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远没能想到一进大门,就看见刚和自己结婚不久的爱人,和自己的侄子抱在一起,关键是,那两个人之前还是情侣关系。
宋翰玉看过来的眼神明晃晃的挑衅,以往宋修远从不将宋翰玉看在眼里,今天他承认,宋翰玉确实气到他了。
宋修远想,自己一个人看见这场面也就算了,偏偏身后还站着一个周助理。
一瞬间心如刀绞,他甚至有一刻的念头就是掉头而去,愤怒得只想眼不见为净。
他讨厌说谎,更讨厌别人撒谎。
如果沈飞白还和宋翰玉藕断丝连,他绝对会立马离婚,然后把宋翰玉大卸八块之类的。
脑子里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全部出现,宋修远就被沈飞白强悍的一脚给看愣了,突然有点感同身受的疼痛传来。
想来周助理也是,所以那一瞬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
“怎么不说了?”
沈飞白听着宋修远话语里的调侃打趣,和一点点的不饶人,方才在宋翰玉面前装蒜的勇气全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和宋修远之间本来就没有感情,更别提什么宋修远有多爱他这件事了。
糟糕,沈飞白想,宋修远今天要是在宋翰玉面前戳穿他,那他可就要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没有,我和他开玩笑呢。”沈飞白干笑得挥了挥手机,转得话题都有些苍白,“我要去工作了,什么事我们回来再说,行吗?”
有句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男人的心情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糟糕,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
沈飞白见状赶紧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等快步走出十来米远,他才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宋修远坐在轮椅上,微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瞧着匍匐在地的宋翰玉。
男人总是有这样的气场,就算坐在轮椅上,就算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远远观望都让人有些望而生畏。
沈飞白不敢多看,他怕自己不快点离开,下场就是跟宋翰玉一样跪在宋修远脚边挨骂,提起大学时体侧一千米的速度,沈飞白拔腿就跑。
*
因为在宋家耽搁了一些时间,沈飞白到幼儿园的时间刚好卡在了点上,带班老师明显的有点不悦。
沈飞白也不想的,但也不好解释什么,上辈子打工人的灵魂突然觉醒,他下意识地陪出笑脸。
这种熟悉的感觉,有一瞬间让沈飞白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经历过的职场苦难,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前段时间脑子一热,出来上什么班,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吗?
“听说你之前实习做过老师,带起班来应该会比实习生轻松些,”老师道,“你们这批招进来,主要是辅助各班老师的,要是过两天熟悉了些,再让你自己带一个班。”
沈飞白应下,“好的好的。”
刚来就分配到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小班,沈飞白和带班老师进去的时候,还算安静,谁料等其他老师走了以后,沈飞白才知道什么叫欲扬先抑。
尖叫声和哭闹声此起彼伏,震得沈飞白的耳朵嗡嗡响。
班主任赶来一看,连忙安抚,沈飞白退居二线有样学样。
他还真的不能一下就适应这种场景,手忙脚乱的一个下午,把小朋友们全送到各个家长手中,沈飞白终于累瘫在地,结束一下午的煎熬。
“累坏了吧?”
脸上突然传来一道冰凉,沈飞白不用抬头都知道是余阳明。
他接过水灌了一口,苦笑道,“嗓子眼都快喊破了,我真佩服上大学时期的自己,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而你,我的朋友,”沈飞白从地上坐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你是真的英雄。”
“我都习惯了,相处久了孩子们会稍微听话一些。”余阳明拉了沈飞白一把,将人从地上拽起,“走吧,一起去吃个饭?就当入职第一天,咱们喝一个?”
沈飞白倒是想回去躺一会儿,哪儿都不想去了,但忽然想到回去还得面对宋修远,他忽然有点难受起来。
早上的尴尬场景还在脑海挥之不去,要是喝点酒,兴许会舒服点。
宋家人大约都有些刨根究底的毛病,沈飞白真怕等自己回去了,宋修远那家伙会重新提起那个还没说完的话题。
他宁愿死,也不想社死啊!
“也不是不行。”沈飞白笑,“咱多喝点哈,恰好明天周末,没有什么问题吧?”
