头顶今人惶悚,我拍着他的胸口“你先放我下来!”
“不行,你不说我就不放,等会儿转晕了把你扔出去,可要摔个惨。”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要把我摔了。这辈子非你就嫁了!”眩晕感令我无法睁眼,我趴在贺敬怀中,任由他抱着我放肆一回。再得到肯定答复后,贺敬也停了下来,他轻轻将我放下,一张脸上像是吃了含笑散,一刻也停不下来。
我扶着柱子顺了口气,感叹贺敬这家伙力气可真大,转了这么多圈气儿都不带喘的,酒精上头了吗。
“屋里头的,动静挺大啊,过瘾吗?”这声音一听就是洛竺那厮,待在隔壁无聊么,居然听墙角。我咬着牙瞪着贺敬,都怪他!令我颜面扫地!让我节操全无了!
“哼”贺敬冷哼一声,理好我的衣衫,拉着我一同走了出去“过不过瘾也比你强,出门也没个女人体贴入微的照看着,难不成有什么特殊关系?”说完还特意看了一眼郢书,气的那人又要拔剑,洛竺一挡,也不恼,笑靥道“你们大元的女子投怀送抱也不少,不如今晚……”
“你可想好了,凡是碰过的,都得一个不落的带走,纳妾封妃的,谨凭二王子吩咐。”我看这二人也是天生八字不对,一见面就吵架,我连当个和事佬都不成“你们两个就少说一句吧,这吃饭的地方,吵吵嚷嚷的好意思不。”
“你以为我想和他说话。”洛竺指着贺敬一脸无辜。
“不想说话还不闭嘴。”
“你……”
我正纠结怎么劝解这二人,刚要说话廊道上一位蓝衣女子跑了过来,这人样貌惊绝,身段妖娆,放在大元绝对是不一样的风采啊。不过服饰独特,镶金带珠玉,好像在哪里见过。
“二哥,我被人欺负惨了,你要跟大哥帮我教训他!”红着眼睛的阿娜跑到洛竺身旁,揪着他的衣服撒娇“我从小还没受过这样得委屈呢!”
自家妹子受委屈,洛竺也顾不得跟贺敬硬杠,拉过阿娜哎呀一声,语气里要多宠爱就多宠爱“你看你这眼睛都哭肿了”
“谁欺负你了,告诉二哥,二哥打断他的狗腿!”
“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七皇子。我好心好意的对待他,二哥你是知道,在疏勒谁见了我不得讨好一番,反倒是他一个落魄皇子,本公主看得上,他还不领情!”阿娜说到这儿,又想起今日那人的模样,本想告诉二哥他所说的话,鬼使神差的又咽了下去。
“他啊”洛竺想起那个故作矜持的皇子,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我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这人人模狗样儿,不是个好东西,偏你瞧上了。”
我还以为这公主是被谁欺负了,原来的追求献词不成,反倒打一耙啊。我们献词虽然以前有点小瑕疵,不过现在病情好转,那可是一等一的儒雅风流,气质是超群绝伦。哪能由他们诋毁!
“背后说人是非者必是是非人,你要是不烦扰七皇子,他欺负你干嘛,吃饱了撑的吗?”就她这性格,配献词简直是糟蹋了他。我正不满二人嘴脸,还要再说,被贺敬捏着手掌,拒绝了。
阿娜这才正眼往我这儿看来,在她眼里,一个平平无奇的幺女子,竟然敢评判公主的对错,简直不可饶恕“宫廷皇族之女中,也没见过你,想必顶多也是大臣之女,难道不懂得尊卑有序吗?本公主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你!”我上前要去理论理论,贺敬连忙拦着,他知道这人性子上来,必定是吃亏的主,当下冷眼看着对面二人,淡淡道“既然公主论起尊卑,那大元朝于疏勒相比,谁是尊,谁又是卑呢?”
“贺敬!你不要太过分啊!”自打到了京都遇见这个人,洛竺从来没有舒心半刻!我们疏勒依附大元怎么了,那不也是各有所需,互相轩邈。再说朝臣对他们也算和气,哪有人向他一样,左一句右一句话里话外都是我疏勒比不上大元,比不比得上谁看不清楚,还要你天天指明了说!
“过分啊,你能奈我何?哼……”说罢也不看二人脸色如何难堪,拉着我就下了楼,我扭头看看,阿娜正气的跺脚。
“二哥!这还怎么呆下去啊,一个两个都是坏的!”
怎么呆不下去!他一定要赢了贺敬一回!不然回去都觉得这口恶气难出!本着退一步越想越气的心情,洛竺大步追上前去,今天当着妹妹的面儿,一定要找回他疏勒二王子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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