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神界直招编外救世主,学历不限,专业不限,工资没有,工作时间007,六险一金公司全额缴纳,不提供住宿和三餐,你们看一下合同,没什么问题就赶紧签了吧。”

面容绝美的HR小姐姐单手把玩着一个迷你的十二阶魔方,抬眸看了一眼面前正襟危坐的四个女生,懒洋洋地浅笑着说道。

她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说的东西有多离谱,纤长的手指动作几下,魔方已经拼好了一面。

502宿舍四个即将毕业的女大学生咽了咽口水,好像被束缚住手脚的小鸡仔,完全不敢动弹,也不敢说话。

教室外面,狂暴的丧尸和哭喊逃窜的同学们掀起的声浪,穿透墙壁和门板,直击她们的灵魂。

同样是面对奇葩HR,明明半小时前的她们,还各有各的嚣张呢……

*

半小时之前,也就是周五下午的两点半,正值上课时间,S大本部校区工程学院的回字形理工楼内,一至二楼却热闹非凡。

今天学院为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举办了专场校园招聘会,一至二楼的所有教室以及回形楼中间的空地均被征用,作为临时的面试场地。

每间教室都被分为前后两半,前后门各摆有一家公司的易拉宝简介,HR坐在门内,求职的学生们站在门口,排队进去咨询或是面试。

作为天坑专业的倒霉蛋,502宿舍的四个大四女生秋招至今,还没拿到一份offer。今天她们组团前来找工作,为了提高效率,决定先分头行动,等探到不错的企业了再一起分享。

一楼人多,她们决定先从二楼入手。钱溢逛了两分钟,看到一家福利待遇不错的公司,工作内容也和她的专业比较对口,于是在门口排了二十分钟的队才进去。

“你有什么健身计划吗?”

“呃,没有。”

“你理想的网购流程是什么样的?”

“我下单、商家发货、快递运送,现在就很理想”

“你喜欢吃甜的还是辣的?”

“甜和辣都喜欢,具体事物具体看待。”

教室里,钱溢认真回答着HR的问题,悄悄瞥了眼桌子上的招聘简章,确认这家公司叫做“达科技机械零件制造有限公司”,不由得有些茫然。

健身?网购?甜辣?

这些问题跟机械零件制造有什么关系吗?跟她的专业有什么关系吗?

难道这是什么性格测试?但是之前面试的公司都是直接一个链接甩过来,让她自己在电脑上做个几百道题的呀!

钱溢心中迷茫着,脸上依然保持浅淡的微笑。

面前这位略微发福、发际线高至头顶的中年男性HR盯着她的简历,揉了揉鼻子,然后慢慢眯眼、仰头、张大嘴巴,冲她的简历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

震天动地。

整间教室似乎都安静了一瞬。

外面排队的同学们探头探脑,好奇里面的情况。

HR打完喷嚏,又把她的简历从上至下看了一遍,问:“你家是X省的呀,你们那里的女孩子个头都像你这么瘦小吗?”

钱溢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也没有吧,各个地方的人都是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身材什么样都很正常,和地域无关。”

“哦,我知道你们那儿少数民族挺多的,是吧?你高考的时候加了几分?”

“……我没有加分,其实政策很复杂,并不是所有少数民族同学都能加分,而且简历上写了我是汉族……”

“啊,是吗?哦哦,我看到了……阿——嚏!”

HR又冲着她的简历打了个喷嚏,钱溢感觉她的脸已经黑了。

与这半边教室里不着调的提问不同,另一半教室里,秋明面前这位优雅干练的中年女性HR,展现出了极其优秀的职业素养。

个人介绍、职业规划和几道专业方面的问题过后,她们双方都对彼此印象非常好。

HR满意地看着秋明的简历:“绩点3.9,全班排名第一,多项专业课满分,英语六级也过了,不错……你六级具体多少分?”

“624分。”秋明回答,脸上的微笑自信得恰到好处。

“嚯,这么高!”HR惊叹,目光中赞许的味道更浓了。

但她很快收起这样夸张的表情,继续提问:“我们公司是在G省,离你们S市很远,这你知道吧?”

秋明点头。

“你男朋友同意你去这么远的地方工作吗?”

“啊?”秋明忽地懵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问题,愣了半晌,“我…没有男朋友啊……”

她们之前的对话里没有谈论过任何私人感情方面的问题吧?

难道她有哪里让这位HR误解了她有男朋友?

