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闭上眼睛,越冬就坐在旁边看着他,洗干净了这么看着,才发觉麒麟的年纪其实并不算大。
大约也就比她大个一两岁的样子。
越冬看着看着,没忍住上手去摸了一下,还挺滑,麒麟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吓得越冬一个激灵,越冬先发制人:“你看我确实守着你。”
麒麟眼里都是谴责,越冬这种守法可就出乎他的意料了。
越冬手动给他闭上眼睛,安抚道:“你休息,我不闹了。”
老大夫煎好了药,眉宇间的愁虑却丝毫没有散去,他端着那碗药来找越冬。
“你这药材有问题。”老大夫说,他要的这些都是大补之药,很少混在一起用,大多数时候,一副药方里有一两味已是极致,谁知他多用了几味,就用出了问题来。
也幸而他等着这药煎好了,不然这一碗药下去,半死的人就要彻底死了。
越冬疑问:“什么问题?”
老大夫道:“药里被人下了药。”
这话听着可拗口,药里下药是要做什么?
这些药基本都是头两次拜见皇后时她赏的,难道说从那个时候起,皇后就已经对她起了杀心?
那时候她才被安庆侯接到上京不久,正闹着她不是亲生女儿的事。
皇后哪有必要去毒害一个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的姑娘呢?
“吃了会死?”越冬道。
老大夫道:“一般人不会那么快就死掉,但是毒素会留在体内,只需一味药引,立刻就会爆发急症死去。”
“所有的药都有问题?”越冬又问。
老大夫道:“这倒没有,只是其中几味罢了。”他又说:“你最开始用的方子里就用到了这几味药。”
老大夫有些不忍地看着越冬,她若吃过这些药,只怕毒已经留在了她体内,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害她,这又是暗杀又是下毒,没个消停。
越冬说:“我没用过这些药材。”
最开始的时候她连安庆侯府的药都不用,用的都是梁稚月送来的药材煎药。
越冬把皇后赏赐的药全都拿出来,请老大夫查看,果然又寻出一些来。
可见这不是皇后被人蒙蔽在未知的情况把有毒的药材赏赐给了她,而是把准备好的毒药赏给了她。
就是冲着她来的。
可是问题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上:为什么?
她到底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呢?
先是皇后,现在又是皇帝。
他们的理由应该并不一致,不然在皇后出手的时候皇帝就该顺水推舟把她给处理了。
越冬想得头疼,就和老大夫道:“您且等等,我再给您寻用得着的药材过来,请您帮着看一看。”
宝镜没跟着进安庆侯府,她去给梁稚月报信,然后就要去看她的妹妹们。
越冬想了会儿,喊了许月观一声。
她想着该先和许月观说哪件事。
“你那个侍卫还在侯府吗?”越冬问。
许月观哪里知道她会问这么个问题,可越冬不会无的放矢,她便点头道:“在后头巷子里。”
越冬又问老大夫,“若是服了那药能诊得出来吗?”
老大夫摇头。
许月观看他们二人的脸色都不好,越冬又问起自己的侍卫,还说起了药,便追问道:“怎么了?”
越冬指了指老大夫端进来那碗药,说道:“皇后赏赐的药材有问题。”
许月观猛地站起,她来拿过皇后赏给越冬的药材,还给他用了。
她疾问:“是什么毒吗?”
老大夫看她这样激动,想是重要之人用了这有毒的药,点头道:“量很少,但会蛰伏在人体内,只需一味药引就会爆发,致人暴毙。”
许月观又问最关键的问题:“此毒能解吗?”
老大夫道:“我需得先试一试你们所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中了此种毒药,但是这法子风险大,极有可能直接引爆他体内的毒素,也许还来不及救治就会死去。”
许月观就犹豫起来,老大夫道:“你慢慢想,只要没有药引,一时半会并不会致死,至多缠绵病榻罢了。”
许月观心生不妙之感,自那次受伤之后,她的那个侍卫就一直没有好起来。
也许就是因为用了皇后有问题的药材。
“老大夫需要些什么?我且去准备。”许月观说,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的隐患太过折磨人,倒不如快刀斩乱麻。
越冬事情还没有说完,却也没有拦下许月观,她比她自己以为的更加在乎那个陪着她胡闹的侍卫长。
老大夫从安庆侯府的药库里寻摸了一副新的药出来,没有问题了才给冷衣和麒麟喝下,又被许月观请去看那个侍卫。
越冬就坐在麒麟旁边守着,梁稚月赶过来,越冬他们已经洗干净血污看不大出来那场死战的痕迹。
梁稚月问她:“怎不直接去店里?”
