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存接到密旨时，也当皇帝是试探。

今上，看似修道，实则权、钱、色一样都没放下。

他修道，是为了求长生，求长生，则是为了多享用几年世间好处。

为了安心修道而提前传位给裕王，怎么可能。

可这次连徐存都没料中。

皇帝虽没驾崩，却在玉熙宫昏倒，经太医全力救治，醒了过来，却气息奄奄。听皇帝身边人传来的消息，大约也就一日的光景了。

好哇，好。

如此，万寿宫便不必重修——原本徐存还想以大高玄殿账上有亏空为由，令严世蕃罪加一等，再以此为借口拖延万寿宫重建。现在皇帝如果驾崩，一了百了。不但万寿宫不必建，全国各地的道观也不必建，药石不必采，各项苛税猛政，都可消停，百姓们终于能喘口气。朝堂之上，也有望彻底荡涤奸恶，重新恢复清明。

徐存接了消息，知道事情紧急，一咬牙，也不等圣旨宣他，当即自行进宫，求见圣上。

皇帝准了他觐见，还召他至御榻前。

然而已经是气若游丝，只能动动口型，让徐存猜他的意思，一个音也发不出来了。

皇帝艰难地嘱咐一番，除了裕王继位，各藩王禁止入京奔丧等大事外，还有一条，要尚寿妃殉葬。

徐存原本想说，殉葬的规矩早在英宗时便废除，然亦心知皇帝总之命不久矣，而裕王仁厚，应当不会强令后妃殉葬。于是只虚与委蛇，佯装领命。

徐存抬眼看了看旁边的裕王。裕王正跪在御榻边，默默垂泪。

皇帝自知大限将至，用力地做了个“坖”的口型，眼睛直直地盯着裕王。

裕王认不出，还是徐存猜出是唤“坖儿”，推他上前。

皇帝腕子动了动，似乎想抬手，裕王连忙将他的手捧起来。

皇帝的指尖极无力地抚了他脸颊一下，一笑而逝。

玉熙宫哭声震天。

裕王年轻，并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只一切听徐存安排。徐存是内阁首辅，而且曾领礼部事务多年。

徐存令人暂时封锁消息，指挥玉熙宫众人处理皇帝遗体。

他心里还存着两件事，正想着如何趁裕王不留神时安排，于是劝裕王先移驾别处安置。裕王从其所言，走出玉熙宫来，忽然听见不远处侍卫有喧哗，问何事，说是宫女强闯来要见王爷。

裕王听说是“宫女”，忙快步上前相迎，一见，果然是莲心。

只见莲心发髻凌乱，半边袖子被扯破，见着裕王便哭倒在地上：“王爷，他们杀了公主……”

载坖这才真正犹如五雷轰顶，哪里还管这里大行皇帝尸身未凉，连徐存还在身后都忘了，没命似地踉跄着往紫禁城奔。

徐存望着裕王的背影，一面派人悄悄带张珪来，一面又令人去内阁值房取一道胡应嘉写的折子。

结果张珪倒是来了，折子却没取回来。

因为高襄已经看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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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十五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