而且……

“就算我有男朋友,我去哪里工作,也不需要征求他的同意吧?一般不都是问父母是否介意吗?”她收敛笑容,微微皱起眉头。

从一开始积累起来的好感顿时消失不见,秋明觉得这句提问实在是过于震撼和不可思议。

她冷下脸,剩余的问题都是冷漠应对。

与此同时,隔壁教室,面对眼前一男一女两位表情严肃的年轻HR,槐岳的神情却是轻松而愉悦,一副老油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女HR提问:“职场中人际交往很重要,我想问一下,如果你的顶头上司一直在工作中刁难你,你会怎么解决呢?”

“跟他沟通一下吧,我觉得……”

女HR打断她:“沟通不了,他就是要刁难你,你要怎么解决呢?”

槐岳微微一愣,表情认真了一点:“那就自己思考一下、并问问其他同事,看自己有没有哪里不小心得罪了领导,或者是和领导之间有什么误会……”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男HR“啧”了一声,不耐烦道:“没有误会!问题问的是你要怎么解决,你好好审题呀!”

“呃……”槐岳迟疑片刻,“那……给他来个左勾拳?”

两位HR一脸震惊。

“然后再来个右勾拳,最后来个扫堂腿?”

槐岳说着,忽然来了兴致,当场给他们演示起勾拳的动作。

几分钟后,槐岳眉飞色舞地走出教室。此时,秋明和钱溢已经互相吐槽完刚才遇见的两个奇葩HR,并在门口等了她好一会儿了。

“走吧,找魏芣去。”秋明招呼槐岳。

出师不捷,她们决定汇合后再去一楼探探。

三个人一边走一边交流着刚才三家公司的情况,才到楼梯口,就听见前方一间教室里传来熟悉的爽朗笑声。

只见魏芣刚好从教室里出来,眼睛还在向里面看,一头大波浪卷发自然垂落肩背,优雅迷人。

她笑容满面,跟里面的人说着:“好嘞,姐,肯定多给您介绍几个优秀的同学……嗯嗯嗯,没问题,您这边有进度也告诉我,咱们微信联系啊……哈哈哈哈……”

魏芣说完,转头看见她们三个,小跑着到了她们跟前。

“聊得这么好?”槐岳凑过去搭住她的肩膀,问道,“这公司咋样啊?”

“我跟谁聊得不好啊。”魏芣回答着,抓了一把头发别在耳后。

此时她已经完全收敛了刚才那满面的笑容,继续说:“这公司,那可是相当不咋样。单休,早八晚六,经常加班,没有加班费也没有调休,试用期工资三千五,转正四千,还不包食宿,而且试用期大概不交五险一金。”

“噫,”槐岳扁嘴,“这谁愿意去啊!这些个公司可真是够奇葩的……”

钱溢说:“但这个HR人还可以,至少愿意跟你讲实话。我们这边遇见的HR,一问到工资待遇和加班情况,立马就开始打马虎眼儿了。”

魏芣摇摇头:“这些一半是她说的,一半是我套出来的。”

她带着她们一边下楼梯一边细说:“这个HR跟我是老乡,女儿今年刚上初二,正值叛逆期。她和她老公平时工作都忙,孩子都是奶奶带,所以跟他们不亲、也不服从他们的管教。我说她可以多陪陪孩子拉近一下距离,比如接孩子下晚自习的时候,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可以谈谈心。她说她下班晚,来不及接孩子。你们想一想,下晚自习至少八点了吧,这都来不及,可不得是天天加班。”

其他三人一副“哦”的样子,恍然大悟。

“但是,”秋明奇怪地问,“面试工作为什么会说起她女儿呢?”

“就唠啊,唠着唠着就唠到这儿了。”魏芣耸耸肩,感觉这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三人立马肃然起敬,齐刷刷对着她们宿舍唯一的这位社牛同学竖起了钦佩的大拇指。

下到一楼,这会儿的人比她们刚来的时候多了两倍不止,将回形楼中间的空地挤得满满当当。

一眼看过去,好多脸熟的同学和她们一样,手中拿着厚厚一叠简历,在拥挤的人潮中艰难穿梭。周边的教室门口也是水泄不通,有的教室门口排队的人太多,队伍甚至拐了两道弯。

对比二楼,似乎这里才是招聘的主战场。

四人站在人群的外围,表情变得沉肃。

现在大环境不好,工作岗位少,每年的毕业生却又越来越多。原本像S大这样还不错的学校,都是企业争着抢着来要人,现如今,却是企业把毕业生都当作烂菜叶一样挑挑捡捡了。

焦虑和紧张写满了每个人的脸,人群上空都仿佛笼罩着一层乌云,只不过面试时,多数人会用微笑将其掩盖。

但也不乏有勇士选择正面硬刚。

“砰!”人群中央忽然有人一拍桌子,站起身怒吼:“我硕士毕业,工资只配拿三千五?S市房租和物价什么样你们不知道吗?三千五谁能活得下去?”

