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位夫人都想跟着公主涌进这亭子去亲眼看一看,不过亭子建在水面上,周围又围了幕布,真正进来的人没几个。
她们听得王十一娘的话,也如王夫人一般去看那个被按住的男子,认识的都说那就是王家七郎,没有错。
王夫人上前去辨认,看了又看,确认这就是她儿子,于是回过身来使劲踢了王十一娘一脚:“这就是我的七郎,我看你为了逃避过错,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了。”
“公主。”王夫人转过来对着公主道,“我没有这样恬不知耻的女儿,今日还请公主做证,她做出这等丑事来,王家断然留不得她了,她竟然还敢如此作践公主的地方,还请公主赐她一死吧。”
劈公主的雷慢慢散了些,公主也清醒过来,没立刻答应王夫人。
旁边有人道:“这也不是一个人做下的事情,怎么只指着女儿说事。”
王夫人恶狠狠瞪了说话那人一眼,对方不屑地挪开了眼神,反正丢脸的又不是她。
王十一娘去拉王夫人的裙角,说出句石破天惊的话来:“母亲,您的七郎出生就死了,这个人不是你的孩子。”
这下轮到王夫人如遭雷击,这会子她竟也不打人了,而是干巴巴地说:“我看你是真疯了。”
王十一娘又劈下一道雷来:“他是驸马的孩子啊!”
今儿这好戏一出接着一出,越冬在外头树上看得津津有味,张照临隐约有些失控之感,公主已经呆了。
公主的女官登时骂道:“胡言乱语!尔岂敢攀诬驸马?不要命了吗?”
王十一娘哭得梨花带雨,瑟缩着看向已经在酝酿风暴的公主,似是害怕极了:“公主知道六子巷吗?驸马在那养了一个外室……”
公主眸光一聚,道:“说下去。”
“这是第二个了。”王十一娘说,“头一个给驸马生了七郎哥哥,没多久就死了,现下这个是后来养的,与从前那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公主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王夫人要去撕打王十一娘,公主叫人拦了,指着王七郎和王十一娘,道:“给我分开关起来。”
又叫了侍卫进来:“去六子巷,看看有没有那么个人。”
王夫人急急道:“公主,七郎是我的孩子啊,我生的我养的,自小就没离过我的眼睛,不可能是驸马外室生的啊。”
公主看向低着头哭泣的王十一娘,道:“表嫂别急,等我去查证一番不是更好?你要是白给人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怄也怄死了。”
王夫人又犹豫起来,公主挣开拉着她袖子的手,转身冲看戏的众人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本宫也就不留各位了。”
众人纷纷告辞,走得飞快,都怕走慢了被公主记恨。
今日这戏看得有点大。
越冬意犹未尽,被许月观和许嵘予强行拉扯下来,推着她走了。
公主深吸一口气,问道:“驸马呢?去请他过来坐坐。”
又对张照临说:“你明日要应卯就别在这里耽搁着了,早些回去,好好休息。”
“母亲……”
公主制止他,“别站在你们男人的位置上妄图规劝我,我是你的母亲,是生你养你的人,你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就应该无条件的和我站在一边。”
张照临便改了口:“母亲也不要气坏了身子。”
“好,乖孩子。”公主爱怜地抚了抚张照临的头,满眼都是疼爱,“娘一定把越冬给你娶到手,必定能破你的死局。”
“到时候……”公主话没说完,催促张照临道:“你快些回去,路上不许耽搁。”
张照临的不配合也是今日未曾成事的原因之一,只不过公主现在也没心情和计较这些,他本就有些不愿意,反正事情也已经过去了,没有追究的必要。
张照临应了声:“是。”
又有些不放心地道:“娘千万保重身子。”
许月观的小姐妹要逼问她关于那件‘她不知道而越冬知道的事情’强行要和许月观一辆马车,两人的母亲无奈地同坐一处。
因为越冬根本不可能让侯夫人与她同坐。
毕竟她压根就没上马车。
戏还没有看完怎么能中途离场呢?
