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掩锋芒10

妖丹和妖力的关系就像是瓷碗和水,天赋越高的妖,这只瓷碗就越大,所盛之水也就越多,但源源不断地往外舀水,也会有见底的时候,只能等待一段时间,直到碗底重新冒出水来。

没有系统学习过如何使用妖力的妖大多是凭着本能调动妖力,像是懵懂无知的幼童捧着瓷碗就往地上泼,水是洒了出去,却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是以这些小妖生活中离不开法器,他们只要将妖力灌入法器中,剩下的都交给法器。

而对于入了府进了学堂的妖,瓷碗中的水就不仅仅是水了。

将想象中的“水”凝成实质性的东西,比如小刀片,就是初学者的一道门槛。越是有天赋的妖,对妖力的掌控就更得心应手。

紧接着,大妖们发现,将所有妖力凝于一点的威力比从四面八方散出去的要更强,于是,“刀妖”出现了。

“刀”是武器的统称,实际上刀妖使用的武器千百种,只是刀更为普遍。

武器只是一个载体,每一个刀妖在战斗时都会将体内的妖力灌入兵器中,好比将无形无状的水倒入具体的器皿中并封口,他们不仅要躲避对手的攻击,还要时刻分出心神引导妖力汇聚于刀锋,再找准时机狠狠砍下。

这些理论知识,春宴都从李月参那习得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实践的机会,正好冯川送上门来,她便生出了利用他的心思。

头一次与妖兽战斗,自是手法生疏,当她的刀劈砍到那块红斑时,被她灌入刀中的妖力还有些散乱,没能及时归于一处,导致这一击只在红斑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子。

千眼痰兽被她的主动攻击激怒了,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啸,皮肤上的眼睛朝她喷射出绿色的液体。

她反应灵敏,刹那间妖力汇入双脚,往后猛地一蹬,飞快地脱离了妖兽的攻击范围。

不远处观战的冯川瞧见这一幕,眉头绞在一起,阴沉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春宴。

她这样子,明显是练过的,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贱民。

亓家重视天赋,只要妖丹品级足够高,哪怕是作奸犯科者都可以入府做刀妖,而品级低下的那些就只能当妖仆了。

到底是金刀,春宴才出一招,他便看出了端倪,断定她的妖丹最低也是甲等下品,这样好的天赋,怎么就做了婢女?

他兀自困惑时,春宴已经与千眼痰兽又打了几个回合,期间展露出来的超乎寻常的机警灵敏与狠绝,令他越来越震惊。

如果这是她第一次使刀,第一次直面妖兽……

冯川垂在身侧的右手紧紧握拳,凸起的骨节青青白白。

“嘶——”

那头,即便春宴天赋再高,面对凶悍的妖兽也不可能毫发无伤,她一刀砍进“岩石缝”里的皮肉再用力拔.出,连着刀锋带出的绿色黏液猝不及防地泼在了她的右手臂上。

腐蚀的剧痛令她从齿缝间吸进一口冷气,脸色瞬时白了一个度,余光闪过一道褐棕色的影子,那是妖兽凌厉的爪刺,就在这生死一瞬间,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换了左手抓住刀柄,妖力如泉涌,朝刀锋汇去,她反身就朝着那爪刺砍去。

“嗷!!!”

千眼痰兽被砍断了爪刺,凄厉地惨叫起来。

它一发狂,浑身上下绿色的黏液数也数不尽地朝四处乱飞。

春宴左手持刀,不再靠近,而是在台面的边缘处专心地躲避着绿色黏液。

已经半个时辰了。冯川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的妖力不见枯竭的迹象,甚至一如初始,浩瀚磅礴。

更恐怖的是,她好像把这妖兽当做练手的工具,每一次挥刀都比上一次更加精准,她竟能一面控制妖力,一面调整挥刀的力度角度,与此同时还躲避着妖兽的黏液,一心三用到这种地步,已经不是“天赋高”三个字可以概括的了。

她就是刀本身。

不能让她成长起来,不然她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取他的金刀之位,毁掉他的一切!

要说先前他还只是垂涎她的美色,把她当做随时可以碾碎的娇弱花朵,现在他彻底地感受到了她的危险性,若是让主上发现她的天赋,点她做刀妖,他不仅纳不了妾,还多出来一个劲敌!

思及此,冯川再没了看戏的心情,手指一勾,墙壁上他最常用的那把斧头顷刻间飞入他的手心。

他蹦到台子上,娴熟地挥舞着沉甸甸的斧头,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将那千眼痰兽剁碎在脚下。

满地的血肉和骨头残渣。

眼瞧着这一幕,春宴并不因妖兽死去而轻松一二,相反她眼尾下压,被汗水濡湿的睫毛用力眨了眨,阴鸷地盯着冯川。

冯川垫了垫手里的斧头,掀起一个古怪的笑来:“你真是给了老子好大的惊喜,有这样好的天赋,怎么想不开做个卑贱的婢女?”

