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迟的坚定倒是让那人有些许错愕,但这错愕转瞬即逝,倒让钟迟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不过,钟迟本就不在意对方是什么心情,他在意的唯有对方能不能救林竹默。
那人的医术的确高超,若说夸张一些,枯木在他手底下都能回春,更何况还有一口气的林竹默?
只是等这事答应下来,钟迟却也是体力不支昏了过去——他方才不要命一般给林竹默输送灵力,如今也如强弩之末,再也支撑不住了。
等他再次醒来之时,耳边又传来一道声音:
“已经治好了。”
这话音刚落,钟迟就想冲进去探望林竹默,可下一秒却是被那个人拦住了。
“小竹现在在休息,你最好不要打扰他。”
钟迟一顿,觉得自己的确鲁莽了,望着面前的人,他逼迫自己镇定下来:“那就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你不是要我的神识碎片吗?你现在就可以拿去。”
那人看着钟迟,低低地笑了一声:“行啊,既然你做好了准备,那就直接来吧。”
说着他把自己的手伸向钟迟的天灵盖,面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钟迟感受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宛如整个人都被撕裂了,取走神识的一部分并非是□□上的痛苦,可却比万箭穿心还要恐怖百倍。
一时间有如烈火灼烧,一时间又如百蚁噬啮,千万种痛苦于脑海中浮现,要一一经历过才能结束这场折磨。
他体内的金丹似有所感,也微微颤抖起来。
它在警告钟迟,警告他这是极为危险的时刻,要他立刻发起反击。
钟迟忍着痛楚压制住了这种冲动。望着他这般模样,那人的眼底流露出几分嘲弄。
“你在干什么?”门后突然传来了林竹默的声音,语气里满是焦躁,“小迟?你怎么了?”
钟迟早就被疼痛麻痹,对于外界的声音,早就不能感知了。只是忽然一股淡淡的药味钻入了钟迟的鼻尖。
是林竹默吗?
应该不是,他还在床上躺着,又怎么会过来呢?
钟迟觉得是自己疼出幻觉了。
等他再次醒来之时,浑身没有一处疼痛的地方,钟迟险些以为自己记忆里的那些也就只是一场梦。
他起身下床,推开房门,就看见林竹默的背影,按理来说,钟迟应当快些走过去,询问对方如今感觉如何,可他却看见那个人正站在林竹默面前,面容带笑。
钟迟:“……”
他忽然想起以前只是自己单方面地想要站在林竹默的身边,但是从未考虑过对方是否需要自己。
也许他的身边已经有人了呢?
……
“钟迟?”林竹默皱眉望着明显走神的人,“你怎么了?”
“没什么,想起一些往事而已。”钟迟不动声色地与林竹默拉开距离。
他刚才还狂妄地说要把林竹默的心上人捆过来,现在想来是不可能的了。毕竟自己的神识碎片在他身上,若那个人不愿意,自己还真那对方没辙。
不过,无论如何,有件事情还是要做的,想起方才的孟浪举动,钟迟主动道歉:“抱歉,之前是我逾越了。”
林竹默敏锐地察觉出一些不对,他抓住钟迟的手:“你是关心我,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情责怪你?”
钟迟望着林竹默的手,心想,也就是林竹默对自己容忍度太高了,换做旁人,那定是个趁人之危的罪名。
“你先休息吧,我回去了。”钟迟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林竹默盯着钟迟的背影,他又不是傻,自然能察觉到钟迟忽然冷下来的态度。可自己有做错什么吗?
他忽然有些委屈,要知道方才险些趁人之危的人分明就是自己。林竹默若非意志坚定,就会趁着钟迟对自己的担忧,强占了对方道侣的身份。
那真是太无耻了。
林竹默心想,自己不能当那样的人。
可钟迟这个木头,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自己的心意呢?可知道心意又有什么用,照那人的脾气只会顺着自己。
哪怕自己无灾无痛,只要一开口,说要钟迟当自己的道侣,对方也是会同意的。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钟迟对自己并非那种感情,万一他以后遇到真正的心悦之人呢?自己岂不是耽误了他,阻碍了他?
林竹默记起当年,自己最初明白心意的时候,也旁敲侧击地同钟迟说过此事。
“钟迟,如果我心悦于你,你会愿意当我道侣吗?”
钟迟那时正在练剑,闻言动作微滞。
“自然愿意。”他笃定道。
只是还未等林竹默笑逐颜开,就听那少年继续道:“照你们清虚门对我的恩情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一盆冷水浇下,灭了林竹默刚燃起的欣喜。
林竹默:“……只是因为报恩?”
“不全是报恩,”少年摇头,“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无论你想要什么,我会帮你的。”
林竹默自是不赞成他的想法:“那你自己怎么想?”