冷衣抓着越冬折返了公主的庄园,麒麟过来说:“暗处的人都跟着张照临走了。”
越冬略一思索,就道:“先看戏。”
此言正和麒麟之意,他从冷衣手里接过了越冬,迅速找到最佳看戏地点。
许侯府的侍卫去告诉侯夫人,越冬跑了,侯夫人垂眸想了想,道:“你们留几个人盯着,不过不必管她要做什么。”
今日两桩事情都冲着越冬而来,她必然有所察觉,照她的性子,不会轻易算了,即便当时逃过一劫,该算的账也都要算清楚。
驸马就在庄园里,越冬赶回来的时候,驸马已经坐在了公主面前。
公主围着驸马打量了两圈,驸马有些莫名,公主突然打发了夫人们离开,这个反应和他的预计有些出入,但是他还来不及知晓具体发生了什么,就被人给‘请’到了这里。
“这些年,你倒是越来越年轻了。”公主说。
驸马笑道:“公主胡说些什么?”他抚了下眼角出现的细纹,道:“我只怕年纪大了,公主就要愈发不喜了。”
公主掐住驸马的下巴,让他抬着脸,这个动作颇有几分侮辱的意味,驸马的脸色也难看了些。
公主很快松开手,抽了块帕子擦着手。
驸马心中疑云更甚,公主已经明确地表达了厌恶,他却不敢表达不满与愤怒,而是小心翼翼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忽然散了?”
公主丢了帕子在驸马脸上,笑道:“发生了一桩趣事。”
驸马微笑着收起公主的帕子,就看见她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又合在一起,公主说道:“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
驸马心头咯噔一下,确定必然发生了一些不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公主这种表现,绝对不是发现张照临和十娘在一块,而七郎与越冬在一块时的表现。
他不理解公主非要张照临娶越冬的念头,一个危言耸听的批命而已,不过是那老和尚为了源源不断的香火钱而说出来糊弄人的话。
张照临妻子这个位置当然还是要给与他血脉更相近的人最好。
比如他舅舅家。
正好公主头脑一热,竟然想要用这种阴损的法子逼迫越冬就范,他干脆将计就计,让自家侄女顶替越冬的位置,而越冬安庆侯府千金的身份也还不错,给了七郎也极好。
如此,一日便可成两桩好事,等公主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只能认下。
“七郎是个好孩子。”公主说。
驸马立时警惕起来,为何单独提了七郎?
“跟你很像。”公主又说。
驸马死命的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力争不要出现任何异样的情绪,他连咽口水的动作都放轻了很多:“幼时我同大表哥就十分相像,七郎像我也是寻常。”
“再说了。”驸马笑道:“照临不也长得像陛下吗?”
公主哼笑了一声,没接这话,又隔远了些看驸马,他是承恩公府里长得最好看的那个,上了年纪之后比之少年时别有一番韵味。
驸马轻轻把脸微仰起来些,任公主打量。
公主愈靠愈近。
麒麟捂住了越冬的眼睛,接下来的画面有些不宜。
越冬翻起眼睛鄙视他,麒麟却拒绝把手拿开。
还不等他们俩争出个胜负来,女官进来打断了两人即将开始的亲热。
“公主,他们回来了。”
公主轻轻拍了两下驸马的脸,回身坐到高处去了,她问女官:“怎么说?”
女官这会板着脸没有丝毫为难:“是有那么个人。”
公主略微一顿,又道:“很好。”
又问:“人呢?”
女官道:“已经带回来了,就在外头候着。”
公主点头,道:“带进来罢。”
女官拍了拍手,当即就有人押着一妙龄女子走进来,驸马猛地离了椅子,脸色瞬间煞白。
那女子戚戚地看向他,她本在家中待得好好的,忽而强闯进来一伙贼人,不由分说就将她塞进马车里,一路狂奔至此,她心中骇然,此时见了驸马才觉有了依靠,想要上前去躲在他的身后,又被人按着难以动弹。
“看来驸马认识。”公主说。
驸马骤然看向公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知道了。
但是她知道了多少呢?
公主轻招了下手,那女子就被押到跟前来,让公主能细细地看。
女子不认识公主,一双含情地眼睛只盯着驸马看,却是一个字都未吐出,看得驸马低下了头,不敢回应。
公主细看了一会儿,忽然道:“长得可真像。”
驸马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巨浪,公主竟然记得这张脸。
“原来你喜欢她呀。”公主说得十分轻松,不似得知丈夫心中另有他人时会展现出来的暴怒,她甚至比方才单独面对驸马的时候更加温和。
“我都快忘记他……们了。”公主似是想起了旧事,沉浸在一些已经不能再提及的事情和人里,这一点温和给了她记忆中的故人们。
“驸马。”公主忽然喊他,“你怎么不说话?”
驸马抬起头,看向高高在上的公主,他想她应该已经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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