春宴抬眸,并不回答。

冯川朝她缓缓走去,自顾自地说着:“不过也无所谓了,等我废了你的妖丹挑了你的手筋,纵使你天赋再高,也只是废物一个。”

她默然听着,一枚玉简悄然滑入她的掌心。

只要灌入妖力,就能免受伤害,李姑娘这般告诉她。

她忽而笑了下,那枚玉简又重新被她收回储物袋中。

又一个更好的练手工具送上门来,她不好好利用,怎么对得起这份心意呢。

不过是右手掉了肉露了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哪怕是肋骨断了腿折了五脏六腑都搅和在一起,只要她这张脸好好的就行。

衣服可以掩盖身体的伤势,脸若毁了,会吓到李姑娘,她是不愿意的。

“怎么不说话,怕了?”冯川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庞大的身躯如山一样向她倾倒。

春宴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明明神情平静,眼底却闪耀着兴奋痴狂的光芒,她将刀尖对准他,只说了一个字:“来。”

-

一个时辰过去了,春宴还没有回来。

李月参推开院落的门,遥遥地看向外面,微微蹙着眉心,夕阳的金辉铺满她的眼底,将她琥珀色的双眸映染地浅了几分,更显虚柔。

春宴是她的贴身婢女,即便是被叫去问话,也不该这么久。

李月参不作犹豫,叫来了白松,问道:“你知道亓明烽叫春宴过去是为着何事吗?”

白松那张清秀的脸霎时浮现一丝迷茫,答道:“主上未曾传唤春宴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在一向温和疏离的李姑娘眼里捕捉到了一线冰冷的杀意。然而再看过去时,就什么也看不着了。

“亓明烽现在在哪?”

“回李姑娘,主上正在跟亓明怜大人下棋。”

“带路。”她淡淡说道,语气里有一丝不容辩驳的意味。

一路上,李月参脚步都略显急促,白松走在她前面着急忙慌地为她拂开道路上的柳条或是树枝。

平日里他这样做,李姑娘都会含着浅浅的笑意对他道一声谢,今日她目不斜视,眼睫上好似凝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难道,春宴又出事了吗?

这样想着,白松的脚步也凌乱了起来,还差点被一颗石子绊倒,幸好被李月参及时扶了下,她的视线从远处收回来,落在他面上,好似一眼望穿了他的心思,放轻了声音说:“不必担忧,有我在,她会没事的。”

她给了她很多法器,足够她自保了。

她只是不喜这些人一而再再而三搅乱她们平静的生活。

被她注视着,白松很快便放下心来,将她引到了主厅旁边的耳房里。

李月参一进门,房里正在下棋的亓家兄妹俩循着声音望过去,还没开口,就听得她说:“春宴不见了。”

亓明怜歪着身子靠在桌边,托着腮,刚想随口揶揄一句“一个婢女竟使得李姑娘二登宝殿,到底有何魅力”,就发觉对面的亓明烽神情凝固了一瞬,连身子都稍稍坐正了,面部肌肉一块块地绷紧,尽管极力克制,可有些变了调的字词还是泄露了他的紧张。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见了?”

亓明怜仍旧歪着身子,只眯起了眼睛,意味深长地在李月参和亓明烽之间逡巡。

李月参简短地说明情况,亓明烽立刻把妖仆们都叫了过来,妖仆哗啦啦跪了一地,抬头三个亓府最尊贵的人盯着他们,一个个抖如筛糠。

冯川仗着自己是金刀,做事根本懒得遮遮掩掩,亓明烽一问,就有妖仆说不久前看见冯川拎着一个看不太清面貌的女人进了斗兽室。

没人比亓明烽更清楚斗兽室是个什么地方,一时间各种血肉模糊的画面争先恐后地跳出来,他猛地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胸腔里那股莫名其妙的焦躁,一甩袖子就往斗兽室飞去。

“李姑娘,搭着我的手吧,看样子兄长是顾不上你了。”亓明怜施施然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裙摆,向李月参伸出了手。

李月参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并不放在心上,葱白的手指搭在了她的手上,淡淡道:“多谢。”

“不客气。”

亓明怜看了李月参一眼,随即调动体内的妖力,拉着她一同飞往斗兽室。

她们慢了一步,到达之时斗兽室的门似是被妖力轰炸过,门框都变了形,亓明怜摸着下巴,啧啧道:“兄长还真是性急。”

李月参迈步朝里走,在看到斗兽室台子上的情形时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亓明烽脸色铁青地对冯川低吼着什么,而台子的角落里,一个瘦弱的人影无知无觉地倒在那儿。

不知是昏了还是死了,被汗水浸湿的青丝凌乱地铺在地上,露出来的一截右臂已经看不到血肉了,森白的骨头刺痛着她的双眼。

怎么会……

她明明给了她法器,即便是正面对上金刀,也不会伤成这个样子啊。

这一幕与半个多月前灼息室的画面渐渐重叠,李月参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是自责更多些还是心疼更多些。

幸好,幸好,地上那个单薄的身影在她靠近时小小地抖了一下,而后那条裸.露在外的右手臂颤巍巍地往里缩,想用被血浸透的衣裳遮掩住。

李月参极尽小心地抱起了春宴,怀里的小婢女似乎是受尽折磨已经到了崩溃的极限,下意识地就往她怀抱的更深处钻,用尽最后的力气仰起头,凑近她的脸颊,苍白的嘴唇几乎要挨到她的耳垂,她才听到小婢女气若游丝地说:

“李姑娘,奴婢好开心啊。”

在李月参看不到的角度,春宴贪婪地攫取着她的气息和温度,半睁的双眼流露出永远无法餍足的渴求,唇边泛起一丝淡到几乎不存在的笑意。

从今天开始,她才真正有资格做李姑娘的刀,所有对李姑娘不利的人,她都会斩尽杀绝。

这次重伤是春宴的一大进步,她终于从“理论上的巨人”逐步迈向“实践上的巨人”,凭春宴的天赋,很快就可以称霸天下啦(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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