“当然了。”
沈飞白从宋修远那儿得了不少好处,之前给的那张卡,他几乎没动过。
今晚吃饭沈飞白想请客,可惜慢了余阳明一步。
“干嘛跟我这么客气啊,”余阳明笑着道,“你要是有闲钱就先存着,将来也有个保障。”
沈飞白想说,自己现在已经挺有保障了的,卡里稍微有了那么点小钱,也不是算是什么穷困潦倒的流浪汉。
不过来自的朋友的关心,还是很让人感动。
“阳明,”沈飞白跑到对面去抱住他,酒劲一上来,差点要痛哭流涕,“你真是我的好兄弟,上辈子我就没看走眼。”
“什么上不上辈子的,你什么时候还信这个了,”余阳明笑,“行了啊,别跟我来这套。”
沈飞白差点就直白地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瞧着余阳明跟自己碰了碰杯,沈飞白笑着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堵住了自己的嘴。
“下次我请你。”
沈飞白从来没有这么放纵地让自己醉过一次,他从来都要保持一份理智,避免自己出差错。
因为没有人给自己兜底,所以他的精神总是高度集中着。
这辈子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不要太爽。
沈飞白喝得太过放肆,没管住自己的嘴,他其实也不是一个爱喝酒的人,不过职场那一年锻炼出来的,酒量还算可以。
余阳明的酒量不太行,一开始坚持着说要保持清醒,到时候还得送沈飞白回家之类的,没想到一扎啤酒还没见底,人就倒了。
“阳明?”沈飞白推了推他的肩膀,见人真没反应,无奈自己又喝了几口,“行,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沈飞白撑着脑袋,慢慢抿着酒,撑着脑袋看窗外的夜景。
他忽然有点感慨,如果自己没死的话,现在会是怎么样的光景。
不过应该过得挺凄凉的,上辈子他没同意跟宋修远结婚,想来之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沈家的一堆破事,在公司依旧伏小做低,除了和宋翰玉分手这件事除外,也许一切都不会有所改变。
他依旧是那个表面上看着积极阳光的沈飞白,但内里却是一塌糊涂,早就烂成渣滓的垃圾。
一个人闷闷的,没有多大的兴致去喝太多的酒。
沈飞白把下酒菜打包打包,准备回去再慢慢喝。
叫了出租车先把余阳明送回去,他现在住的公寓比刚毕业那会儿他们合租的要大太多了,生活设备基础设施都很齐全。
沈飞白实习结束以后在公司住过一段时间,不过不太自由,就搬到外头的公寓去住了,和余阳明这儿差不多。
沈飞白忽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把房子退掉。
把余阳明搬上床,给人脱了鞋袜,沈飞白在旁边坐了一会儿,不知是不是被睡意传染,他也有点跟着困了。
窗外是漆黑的夜,密闭的空间里,温度在缓缓上升。
沈飞白的脸开始被藏在体内的酒气熏得发烫,他去余阳明的浴室洗了把脸,瞧着镜子里脸颊泛红的自己,才发现自己已经快要醉了。
沈飞白的脑子还醒着,可身体确实有点不受控制地疲倦了,现在要是不走,今晚他就得睡在余阳明这儿了。
大脑一片空白,透出几个今天上班的画面,一个教室的小朋友正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吵得人有点头疼。
他坐在地上,靠在余阳明的床边,床上的男人很安静,是难得不会发酒疯的有素质的男人。
沈飞白撑着脑袋,正要睡过去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一阵电话铃。
余阳明被吵醒,翻了个身继续睡,沈飞白连忙接起电话,踉踉跄跄地往房间外走去。
“喂?”
“是我。”
宋修远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像是纸面磨过地上细小的沙石,一瞬间让人有点心痒,“怎么还不回来?”
“哦……哦……”
被人在这个时间点催促着回家,还是第一次,该说是奇妙的感觉还是其他,让沈飞白瞬间有点失语,“那个,我,喝点了酒……”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宋修远说这些,“现在头昏脑涨的。”
“在哪里?”
“什么?”
“我去接你。”
沈飞白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醉了,听见电话那头的声音都变得奇怪起来,他不知道宋修远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明明他们之间只是被合约绑在一起的陌生人。
可不能否认的是,沈飞白从心底冒出一阵冲动,他有点想和宋修远见面,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
确认余阳明一个人也能睡好,沈飞白给他盖好被子,就带上门走到公寓楼下。
他的步伐不稳,走得颠三倒四的,扶着栏杆的手用力攥紧,想借此保持平衡。
夜晚的风横冲直撞地往头顶上去,沈飞白的心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跳动得越发快。
酒气往全身游走,沈飞白觉得头好疼,他坐在台阶上,触碰到的地面已经凉了下来。
宋修远不一定会来,他腿不好行动也不方便,其实自己不应该答应的。
也许对方只是口头的表示一下关心,也许对方也诧异自己越界的答应。
沈飞白没有把握,去相信一个并不算朋友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昏黄的路灯下,沈飞白的影子被一大片阴影覆盖,他的头很重,几乎抬不起来。
“沈先生,您还好吧?”
