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所说的身份问题,叶行远也确实在为此事奔走。
“给许南清一个册封?”皇帝挑眉,一脸意外地看向叶行远。
“正是,臣恳请陛下给阿清一个封赏,这样我再同她成婚,她便不会遭受京城的流言蜚语。”
皇帝却有着更多的顾虑:“你说的倒是不错,可许南清曾经名满京城,谁不知道许家姑娘长什么样?你让朕封赏她,谁见了那张脸会不知道她是许南清?”
“这一点,臣自有办法为她遮掩容貌。”
皇帝摇摇头,无奈道:“你啊,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从前是臣之过,所以臣想用下半生好好弥补她,保她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封赏她倒不是什么难事,那后日的和谈与宴席你必须到场,别想跑啊!”
见皇帝松口,叶行远的脸上也露出笑容:“陛下之命,臣岂敢不从。”
皇帝拍了拍叶行远的肩,说:“行了。有你我放心些,你在,和谈你甚至不需要说什么,坐在那里就能给南麓人威吓。”
两日后,和谈正式开始。
东安的官员和南麓的使臣相对而坐,就边境线划分、边境商贸往来以及南麓边境驻军范围、规模等进行商讨。
作为胜利的一方,东安不仅要求南麓军队退到青山关外三十里的地方,且要把南麓边境的两座城池收入囊中。
南麓使臣据理力争,说的口干舌燥面色发白,可他的国家吃了败仗,还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呢?
“如今我东安的战神大将军正值壮年,你们若是不愿给这两座城池,我们直接夺过来也不是问题,只怕到时候你们南麓丢的可不止是两座城池了。使臣大人,您可得考虑清楚啊!”
东安官员说完,还看了坐在旁边的叶行远一眼,这一来一回给了南麓使臣极大地威慑,那使臣气的脸上的肉都在抖动。
可只是生气又有什么用呢?面对对方的要求他只能权衡利弊,忍气吞声。东安要的两座城池有丰富的茶山资源,这下对于南麓来说无疑是大放血,气愤之余不免心痛。
叶行远在谈判桌上作用很大,但凡南麓使臣有异议,东安官员便搬出他这尊大佛加以威胁,让对方只得偃旗息鼓,要么答应下要么按下再议。
谈判五日皆是如此,双方最后在东安官员的笑脸和南麓使臣的眼泪里签下了和平协定。
东安官员收好协定,乐得合不拢嘴,笑着说:“各位南麓的使臣大人这几日辛苦了,陛下今晚特地在永泰殿设酒宴好好犒劳各位。”
南麓使臣个个如丧考妣,但在人家的地盘上也不好拒绝宴请,本来就吃了败仗,哪里还能任由着性子拒绝?
几个时辰后,南麓使臣们准时出席了酒宴。
叶行远也一同出席酒宴,他作为皇帝派来的代表,自然是坐在主位上,皇帝没有来,南麓使臣还没有资格与皇帝同席宴饮。
当然,这也是东安朝廷有意为之,毕竟南麓人当初侵犯自己国家的国土,如今又有谁愿意给他们好脸色看呢?
而东安的官员则不同,这么多年受的委屈一朝全部找了回来,各个是开怀痛饮喝的东倒西歪。
一个大腹便便的官员喝的醉醺醺,站起来举起酒杯敬向叶行远的方向,大声道:“今日我们能与南麓使臣们和和气气地聚在这里,多亏有我东安的战神大将军,这杯酒说什么也得敬大将军一杯,大将军,请!”
叶行远面带微笑,痛饮一杯。这下倒好,来敬酒的官员络绎不绝,一个接一个甚至排起了长队。
南麓使臣里,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使臣看着叶行远,眼神里满是怨恨。
他是南麓将领陈多莱的弟弟陈多明,他的兄长陈多莱在南麓也是赫赫有名的将领,却在年初和南境军的交手中被叶行远挑落马下直取首级。
陈多莱的尸首运回南麓都是残缺的,他的首级如今还挂在青山关外的城门楼上。陈多明入关时站在那城门外许久,他要自己记住这样的仇恨,永志不忘。
就是满心仇恨的陈多明此刻却脸带笑意。他起身倒酒,跟在长长的队伍后面,等着给叶行远敬酒。
“南麓国司通史陈多明,敬东安战神大将军一杯,还望将军莫要嫌弃。”
叶行远抬头,看着眼前人有些面熟:“我可曾见过你?”