越冬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要用安庆侯府里的药,结果发现药有问题的事,便选择了避而不谈。
“梁稚月,我好像真的要完蛋了。”越冬说。
梁稚月笑道:“你不是早就做好了完蛋的准备吗?”
“我也做好了。”梁稚月说。
“冷衣和麒麟受了很重的伤。”越冬说,“一时半会儿哪也去不了。”
梁稚月这才问:“先时那个小乞儿去店里找我,说是你遇上了一些事情,你又遇到了埋伏对吗?”
越冬点头,“好像和皇帝有关。”
她声音很小,毕竟这个院子里的人并不是全部都和梁稚月一样向着她。
梁稚月一惊,当初半山腰上那场刺杀就不明不白的结束了,眼下在迟家已经灭门的情况下竟然又发生了一起针对越冬的刺杀。
而且居然和皇帝有关。
皇帝很闲吗?为什么要对越冬这么个无辜的小姑娘下手?
这事情对她来说实在太过离谱,她万不能理解。
梁稚月道:“那你怎么打算的呢?”
若是如迟家那般的高官大族也就罢了,到底上头还有个皇帝能诉冤,现在皇帝自己就是动手的那个,越冬连告状都没有地方去告。
“我?”越冬极其犹豫,她比不知道皇后为什么要杀她的时候更加焦躁,皇后会带给她的危险已经足够大,更何况现在是皇帝。
她的死局已经再一次走到了眼前。
“我没有想好。”越冬说,“好像不论我怎么做都逃不过一死。”
“梁稚月。”越冬看着她,说:“要不然你离开上京吧。”
“宝镜好像已经找到了越夏他们的踪迹,你带上他们和大雪姐妹几个先离开上京,正好借着做生意的借口走,等冷衣和麒麟好一些,我就带着他们来找你。”
梁稚月瞧着越冬神色,觉得她只是在忽悠她离开,“你走不了了,对不对?”
不管皇帝因为什么事情要杀越冬,从他起了这个念头开始,越冬就不可能活着离开上京。
昨天夜里是越冬唯一的机会,可是冷衣和麒麟经不起连夜奔波,她放弃了她逃命的机会,折回了上京。
那就只能尽可能的减小受伤范围。
张庭舟已经出城,皇帝很快就会知道自己昨夜的安排没有成功。
越冬不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我们做最坏的打算。”梁稚月说,“我现在去安排离开的路线,你只需要配合就好,冷衣和麒麟我也能安排妥当,你不许拒绝。”
“来时我未能站在你身边,现在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不可能再让你一个人去面的一切。”梁稚月不再给越冬说话的机会,她急急起身离去。
越冬很累,她连抬手的力气都已经没有,明明她已经努力的成长了,却仍旧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毫无还手之力。
她讨厌死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却始终无法突破桎梏,真正做到游刃有余的自由。
许月观一直没有回来,想来她那个侍卫的确被皇后的药误伤。
她不喜欢安庆侯府,但是并不想安庆侯府在无知无觉之中被皇帝处置,她至少得告诉他们。
越冬叫了一个圆脸的小侍女,同她说:“我要见老夫人。”
又道:“我现在走不了,还请老夫人移步。”
小侍女瞪着眼睛看了越冬半天,转身跑了。
边跑心里边问自己,姑娘到底是怎么发觉她就是老夫人的人。
她可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过,谨慎起见甚至都不往越冬面前凑。
以至于到现在岳嬷嬷交给她的任务那是一点进展也没有。
越冬最开始坚定地否认自己身份的原因,至今还是个迷。
老夫人得了回禀,便知越冬这回遇上的事情不小。
比上回皇后要杀她的事情还要大。
当时她甚至没想要提醒他们一声,现在却在事情发生之后立刻就要见她。
岳嬷嬷扶着老夫人走进来。
她们许久未见,越冬对自己安庆侯府千金这个身份略有些敷衍,最开始的时候还按着规矩拜见,后来慢慢就不去了。
她也应许逢予的要求,不要用任何规矩去约束越冬。
岳嬷嬷推开门,越冬低着的头倏然抬起,眸中杀意一闪而过,看得两位老人俱是一惊。
越冬身上的天真无拘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随时随地的警惕与隐藏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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