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一份?”十四拿着绣着富贵的平安福,笑眯眯地看着舒颜道,“借神仙姐姐吉言,我明年定会发大财。”
舒颜笑道:“那你发了财可不要忘了我。”
说着,舒颜看一眼拿着寓意康健护身符的戚忱,悄悄地将十四拽到了一旁,将一颗药丸塞到了十四的平安福中,道:“这颗药丸你收好。”
十四疑惑地看向舒颜。
舒颜解释道:“你还记得我在寺庙中救你们的时候被十三打中了一掌吗?”
十四听此神情立刻紧张了起来。
舒颜又道:“你也知道十三体内有毒,但这药我当时服用了,竟然可以解了十三的毒掌。我在你的平安福里面补了一个夹层,你好好收着,若是十三又发病了,这药丸可救你一命。”
十四听此紧紧握着手中的护身符,但随机又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既然这颗药丸可以解十三的毒掌,那是不是可以解他身上的毒?”
舒颜摇了摇头,道:“我已经试过了,不行。解不了他身上的毒,只能暂时压制,不过危急关头也可以给他用,免得毒发了又跟上次一样不认识你。”
十四听此不禁有些失望。
正在这个时候,戚忱走了过来,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舒颜顺势指了指十四手中的护身符,道:“无功不受禄,所以我让他这两日在医馆里面白打工。”
十四听此将护身符小心翼翼地系在腰间,嘟囔道:“还是宁大夫好,每个月都会给我们结工钱。”
舒颜听此毫不客气地踢了他小腿一下。
戚忱见此竟笑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有了血一般的红润,仿佛春风拂过长年严寒的山林。
戚忱从怀中拿出了一包银针,道:“贺礼。”
“什么?”舒颜有些疑惑。
十四抢着说道:“前日你不是过生辰吗?我们想着最近麻烦你的事情太多便拜托了好多人去打了这么一副银针,作为你的生辰贺礼。”
十四悄悄凑近舒颜的耳边说道:“这东西可花了十三好多钱的,医馆里面的人都说这副银针是极好的,不可多得,你就赶紧收下吧。”
舒颜看着戚忱手中的银针,大小不同,长细皆有所考究,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东西,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等今晚请你们吃顿迟来的生辰宴。”
戚忱听见“生辰宴”三个字神情有些恍惚,但不过片刻便恢复如常,笑看着舒颜。
十四十分熟稔地报出了一堆菜名。
舒颜瞪着他道:“你倒是会吃。”
几日之后,宁兰茹去别的镇子上治病回来,舒颜便立刻带着从万安寺求来的护身符殷勤地献给了宁兰茹。
宁兰茹瞧着护身符上绣的“白头相守”的字样笑道:“我竟然不知万安寺什么时候有了这模样的护身符。”
“万安寺当然没有,”舒颜笑眯眯地说道,“这是我为娘亲特意绣的,当然也是去万安寺找方丈诵过经,一定灵。”
宁兰茹看着舒颜信誓旦旦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道:“又来当你爹的说客?”
舒颜连忙摇了摇头,道:“我自然是站在娘亲这一头的,爹爹不管干什么事情,怎么能瞒着娘亲呢?”
“说的好听。”宁兰茹嘴上说着不信,却将那个护身符拿在手里打量,似乎很喜欢的样子。
舒颜见此趁机说道:“但这不是临近年关了吗?爹爹一个人在家过年会不会有些孤单啊?做了一大桌子的年夜饭结果没人陪着吃,好像是有点儿可怜啊。说不定爹爹已经知错了,但苦于不知道找什么理由跟娘亲见上一面。”
舒颜看着自家娘亲面上露出了有些犹豫的神情,再接再厉地说道:“你说爹爹会自己放烟花吗?也不知道从这里能不能看到爹爹放的烟花啊,爹爹会不会一个人喝闷酒啊?到时候醉了也没有人管……”
“行了行了,你再说下去你爹就是这个世上最可怜的人了。”宁兰茹似有些无奈地笑道,“罢了,等过几日将医馆这边的病人安置妥当之后,我们便回家过年了。”
舒颜见宁兰茹应允顿时松了口气,犹豫了片刻,又问道:“娘亲跟爹爹为何吵架?是因为王家的事情吗?”