陈多明讪笑:“将军这话可抬举我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若非今朝被派来和谈,哪儿能有机会见到您啊!我有个哥哥叫陈多莱,是军中人,或许将军见过。”
叶行远点点头:“原来如此,你那兄长确实是个难对付的,只是两军交战我无法心慈手软,还望陈大人理解。”
我理解你个大头鬼!
陈多明心里叫骂,脸上却不显,他弯着腰,一脸谄媚:“成王败寇的道理我自是明白。如今战事已定,我还要多谢将军和东安陛下能放边境百姓一马,否则再打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来,为了和平,我敬大将军一杯!”
陈多明说完,提起酒杯就往叶行远手中的酒杯碰去,许是他喝多了,受伤的动作没轻没重,杯子里的就洒漏了不少,几乎有一半都泼洒到了叶行远的杯中。
晚上来敬酒的人很多,喝多了冒失的人也不少,叶行远此刻连衣襟都是湿的,也没有在意杯中的酒有什么问题,痛快地一饮而尽。
陈多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甚至还带着狂热的惊喜,紧接着也把那杯酒喝了下去,随后将酒杯往地上一扔,放声大笑。
“哥哥!我终于为你报仇啦!”陈多明说着,嘴角便渗出黑血,引得他一阵剧烈的咳嗽。
在场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过了好半天才有人发出惊呼:“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陈多明已经没有力气站着了,他给自己的酒里下了足量的绝命散,只一点就能让人生不如死的绝命散他喝了整整一包,此刻他的五脏六腑像被人拧在一起,疼的他脸上表情狰狞的可怕。
“叶行远......你那杯酒里的绝命散虽然只有一半,但也足够要你的命了!你杀了......杀了我哥哥,还有......还有那么多,南麓将士。我陈多明今日,也要......也要做个英雄,杀了你......杀了你!以慰我哥哥的在天之灵!”
陈多明说完,又喷出一口黑血,紧接着倒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气息。
“快来人!快叫御医来!去告诉陛下,快去!”还是宫里的内侍总管率先反应过来,立刻安排人各司其职。
叶行远还是坐在他的位子上,神情冷然。
一旁与他较为熟悉的兵部官员走到叶行远身边,安慰道:“将军您撑会儿,公公已经派人去请御医了,宫里御医医术高明,您莫要太担心,一定会......将军!将军!”
可他话还没说完,叶行远突然一声咳嗽,嘴里涌出一大口乌血,把他天青色的衣袍染红了一大片。
叶行远没想到此毒发作的如此迅猛,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被放置了数把尖刀,每一把尖刀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想要扎破他的身子逃离出去。
绝命散?他想起在灵药谷时,谷主曾提到阿清中过此毒,差点因此丧生。
原来绝命散如此折磨人,他难以想象阿清如此柔弱的身躯怎能承受这等痛苦。
随着神智的逐渐的涣散,东安最威武的强大的存在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宴席上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帝当即命人把所有南麓使臣全部软禁在驿馆里,又让御医署的所有人全力医治叶行远。
皇帝站在安置叶行远的宫殿外,同其他心腹大臣吩咐道:“叶将军中毒一事切不可声张,对外只说朕留他在宫里住一段时日,和谈刚结束将领就中毒,万一有人想乘乱做些什么可不好对付。”
“陛下说的是。”
“那陈多明究竟是如何下毒的,你们可查清楚了?”皇帝问。
“回陛下,仵作在陈多明两边的耳朵孔里、指甲缝里以及束发官帽的夹层里发现了残余的毒药,大致是他早将大量的毒药分别藏起来,在自己的酒杯里和将军的酒杯里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药,这才酿成大祸。”
皇帝冷哼一声,道:“他倒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做这档子事。”
恰逢此时,御医署医首从内屋走出:“禀陛下,大将军的状况不容乐观,需要千年山参和温润的寒玉磨成粉方能解毒,只是这二者都是帝王专属的天材地宝,臣等不敢擅自用药,还请陛下......”
还没等他说完,皇帝便怒喝道:“请什么请?直接拿去用!大将军对我东安何其重要,你们若是治不好他,朕让你们整个御医署给他陪葬!”
医首年逾花甲,满头白发吓得赶忙磕头认罪,见皇帝没有再迁怒与他,费力地爬起来,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往外走去。
将军的命重要,自己和御医署所有人的命也同样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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