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冠遮住天幕,林间阴森昏暗,枯枝败叶散发出呛人的腐臭味儿,虬结裸露的树根长满荧绿青苔,皲裂树皮上爬满蜈蚣蜘蛛。
盛莲池惊恐地看向周围,她被藤蔓吊在横生的枝干下,双臂已经失去知觉。
“重离——”她张开嘴,竟发不出一丝声音。
缠在身上的藤蔓却因她的动作慢慢收紧,胸骨被挤压,勒得她喘不上气,她不敢再动,渐渐放松下来,藤蔓竟也松开些。
她满腹疑问,抬起头四处寻找重离,却见密林深处有光点闪烁,密密麻麻,片刻连成一片——
着火了!林子着火了,火势凶猛,迅速蔓延,片刻染红天幕。
她忐忑不安,目不转睛盯着冲天火光,却瞧见一团火焰如离弦之箭朝这边飞来,紧跟着从那团火焰中射出无数小火苗,化为一根根赤羽穿透密林铺天盖地射过来——
她瞳孔紧缩,冷汗直流,立时运转灵力想要撑起结界,岂料丹田干涸,根本没有灵力可供驱使。
完了,她如坠冰窟,拼命扭动身体试图挣脱藤蔓的桎梏。
藤蔓受惊,骤然收紧,胸腔被大力挤压,她喘不上气,张开嘴大口呼吸,像离开水的鱼。
咔咔——两声脆响,肋骨像是断了——
“啊——”彻骨钻心得疼,她惨叫一声,双眼猛然睁开——
入目是月白色承尘,烛光映照的竹屋——原来是梦,她松了口气,扯到胸口伤处,疼得脸都抽搐了。
“你醒了。”
眼前突兀地出现一张清隽矜贵的脸,是南宫麟,他怎会在此?盛莲池意识懵懂,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可要喝水?”
她微微点头,想坐起身,一动胸口疼得直冒冷汗。
“躺着别动——”南宫麟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倒了杯茶,用灵力包裹着少许送到她嘴边。
盛莲池乖乖张开嘴,灵力缓缓将水送入嘴中,一口两口三口——
“可还要?”
盛莲池摇头。
南宫麟放下茶杯,在床边的竹凳上坐定:“你心脉受损,我暂且用灵力护住你的心脉,今日太晚,明个儿一早我去苍梧峰找边师叔要天元丹为你疗伤。”
“多谢了。”即便再不待见此人,该有的礼貌不能少。
“无妨,小事而已,”南宫麟为她掖好被角,这才问道,“昨晚究竟发生何事?你们怎会遭遇鬼车!又是如何逃脱?”
盛莲池愣了,鬼车?昨晚袭击他们的是异兽鬼车?对了,重离,重离呢——
“重离怎么样了?”她连忙问道。
“原来他叫重离。”南宫麟嘴角微微一翘,露出嘲讽和不屑。
盛莲池看得真切,不由蹙起眉头,心底滋生出不悦。
“为何赶燕师妹?”南宫麟突然转换话题,“下午我传音于你便是要说此事,若你当时去抱元峰,何至于遭此横祸。”
果不其然,那燕兰纯口是心非,嘴上说‘师姐不去她也不去’,最后还不是去了,竟然想让南宫麟说服她改变主意,做梦。
南宫麟见盛莲池毫无反应,心生不悦,继续说道:“燕师妹善良体贴,这三年多亏她陪伴照顾你,你当心存感激,不可如此待她,一会儿她过来,你好生跟她道歉,请求她留下。”
这人还真不把自个儿当外人,盛莲池嗤笑,反问道:“这事儿和你有关系吗?”
“你看看你,总是和孩子一样蛮不讲理。”南宫麟蹙眉,“燕师妹和你同龄,却比你知情达理,你该和她多学学。”
盛莲池气笑了:“蛮不讲理?我又没求着你和我讲理。”
“你!”南宫麟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虽然多亏你救了我,可这并不代表你就能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我现在是病人,我需要休息,你要是没别的事儿请出去,别妨碍我养伤——”
“休得无礼!”南宫麟蹭地站起来,“我是你大师兄!”
“这可是仙猿峰!”盛莲池毫不相让,“咳咳咳——仙猿峰只有大师姐,哪儿冒出个大师兄,要摆大师兄的谱回你抱元峰去!”
南宫离脸涨得通红,心道:果然如燕师妹所说,盛师妹确实反常,往日她虽爱耍小性子,可向来轻声细语,从不曾像今日这般对他大呼小叫,定是受那重离影响,或许是他没有直面回应她的情愫,她才随便找个人寄情故意气他。
这样一想,南宫麟气也顺了,撩起衣摆坐下:“你以后少跟那重离来往。”
“你管得着吗?”盛莲池脱口而出。
“你!”南宫麟噎的说不出话来,见盛莲池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猛然想到今日剑道台练剑时,听见几个小师妹说起演武台上发生的事儿,顿时郁结于心,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他绝非良配!你不可赌气将终身托付于他。”
“赌气?”盛莲池不解,“我赌什么气?”