吼声吸引得大片人朝那说话的男生看过去,只见他满脸通红,额头和脖子上青筋暴起,愤怒得像一只正在被斗牛士挑衅的公牛。

而他面前的男性HR神色如常,推了推眼镜,轻蔑一笑:“怎么活不下去?我十五年前毕业的时候,刚进公司也是三千五的工资,不也是照样活下来了?你说你活不下去,只能说明是你的问题。”

这下子可不止那男生,连围观的群众们脸色都不好了。

十五年的时间,物价房价都已经涨了多少倍了,工资却一点不涨吗?更何况人家还是硕士。

男生气得牙齿都快咬碎了,双眼胀红,红血丝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侵占他的眼白,按在桌子上的双手硬生生将桌面抓出了几道深刻的痕迹。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下意识后退,很快便让出一块圆形小空地。

只有那HR还抬头坐着,翘起二郎腿,嘲讽地看着他,仿若在看笑话。

“你去外面看看,哪一家公司不是要从基层做起?年轻人不要好高骛远,更何况你现在这样的状态,只会让我怀疑你的精神存在某些问题,也许你可以去精神病院看看。”HR自以为很幽默地笑了起来。

他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慢走不送,后面还有同学排队呢。”

男生不动,此时他的双眼已经彻底变成了血红色,额头和脖颈间的青筋犹如遒劲的树根,似乎马上就要爆裂开来,甚至连鼻孔里呼出去的气都成了有实体的白烟。

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些许奇怪的骚动,有些同学似乎是共情能力太强,竟然也同那男生一样,气得双眼快速胀红、额头手臂青筋毕露,吓得旁边的同学纷纷下意识后退。

一时间,拥挤的人群里空出了大大小小数十个圆形。

HR的身影清清楚楚地倒映在硕士男的眼眸中,黑色西装下,对方颈间那种傲慢优越的弧度,简直让人恨不得将其砍断碾碎。

而他确实也是这么做的。

“唔啊——”

“噗呲!”

男生忽然一声怒吼,如他所想的那样,抓住HR骄傲的头颅,一口撕咬掉对方半个脖子,顿时血肉飞溅,炸开一朵巨大的血花。

变故陡生,人群惊呆了一瞬,霎时尖叫四起,直奔大门慌忙逃窜。

而恰在这样的洪流之中,人群之间、刚才空出的圆形附近,忽地又是数道血光飞溅,好几个人被咬断了脖子,脑袋歪歪、挂在躯干上,“扑通”倒地。

人群又开始尖叫着躲避,有人意外摔倒,却爬不起来,只能裹挟在人群杂乱的腿脚之中被肆意踩踏。

招聘现场顿时混乱不堪,巨大的回字形空地中,处处都在绽放着血光,人群已经没有了方向,无头苍蝇一般四处奔逃。

502宿舍的四个女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已然被裹挟在其中,如同四粒沙被巨浪卷席。她们四个紧紧抓住彼此,才不至于被人流冲散。

“朝大门口跑!”满耳朵的尖叫中,秋明第一个回神,对舍友们大喊。

四个人立马抱在一起,如同一堵移动的短墙,和流向诡异的人流对抗。

然而她们刚刚前进不过几米,前面的人却忽然惊恐转身:“快回头,前面到处都是红眼睛!”

他话音才落下,果然两道血花就在前方炸开来,惊恐的尖叫犹如巨浪滔天,502宿舍这四粒沙子转眼间就被巨浪拍到了墙壁上,动弹不得。

“躲教室里也行!可以从教室窗户翻出去!”槐岳喊着,她看到很多人都在朝四面的教室里涌,但是有些教室的门似乎被反锁了,有人在门口拍喊,门却不开。

秋明踮起脚尖,很快搜索到最近的教室门:“跟我走!”

她们一个顶住一个,贴着墙壁艰难前进。

不知为何,前面的这间教室似乎格外的平静,门口人潮汹涌,却没有人想拍门往里躲。

秋明排在最前面,就在她的指尖还差两厘米就要摸到门把手的时候,教室门忽然“砰”地打开,一个女生尖叫着飞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炸弹一样落在人群之上。

四人顿时吓得懵住,一个男生趁此机会忽然抢先,用无比健硕的体型将她们挤开,径直冲进去并关上门。

“我靠!什么情况!我们也要进去啊!”槐岳气得大叫。

四人反应过来,立即扑到门上疯狂拍门,却只听里面传来说话声——

“同学你好,是来应聘的吗?神界直招,只要你愿意,立即就能签合同……”

“应聘个屁!外面在杀人,快跑啊!”