宁兰茹听到这句话,愁绪又染上了眉间,沉默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说道:“你之前便同我说你爹隐瞒定然是有他的道理,我自然也不愿意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但你走后,他忽然大调府上的侍卫,似乎是丢了什么东西。我本也是好意询问,但他却让我不要管此事。”
宁兰茹说着,语气有些气恼,“夫妻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吗?他整日也不知在折腾些什么,弄得整个府里都人心惶惶的。再后来我听管家说他跟王家对上了,我便想起之前他中毒一事,生怕他遇到什么危险。”
“但我去问他,他依旧不答,说一些旁的敷衍我,真当我听不出来?”宁兰茹道,“既然他不想说,那我也不想听了,就让他自己自生自灭吧。”
舒颜见宁兰茹又动气了,连忙拍了拍宁兰茹的后背,想了想,道:“娘亲,有没有想过爹爹现在忙的事情可能跟戚家的事情有关,爹爹不让你知道,是生怕你卷到此事中来。”
宁兰茹叹息一声,道:“我怎么会没想到。但正因如此,我才更加生气。戚家的事情牵扯甚多,唐家更是因此灭门,我又何尝不担心。他不想让我知道,自以为是保护我,但他没有想过,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整日提心吊胆有多么痛苦。”
“想当年我也是跟着师父游历四方的人,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宁兰茹道,“又怎么会被这些事吓到?不信我就是不信我,没有其他的缘由可以解释,我最恨被人骗。”
舒颜听此抿了抿唇,她曾经因为唐霄的事情一整年都提心吊胆,牵肠挂肚直到前几日她同唐霄互相坦诚才有所缓解,所以她能明白自家娘亲的焦心。
外人都见娘亲温柔端庄,但其实舒颜知道她的娘亲闯荡过江湖,同那些侠客一样有着自己独有的骄傲。若真是有人做了什么娘亲不能忍受的事情,娘亲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那娘亲和爹爹是怎么认识的?没成亲之前有没有听爹爹说过戚家的事情吗?”舒颜问道,“成亲之后有没有见过其他人来找过爹爹?”
宁兰茹摇了摇头道:“自从知道了你爹因戚家的事情瞒着我之后,我也细细回想过之前的事情,第一次遇到你爹时,我在药谷旁边的林子里摘草药。”
那日天高气爽,宁兰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渐落的夕阳正打算回去的时候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血腥味。
宁兰茹眉头微皱,此山是药谷的后山,再往外就是悬崖峭壁,一般人进不到这里来,除非是后山里面囚禁的那个师伯。
宁兰茹心知师父同师伯之间有些不和,唯恐师伯做一些有损师父的事情便握上腰间的匕首,悄悄地走上前。
但还没等她靠近就看到一个黑影闪过面前,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宁兰茹暗觉不好,在那人的手摸上她的脖子时挥动匕首狠狠地划伤了他的手,转身刺进了那个的肩膀。
宁兰茹丝毫没有手软,松开手拿出腰间的银针封住了那人的穴位,这才打量起眼前的不速之客。
此人蒙着面,一身黑衣破破烂烂,身上伤口无数,漆黑的双眸警惕地看着她。
宁兰茹蹲下来,素手挑开了粘连在伤口上的黑衣,“剑伤,银针,还有一些不规则的擦伤,恐怕是铁链?真是有趣的武器。”
宁兰茹伸手摘下了满是血污的蒙面巾,露出了舒磊苍白的脸,“你是谁?亡命之徒?”
“姑娘、咳、姑娘误会了,我名叫舒磊,只是一方商贾,不小心被奸人所害,背井离乡想要报仇结果……”舒磊说得有些急,忍不住咳嗽,“匆忙奔逃之下误、误入此地,十分、十分抱歉,但我,咳咳,但我真的没有恶意,也不是故意对姑娘出手的。”
“我以为、咳咳,”舒磊气息有些微弱,“我以为是追杀我的人,咳咳,所以才冒犯了姑娘。”
宁兰茹听此却不为所动,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舒磊眉眼低垂,道:“……不知道。”
宁兰茹冷言道:“这是地狱,有来无回。”
说着,宁兰茹便要起身离开,但没想到舒磊竟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惊讶道:“你怎么解开了?”
宁兰茹看着崩裂在地上的银针,看着咳嗽吐血的舒磊有些气恼,“松开!”
“姑娘,我、”舒磊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来人有些功夫,不好对付。
舒磊连忙将宁兰茹拉到身旁,在她出声之前想要捂住她的嘴巴却被她反手打开。
宁兰茹狠狠地瞪了舒磊一眼,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走了出去。
只见来人一身藏青色长袍,品貌非凡,一身淡然儒雅的气质,宁兰茹笑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林然看着忽然窜出来的宁兰茹立刻松了口气,出口的话却与他温文尔雅的表象大相径庭,“你这臭丫头,出来采药也不说一声害得老子好找。”
“是我的不是,让师父担心了。”宁兰茹笑着想要拉林然离开,却没想到被林然拽住了,“干什么?打算见死不救?”
宁兰茹听此回头看了一眼,气鼓鼓地松开了手,哼了一声,跟在林然的身旁绕到了树后。舒磊经过方才的一番动作已经昏迷不醒。
林然打量了一番,对宁兰茹说道:“先把这个半死人带回去吧。”
“师父!您又不知道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宁兰茹伸手指着舒磊,“就他这一身伤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宁兰茹才不信他刚才那一番说辞。
林然摆了摆手道:“我眼又不瞎,自然看到了。只不过这后山都是药谷的药童精心培育的药材,你看看,”
林然指了指舒磊走过的路,愤愤不平地说道:“他都踩坏了多少药材了!再把他放在这里不管不顾,这些药材还不知道要被他嚯嚯多少!”