钟迟:“这不重要。”
……
林竹默忆起曾经,叹了口气,起身下床,将酒坛子里的凉茶全灌入嘴中。大半夜喝这么多茶,今夜是别想睡了。
不过也是正好,林竹默也不是很想睡。他光着脚踩在门外的杂草上,遥遥地望着天边的明月。
就算赏着同一轮明月又如何,赏月之人各藏心事,万般情意不寄明月,亦不寄眼前人。
只能是各愁各的,各思各的。
钟迟一人慢慢走回自己的住所,他并没有使用任何的法术,只是慢慢踱着步。
算算时间,那个人也该来了。
那人每年的立夏都会来清虚门,钟迟自己不喜欢他,他也看不惯钟迟,自然还是避开较好。
只是如今钟迟既想明白一些事情便不想再让那个人离开了。
之后的一段的日子里,钟迟按照惯例教门中弟子修习,又忙着处理山间出没的妖兽,为数不多的闲暇时刻都在藏书阁里头看书。
林竹默已经好几日没见到对方了。
他身体不好,以前很爱到处乱走的他如今变得极少出门,大部分时间都爱呆在自己的落英谷里。
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当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钟迟也会来找自己。
可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钟迟再也没来找过自己。
所以,他忍不住了,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分明就在同一个门派之中,却要闹成“几年”未见的光景,林竹默可接受不了。
他在演武场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听钟迟厉声道:“腰挺起来!我是这样教你们的?这般使剑,被旁人看去,哪会以为你们是修仙之人?地痞流氓都比你们端正!”
林竹默:“……”
钟迟真的是越来越凶的,明明自己带弟子的时候,他还算和善呢。
可即便是这样,林竹默还是很喜欢这个人——毕竟钟迟也就是对别人凶,而自己并不归于旁人。
如今的林竹默只有练气修为,演武场上的钟迟自然很快就能发现对方。
他刚训完这些弟子,又要更正他们的剑招,自然不能为了避开林竹默而擅自离开。
钟迟只能假装没看见。
可他可以装瞎,却不能装聋,由于钟迟如今训练的都是刚入门的新弟子,对于自家掌门的滤镜还没全部破碎,看见林竹默的弟子们自然还是会恭恭敬敬地打声招呼。
钟迟只能也转过身,恭恭敬敬道:“掌门。”
林竹默看他这般模样,心里憋着气,想他因为那些尴尬的破事就故意避开自己,想他榆木脑袋几年都未开窍,想他对自己的千好万好都无关风月……
自己的钟情偏生成了一厢情愿。
“咳咳……”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的怒意攒得太多,一时竟是气火攻心,吐出血来。
钟迟即便是三天两头见林竹吐血,也还是会紧张,他立即抛开避嫌的心思,一闪身就出现在林竹默的身侧。
他习惯性用灵力去滋养对方的经脉,只是灵力刚在林竹默的体内运转一圈,钟迟就听见一道声音:
“呵,你就是这样照顾他的?”
这声音钟迟不算十分熟悉,但只要落到他的耳中,他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那个人来了。
钟迟这会儿想起了避嫌的事,既然那位医术高超的人来了,自己也没必要再帮林竹默疏通经脉了。
林竹默愣住了:“?”
不是,钟迟你为什么突然松手啊?难道是要在这些新弟子面前避讳一些?可疗伤而已,又有什么可避讳的?
之前也没在弟子面前避讳我们之间的关系啊?
林掌门不明所以,他拧着眉瞧着钟迟,心中不甘,又伸出手抓住了对方的衣袖。
“钟迟,我累了,你背我回落英谷吧。”
林竹默轻咳了两声,气若游丝。他平日里就是这么装可怜的,只要他这么说话,钟迟就不会拒绝自己。
可偏偏是这一次,对方拒绝了。
“我还有事,这么多弟子等我,不能走开。”
林竹默愣住了,可旁边有那么多弟子,他也不能真做什么,只能咬牙离开。
而钟迟看见那人朝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跟上了林竹默。
钟迟:“……”
他移开视线,看向那些面露好奇的新弟子:“你们还不练剑,在这里闲站着做什么?”
“是!”新弟子们见钟迟脸色难看,哪里还敢再说什么?立刻摆起钟迟刚教的剑招,潜心修炼。
见这些新弟子逐渐入门,钟迟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一些,只是想起方才离开的两人……
若非那个人就是林竹默的心上人,钟迟绝不会……
他这般想着,忽然又觉得有些许可笑,毕竟自己又有什么阻止的立场呢?
林竹默认识他兴许比自己还早一些,关系也比自己更亲厚。说不准在他们的谈话之间,自己也就是个外人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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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修仙界的大冤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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