南宫麟脸色微微泛红,那些话他实在羞于说出口。
“你不会觉着我因你赌气吧?”盛莲池见他面色泛红,心头一突,“你想多了,和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可千万别多想。”
“你的心思我都懂——”南宫麟以为她是怕被拒绝才嘴硬,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深知你心所求,我,其实我——”
吱呀——屋门被人推开,俩人不约而同看向竹屏风处。
燕兰纯双手端着托盘,娉娉婷婷绕过屏风。
南宫麟话未说完被人打断,方才一时冲动想要表露的心意再无法宣之于口。
“师姐醒了?”燕兰纯眼眶通红,看见盛莲池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可吓死我了,要不是大师兄正好在此,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南宫麟不好再继续方才的话题,想从托盘中拿起药碗给盛莲池喂药,燕兰纯身子一侧让他拿了个空:“还是我来吧——”
“不用,我自己起来喝。” 盛莲池忍着疼侧身撑着床慢慢起来,南宫麟连忙拿了两个靠枕给她垫在背后。
盛莲池从燕兰纯手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南宫麟诧异,记忆里她最讨厌喝药,若非燕师妹说时辰太晚不方便上苍梧峰求天元丹,他也不会让燕师妹给她煎药喝。
燕兰纯也很意外,原以为要让盛莲池喝下这碗药需费上好一番功夫,没曾想竟如此简单,她心中越发不安。
接过空碗,燕兰纯楚楚可怜道:“师姐,你伤势不轻,我现在回外门实在不放心,不如等你伤势痊愈我再离开。”
“你不必离开,”不等盛莲池开口,南宫麟便自作主张,“席师叔出关在即,燕师妹拜入仙猿峰不过早晚,搬来搬去岂不麻烦。”
嘿,最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盛莲池气笑了:“我们仙猿峰虽居五脉之末,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再说我师尊早已言明,燕师妹资质普通,畏惧灵兽,并不适合御灵一道,南宫师兄若是愿意,不妨求掌门师伯收燕师妹为徒,我看比起御灵道,燕师妹更喜剑道。”
“盛师妹!”南宫麟蹭地站了起来。
“大师兄——”燕兰纯连忙拉住南宫麟的胳膊,“盛师姐有伤在身,怕是心情不好——”
“哼!”南宫麟出生修真世家,又是掌门座下首徒,向来被人捧着,那原主对他更是千依百顺,盛莲池今日几次三番顶撞他,即便他一贯追求宠辱不惊,心如止水的心境也忍不住动了怒,拂袖道,“燕师妹,既然盛师妹执意如此,你便收拾东西离开这仙猿峰吧,想必盛师妹这点伤也不用人照顾。”
“大师兄——”燕兰纯急得直掉眼泪,原想搬出南宫麟说服盛莲池,哪曾想他竟来帮倒忙。
“你不必担心,”南宫麟语气和缓,“随我去抱元峰住下。”
“好——”燕兰纯内心狂喜,脑海中顿时滋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盛莲池伤口疼痛,实在没心情和俩人周旋:“你们能走了吗?我要休息。”
燕兰纯看向南宫麟。
“我们走!”南宫麟一把抓住她,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小白,你知道重离在哪儿吗?”待人离开,盛莲池立刻问卧在床边的玄冰白虎。
小白站起来将下巴搭在床上,呜咽几句,原来重离在燕兰纯竹屋,原书中重离便是因燕兰纯救了他才心生爱慕之情,想来他在燕兰纯那儿应该被照顾的很好。
盛莲池松了口气,拿出传音玉符联系甘慧。
方才南宫麟说明天要上苍梧峰找边师叔要天元丹给她疗伤,如今她将人得罪了,这要丹的事儿只能靠自己。
甘慧得了消息压根没等到天亮,直接带着两颗天元丹赶来仙猿峰。
这天元丹不比还元丹,所需灵植得来不易,炼制时成丹难度大,甘慧自不会白给,不过也没抬高价格,她卖给如意斋一粒要七百块中品灵石,给她便按五百块中品灵石。
盛莲池苦笑,五百块中品灵石一粒,两粒正好一块上品灵石,也幸好她卖了那块留影石,要不还真就买不起。
救命的丹药,再贵也得买啊,盛莲池咬牙买了两粒,一颗给重离,不管怎么说,那重离毕竟帮她挡了不少伤害,否则也不会伤那么重,做人不能没良心。
服下天元丹,盘膝打坐,灵力在全身经脉中每运行一个周天,胸口的伤便好上一分。
破晓时分,她胸口已经完全看不到伤口,除了身上还有些疼和气血不足外,再没有不适。
下床抻了个懒腰,拉开门,便瞧见小白守在门口,见她立刻蹭过来。
她带着小白来到燕兰纯的竹屋,燕兰纯昨晚已跟随南宫麟离开,除了日常换洗衣物,倒是没带走其它东西。
重离躺在内室榻上,身上盖着薄毯,双目紧闭,呼吸均匀,背上赤羽已尽数拔出,伤口也都仔细包扎过,只是人还没醒。
盛莲池摸了他的额头,还好温度正常,瞧着脸色也比昨晚红润些,燕兰纯应该给他喂过药。
盛莲池将天元丹塞进他的嘴里,丹药入口即化,药力慢慢渗入体内,想必要不了多久他便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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