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传说中的亲事

杜从宜从前不缺钱,但是艺术行业里面,能操作的事情,太多了。

她把画给连颂,就从不过问。连颂说什么就是什么,总之其他的事情不关她的事。

但赝品就是赝品,只要连颂能保证卖出去的时候,是赝品。就没事了。

来宝诧异看她,见她很认真,好奇问:“为什么这么说?上次卖画的钱,连少东家全都给我了。一分不赚。”

杜从宜没说,他不为这点小钱,是因为她送他的画更赚钱啊。

他的生意她虽不是那么清楚,但也知道,观南楼的生意有很多不能为外人道的地方,比如一个观南楼不足以让连颂有如此家资,而且他和很多在职的红袍相公私交甚笃。

至于赝品的画,可操作的方法太多了。

左不过是用来行贿的画,未必真的就是画,当然可以是假画。

那么收了假画的人,可以留着欣赏,也可以继续送人。

送给谁?是个好问题。

最终收了画的人,当然也可以将这幅假画,再卖出去。

至于卖给谁,汴京城里这么多开书画铺子,总有那么几家特别的店,当然愿意收这幅画。

至于这幅画什么价格,那谁知道呢?

总之,这幅画转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回到了书画铺子。

这么一转手,钱和画,都完成自己的使命,画还是那幅画,但不一定是那幅画了。

杜从宜并没有给来宝解释,来宝也不敢再多问,换了话题说:“娘子之前问的宅子,我打听过了,最普通的一进院子偏僻些大约是三千贯,若是二进的院子都在六千贯以上了。这是偏西的,东面的宅子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杜从宜听得沉默,汴京城的房子真是贵,她全部身家加起来买不起一个像样点的院子。只能买城外的院子。

“那再好一些的呢?”

来宝笑着说:“那就上万贯了,别说平头百姓了,就是朝中的相公们也买不起。”

杜从宜听着,心里感慨繁华汴京,庞大的人口基数,不是说说而已。

她憋着劲儿,一直要自己赚钱。

刚回家,就被惠安盯着,惠安见她回来心惊肉跳:“你怎么又出门了?大娘子让人来叫了一次,我推脱说你有些咳嗽,这会儿大姐儿随周家郎君回家去了。你去大娘子那里行个礼。你记住了,一定要哄的大娘子开心,你的亲事可都在大娘子一念之间!”

杜从宜最不习惯的,其实不是穷困,而是被所有人看作低人一等,被惠安整日指使着去讨好府里的人。

不过府里的人简单,比外面的生意好应付多了。

她知道不去不行,要不然惠安会一直念叨,只好跟着惠安去了正院,杜家的宅子紧凑,穿过院门就到了东厢房门外,继续走进了连廊就是正院,她进了屋子温声问:“大姐姐走了吗?”

冯氏这会儿正和老三杜从珍说话,见她进来的乖巧模样,这两天一点不添乱,也和气问:“惠安说你有些咳嗽,可好些了吗?要不要请个大夫瞧一瞧?”

杜从宜:“我没事,只是天冷,岔了气。”

冯氏叹气:“没事就好,眼看没几天就过年了,可不能出差错了。等过了初二要带你们出去走动,珍姐儿的亲事说不准也要定下了,老爷故交的儿子,知根知底,你爹爹已经和故交约定好了,就等着年后安排了。年后忙完她的事,就轮到你了。你们姐妹之间一定要和和气气,将来守望相助。你虽不是府里出身,既然老爷认下你,那就是你和我们家的缘分。该你的一份嫁妆,我都给你置办好。”

杜从宜还是挺佩服冯氏的,这个世道女人都不容易,她有的是办法让庶子庶女不好过。她这个人其实心善,心里不痛快,但也从不拿捏这些小辈。

“谢母亲。”

杜从珍就坐在旁边炕上做针线,见杜从宜看她,就说;“我只会做针线,不会画花样子,四妹的书画功夫好,能不能给我画几个花样子?”