“不好意思,只有应聘的同学才可能进来哦。”

门忽然又“砰”地打开,男生刷的一下子从她们头顶飞了出去,和先前的女生一样,砸落在人群头顶,迅速被几个“红眼睛”分食。

“我靠……”槐岳瞪大眼睛,喃喃。

四个人就这么站在门口,看见教室里面安静而空荡,只有一个身穿白色西装、面容绝美的HR小姐姐坐在中间,两边各有一个黑西装黑墨镜的高壮保镖。

“面试吗?”小姐姐对她们一笑。

“呃,面……面吧?”魏芣结巴道。

忽然,似一阵强风吹过,门“砰”地关闭,四个人眨眼间便坐在了小姐姐的对面,双手扶膝,脊背挺直,姿势统一,连座椅都是绝对平行的摆列……

*

魔方已经拼好三面,面前的四个人求职者还是一声不吭。

HR小姐姐自认为刚才已经把工作待遇都讲得很清楚了,现在却迟迟得不到回应,奇怪地问她们:“怎么都不说话,是还有什么问题吗?没关系,想问就问吧。”

空气依然凝固,教室外面的惨叫持续不断地流溢进来,如同人间炼狱。

两个高壮保镖凶狠的视线忽然穿透墨镜刺到四人身上,她们陡然一个激灵。

秋明从回忆中惊醒,脑中快速把小姐姐刚才说的话浏览几遍,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开始表示震惊。

又静了两秒,魏芣第一个抬头问:“请问一下,贵公司的名字是?”

说实话,她并不知道该问什么更有意义的问题,但是这沉默的空气加上两旁边保镖墨镜背后可怕的视线,总让她想问点什么来打破僵局。

小姐姐被她这一问,似乎犯了难,沉吟片刻:“或许就神界?我们也没去工商局注册个什么正经公司名儿啊……算了,暂且就叫神界吧。”

四个人愣愣地看着她。

这么草率的吗???

“那……具体的工作内容呢?会不会先安排我们轮岗实习?一开始有没有师傅带教?”秋明问得很有水平。

小姐姐想了想:“救世主的具体工作就是拯救世界啊,因为是编外岗位,没有神籍,所以也没有什么轮岗的必要。神界众神都很忙,哪儿有时间带教呀,如果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通过神界通APP联系负责的神仙,虽然他们一般回复都很慢就是了……”

“工资呢,真没有?”钱溢更关心钱。

“没错。”小姐姐点头,笑得明朗。

“那能有什么呢?”

“能拯救世界啊!”小姐姐一脸理所当然,指向门外,“比如现在,你们难道不想去拯救你们的世界吗?”

四人看看门外,看看她,又看看彼此,眼神交流之后,魏芣作为代表发言:“我觉得,警察叔叔会拯救我们的。”

小姐姐扑哧一笑:“没用的,现在全世界都跟门外是一样的情况,整个世界过不了几天就会被丧尸彻底攻占。”

她抬手打了一个响指,四根签字笔突然出现在她们手中。

“拯救世界的唯一方法就摆在你们面前。时间紧迫,我建议你们尽快选择签或是不签。门外已经不剩几个没有感染的人了,别拖到最后谁都不剩,而你们又不愿意,那可就真没机会了哦。”

小姐姐一双桃花眼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槐岳后知后觉的:“所以你真是神仙?我们进门的时候是被你用法术拉到座位上的?那你为什么自己不拯救世界呢?”

“五。”小姐姐轻启朱唇。

“啥?”

“四。”

“我靠!倒计时吗?”槐岳突然慌张。

“三。”

“要是我们不签是不是也会飞出去落到丧尸头上?”钱溢惊恐地问。

“二。”

“我的妈呀!我签!我签!我现在就签!”魏芣忙不迭拿笔签字。

四个人慌里慌张、龙飞凤舞地签完自己的大名,小姐姐恰好落下最后一个音:“一。”

霎时间,狂风呼啸而来,教室里一切宛如拼图碎片般裂开,并被狂风席卷飞向远方,世界转眼间变成一片纯白色空间。

小姐姐和两个保镖嘴角勾出同样的弧度,随后便如同一缕魅影,距离她们越来越远、身影越来越淡。

槐岳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抓,这才发现不是他们远离了,而是她们四个正在迎着呼啸的狂风往下坠!

“快去拯救其他世界获得回溯时间的能力吧!回溯到一切之前就可以把丧尸爆发的苗头扼杀在摇篮里了!”

小姐姐的声音从遥远的天空传来,下一秒,四人轰然落地,摔进一片冰冷的白色苍茫之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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