耳边有问话传来,沈飞白在心里想了想,却没办法说出口,傻笑着被人往车上扶去的路上,他讲着乱七八糟的话,“你是谁?”
“我是宋家的司机,来接您的,快上车吧。”
“宋修远呢?”他问,“他说要来接我的,我就知道,这些人都是说话不算话的。”
司机先生望了眼车上的宋修远,闻言战战兢兢地打开门,把人塞进了后座。
空间一下狭小小区,他蜷缩在边上的一个小角落,没怎么坐稳,便往旁边一倒,奇怪的是,他没有直直躺下去,而是靠在一个坚硬的物体上。
沈飞白稍微清醒过来一些,努力抬起头打量四周,才发现自己身边坐着的不是别人,就是宋修远。
他吓了一跳,醉意都少了两分,“你怎么真的来了?”
宋修远没说话,坐在车厢里的他,五官的仿若添了一层薄雾,精致得让人挑不出一点瑕疵。
沈飞白的目光被吸引,直勾勾地盯着人瞧,平日里不敢做的,现在倒是做了个彻底。
“那你希望我来,还是不希望我来?”
良久,沈飞白听见他这样问。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自己恍惚之间被拉近,沈飞白愣了一下,才回答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来了。”
车厢里沉默了一会儿,沈飞白笑着又嘀咕了一句,“其实我有点高兴,不管是你现在过来接我,还是从那么多人里选择和我结婚。”
男人总是不爱说话,之后没再听到他的回答,也是自己意料之中的。
沈飞白的头开始昏沉,他降下一点车窗,把头靠在了车门上,尽量与宋修远保持一点距离。
他现在肯定满身酒气,味道不太好。
一路沉默到家门口,沈飞白浅浅得睡了过去,等他再度睁开眼,已经躺在了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
宋修远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翻着一本书。
沈飞白想去厕所,眯着眼睛往卫生间摸,等他再回来,宋修远已经把书合上了。
“二爷还不休息?”沈飞白有点头疼,晃了晃脑袋,“几点了?”
他自问自答着,“快十二点了啊……好晚了。”
“沈飞白。”
宋修远终于开口,叫住了他的名字。
沈飞白坐在床沿,和他面对面,微微垂着的脑袋在听见男人的声音之后抬了起来,“嗯?”
“所以,你喜欢我什么?”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别扭,似乎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又在心里揣摩了许久才问出来的。
沈飞白拿不定主意,喜欢宋修远什么?作为合约夫夫,当然是喜欢他的钱了。
沈飞白疑惑宋修远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可是非要吹彩虹屁的话,无非就是那些——“您温柔善良,很有责任心,就算是对我也很有耐心,最重要的是,长得帅,真的,巨帅。”
沈飞白说着,盯着宋修远那张脸,肆无忌惮地再度盯着他的脸,憨憨笑了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远远看了你一眼,我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不过比我差点。”
房间里比车厢里的空间不知道大了多少,沈飞白却突然觉得有些压迫。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明明老板是想听自己拍马屁的,刚刚自己好像拍着拍着就拍到自己头上去了。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在我心里当然是排第一的……”
美男子三个字还未说出口,男人便朝自己招了招手。
沈飞白立刻缄口不语,拖着沉重的步伐往男人那边迈去,醉酒后的他少了平日里的古灵精怪,多了些乖巧,“我知道我说错话了,怎样都行,就是别克扣我的钱。”
“钱?”宋修远瞧见他迷迷瞪瞪地说着这些话,笑了,“我和钱哪个重要?你不是最喜欢我?”
沈飞白瞧着他,点了点头,心想着当然了,没有你哪来的钱?
“沈飞白。”
沈飞白把目光瞥向他,猝不及防地被拉了一把,随即双唇被覆上了灼热而柔软的唇。
他睁大眼睛,难耐地挣扎了一下。
腰被男人狠狠按住,沈飞白动不了,眼皮掀起一阵热浪,唇被磨得使不上劲。
脑子糊成了一片,沈飞白想的不是对方为什么要亲自己,只觉得自己快失去理智了。
“嗯……”他轻哼了一声,“宋、修远。”
“我知道,就亲一下,马上。”
他听见男人这么说,却迟迟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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