杜从宜接过她手里的绣品,她的针线真好,竹叶明暗栩栩如生。

“当然可以,三姐等会儿跟我回去,我画给你。”

杜从珍有些不好意思说;“不着急,年后也可以,你好好养身子。看着就单薄。”

冯氏笑着说:“她身量抽条,正是长个子的时候。”

杜从宜陪冯氏坐了会儿就回来了。房间小加上惠安是和她同睡,房间里除了那张床,就是窗前的书案,书案上都是颜料画纸,看起来乱糟糟的。

她唯一坚持的就是不许惠安碰她桌上的东西。

傍晚杜从珍进来找她,见她正在画花样子,笑着说:“我说了不着急。”

杜从珍是梁娘子生的,住在西院。听惠安说梁小娘十分体面,屋子宽敞,摆设也讲究,就连杜从珍衣服首饰比她好得多。不同杜从宜屋子里的简陋,房间里甚至没有一件称得上装饰的摆件。

惠安泡了茶招呼说:“珍姐儿喝茶。”

杜从珍是个温柔性格,看了眼屋子可能觉得真的夸不出来什么话,接了茶就说:“因着小娘昨日不爽利,我一直没时间找四妹。”

谁也不提大姐杜从薇回娘家的事。

杜从宜:“我也闲着没事,顺手给你画好。等你绣嫁妆的时候,看哪个花样子好看就能用了。”

杜从珍害羞,嗔怒瞪她一眼,杜从宜顺着说:“见过那位张小郎君了吗?”

杜从珍有些急眼:“真真不知羞!”

杜从宜根本不在乎这些,还是和她说:“这种时候别只顾着害羞,人还是要好好看,看他性格怎么样,品行如何,平日里和朋友相交情义如何,是否细心。你不好出门,就让梁娘子设法请人去打听,终归是你一辈子的事。”

张文的父亲是庐州通判,他本人已是秀才,听冯氏的意思,就等着明年科考了。

杜从宜没来由想起那句:宰相根苗儿……

杜从珍见她说得认真,也上心了:“谢四妹提醒,我会和小娘仔细说的。”

她说完又揶揄;“四妹年纪小,没想到懂得这么多。”

杜从宜一边笔触流畅画着花样子,一边笑说;“我几岁就跟着我娘流亡,比你们见过的人要多,险恶也见得多”

府里至今不知道她父亲是谁,张娘子只说她父亲是个账房,得病去世了。

杜从珍赶紧说:“瞧我多嘴了。”

杜从宜笑笑并不在意,杜从珍见她脾气是真的好,这两年了这位四妹极少出院子,一心侍奉那位张娘子,等张娘子去世了她更少露面了,连母亲都说她年纪这么小偏命不好,爹娘都没了,也是可怜。

杜从珍接着小声说;“大姐姐前几日回来,说是京中各个郡王府里年底给适婚的勋贵子弟们定亲,母亲想到时候带你去。二姐姐给母亲来的消息,听说而姐姐在郡王府里很忙。”

冯氏的大女儿嫁的女婿在京兆衙门任功曹,二女儿嫁进了郡王府,虽然是庶子媳妇,但是长媳。

冯氏一心为两个女儿操劳,三女儿杜从珍就定给了故交,听说那位亲家快要升至京府衙门任推官,到时候就是大女婿的上司了。

眼下只剩一个继女杜从宜了,但只要嫁得好,就是助力。

杜从宜听着杜从珍的话,心里琢磨冯氏别是想把她嫁进侯府吧。

“二姐前段时间不是还去庙里求药了吗?”

杜从珍悄声说:“二姐自从上次小产后,那边府里闹的不成样子,听说二姐现在管着自己房里和老太太房里的事,那位二姐夫也受宠,听说当初请动了太医给她保胎,可惜没保住。”

杜从宜听得唏嘘,她的身世是保护色,至今没人发现她的异样。

张娘子那时候经常看着她发呆,最病重的时候说过‘你很像他。’。

像谁?只有张娘子知道。

可见她出身不止是账房的女儿,说明之前家境优渥,张娘子并没有亲手带她,而‘她’必定是有奶娘仆妇们照顾,所以张娘子都没发现她的异样,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不动声色的赚钱。

她想的远了,杜从珍见她不说话,就说:“你到时候眼睛放亮,机灵点,别这么乖巧。”

杜从宜笑起来,十几岁的小姑娘,真的很单纯,一眼就能看穿。

“我记下了。谢三姐姐提醒。”

杜从珍看着她的花样子惊呼:“真厉害。”

她放下笔,问:“这些怎么样?”