“……”
林然将舒磊的胳膊搭在肩上,“来搭把手。”
宁兰茹这才不情不愿地帮忙将人带回去。
回到药谷之后,宁兰茹仍然对舒磊十分提防,只希望尽快医好他的伤,让他离开药谷。
舒磊似乎也看出来宁兰茹对他的不喜,也从不对宁兰茹多言免得惹她生气。
因此,两人几乎从不说话。
一个月后是林然的生辰,药谷上下皆是喜气洋洋。
“我今年要百年的好酒,”林然背着手晃悠到宁兰茹面前,“还想吃叫花鸡,醒狮酥,酸菜鱼,还有……”
林然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宁兰茹笑道:“旁人都以节俭麻烦为由推脱大操大办,怎么单单你这么多要求?”
林然哼了一声,道:“那些人嘴上说的不愿意大操大办,心里还不一定怎么开心呢!咱们药谷的人讲究的就是一个直来直往,问心无愧,你长大之后也不要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哎对了对了,”林然从怀中拿出了一块上好的药玉在宁兰茹面前晃了晃,“嘿嘿,成色不错吧!阿朿特意托人送回来的。只不过生辰宴他赶不回来了,真是可惜啊,吃不上这么多好饭了。”
“他哪儿有师父这么贪吃啊。既然他寄东西回来了,师父您也不用天天挂念着了。”宁兰茹笑道:“单看这玉就知道他在外面过得不差,您就安安心心过生辰吧。”
“那你别忘了我的宴席,可不能糊弄我。”林然对宁兰茹嘱咐完,便又晃悠到其他人面前,“哎哎哎,我跟你说,这儿要挂红的。”
之后的几日,宁兰茹一直呆在厨房。自家师父脾气古怪,口味也挑剔,宁兰茹冥思苦想了好久,也没做出来合自己心意的饭菜,更别说给师父尝尝了。
“师姐,师父的菜做得如何了?”将酒坛搬到厨房的小师弟,看着宁兰茹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宁兰茹指了指面前奇形怪状的糕点,无奈地说道:“这份醒狮酥,我是真的没有法子了。”
小师弟看着桌面上惨不忍睹的糕点,挠了挠头,道:“要不你去找磊哥问问?”
“磊哥?”宁兰茹眉头微皱,“你说的是舒磊?”
“对对对,”小师弟连忙说道,“磊哥可厉害了,感觉他什么都知道。就这酒,你也不是不知道师父嘴有多刁,我跑了好多地方都选不好,还是磊哥帮我找来了上好的竹叶青。”
小师弟说着将那酒坛开了一条缝隙,刹那间醇厚的酒香就溢了出来,确实是品质上乘的好酒。
小师弟见宁兰茹惊讶的神情,笑眯眯地说道:“这坛竹叶青不错吧,我真要好好谢谢磊哥。”
小师弟将酒坛小心翼翼地放在厨房的酒架上,“师姐,你要是实在做不出来就去问问磊哥吧,他说不定能帮你,感觉磊哥走南闯北知道好多东西,我还有事先走啦。”
小师弟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难不成他还真是一个商贾?宁兰茹又想起刚见到舒磊的情形,绣眉立刻皱了起来,马上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晃出脑袋,低头做折磨人的醒狮酥。
但一连尝试了许久都没有什么显著的成效,宁兰茹不禁有些泄气,就在这个时候舒磊路过厨房的窗前,往里看了一眼,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需要帮忙吗?”
宁兰茹刚想说不用,但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成果,犹豫了许久才问道:“你有什么好法子?”师父的寿宴马上就要到了,可不能出差错。
舒磊想了想,说道:“我认识一个厨师,做糕点很有一手,你要不去跟他请教一番?”
宁兰茹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之后我同他出了药谷,来到一个偏远的小镇上找到了那个厨师。”宁兰茹道,“在跟那个厨师请教的过程中,我才知道你爹其实也是一个富家子弟,但因为家中人得罪了权贵举家被流放,他心有不甘在被流放的路上杀了官兵逃了出来做了商贾。但因为身份的缘故也干了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那爹爹也是一个可怜人啊。”舒颜如有所思地说道。
宁兰茹叹息道:“在遇到你爹爹的前一年,新帝登基,天下大赦。你爹他们家本就是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便被赦免了。但你爹爹当时已经走上了不归路,不能回头了。”
舒颜点了点头,感叹道:“爹爹的遭遇给唐伯伯好像啊。之后呢?娘亲跟爹爹的关系有所缓和了吗?”
宁兰茹点了点头,“既然知道了你爹的身世,我自然没有再怀疑他的道理,药谷之前也救过不少被冤枉而无法回头的人。但后来……”
宁兰茹似有些恼怒地抿了抿唇。舒颜见此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宁兰茹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师父的寿宴上出了一件事情,小师弟包藏祸心想要害我清白同他成亲,但没想到阴差阳错我跟你爹生米煮成熟饭,师父大为震怒。我虽伤心,但我也并不想被这件事情束缚。不过,你爹却始终心怀愧疚,甚至负荆请罪在我房门前跪了许久,后来我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无论如何也要赶到我的身边。”
宁兰茹笑道:“长此以往,我忽然感觉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也挺好的。”
宁兰茹说完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将这段时间郁结于心的闷气都呼了出来,看着舒颜笑道:“说了这么多,心情倒是好了不少,登过两日,我们就回家过年吧。”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