杜从珍每一张都喜欢,带着画说:“我能不能带回去看?就不打搅你了。”

等人走后,杜从宜问惠安:“二姐姐最近送信回来了?”

惠安也不清楚,只好摇头。

杜从宜直觉觉得不对,按理说上个月张娘子的周年祭的时候,她出门住了两日。杜从珍定了大姐夫上司家的儿子。接着郡王府试婚的郎君定亲,二姐肯定会极力促成的。

她心里有些不安,不知道为什么。

腊月二十六了,赵诚这段时间都是窝在家里,把院子里整体改造了一番,新请的厨娘也来了,最拿手菜都是些小吃,大菜像羊肉这些也能做一些,虽然味道差一些,但只要别吃白水饭,他就接受。

剩下的时间他一直在家看书,关于本土的风土人情,关于他身上的爵位,关于他和端王府的关系,关于他的将来。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他在这里一辈子都可以活得很好,当年连同被赐爵还有授官,太子右内率府副率,虽是个虚职,但和东宫有关联,就是双保险。

由此可见,当初赵宗直在北方兵祸之下,率军守城,最后殉职,有多惨烈。

他万事不愁,自然人也倦怠,连着几日都没有出院子,又被正院叫去训斥了一顿。

事后赵敬特意来看他,见他院子里变了模样,赵敬进了门见他歪在罗汉床上一边喝茶,一边看书。

他环顾了一圈屋子,诧异:“九弟这是,改头换面,弃武从文了?”

赵诚失笑:“我文武都不行,何来弃武从文,大哥看书看的怎么样了?”

赵敬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屋子,确实雅致,他这处院子是后来买的,所以在王府最西面,院子占地很大,是宗正寺给安排的。将来成家或者分家,或者独居一院也是好的。所以他的卧房也大。

赵敬是长兄,照顾家里的弟妹们习惯了,问:“有什么缺的吗?前几天张家闹出这种事,前日被官家申斥,祖父也是怕你心里还记恨。”

赵诚听了也不争辩,明知故问:“张家出什么事了?”

赵敬错愕看着他,见他一脸茫然,才失笑:“也是,你连院子里都没出去,张尧和人争风吃醋,让人打断了腿。以后都怕站不起来了。”

赵诚问:“这么严重?那官家为何还要申斥他?”

赵敬:“也不是因为申斥他,是御史台弹劾张相公。当日他出言不逊,也就是平日里跋扈放纵的后果。”

赵诚很清楚张尧当时骂了什么,骂郭奉,官家的护卫头子是狗奴才,那谁是狗?

赵诚:“那是他咎由自取。”

赵敬才说行了你知道就好,赵敬见他不说话,也住了口,靠在罗汉床上,感慨;“你这屋子倒是舒适。”

赵诚依旧懒洋洋躺在罗汉床上,靠着靠枕说:“我整日在家,只能折腾这些,正好养了这么久也好了,谢谢兄弟们为我担心,正好新寻来厨娘,请大家吃个饭。”

赵敬见他还是和从前一样豁达,万事不放心上,也就放心了,说:“也好,你二哥惦记你的酒多时了。”

赵敬走后,赵诚一个人出门,原本是去看铺子里的,但是半路上遇上章衡,两人上了酒楼,刚上楼就遇到迎面过来的一名武将,那人见了他,则是一直盯着。

赵诚突然想起他是谁了,郭奉,两人曾经比过拳脚功夫,一见如故。

君子之交,只是没想到张尧的事情,暴雷在了他身上。

郭奉今日出来散心,也是因为和张尧大打出手,被御史弹劾,陛下有意回护,才让他闭门思过。

他是将门出身,河东人后来提拔到官家身边,侍奉这么多年少有出错的时候。这些时日一直独来独往。

赵诚冲他一笑。

郭奉年纪比他年纪大,客气说:“五郎。”

赵诚:“今日必须请你喝酒了。”

郭奉一笑,冲他摆手,两个人坐在一起只管喝酒,谁也不提朝中事。

等喝到上灯了,郭奉才说:“不能喝了,我过几日要去筹备正月里的打球赛,你今年还参加吗?”

赵诚摇头:“不参加。”

郭奉点点头也不再问,两人各自归家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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