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了笔。
清瘦的身影在烛光下显得更加清冷也愈发柔和。
他闭上了双眼,似乎睡了过去。
呼吸沉的过分,但是纤长的睫毛弯弯翘起,又让人觉得轻快。
……
再次睁眼他四周的房间发生了变化,金碧辉煌的宫殿成了素锦装饰的样子。
又或者说,他现在莫名其妙换了个地方就寝,并不在寝宫内。
“小权小权,走吧,今天是陛下选秀的日子。”面前一个有些娇嫩的男子抓住他的衣袖摇晃说道。
有些奇怪,很娇嫩的感觉,倒像是平常人家中的小娘子。
不过权渡泽并没有声张,他大抵是明了了目前的状况,并没有什么反应就直接接受了目前的情势。
“走吧,我有点忘了,哥哥便带路吧。”他目光转向刚刚的男子,眉眼弯弯目光澄澈地看向他,似乎只是个未涉人事干干净净的少年。
一种被全然信任,被弱小无助的小可爱求助的感觉包裹着他,男子便忽然打足了气,脸红地有些结巴,“走…走吧,哥哥为你带路。”
权渡泽哑然失笑,有些可爱。
……
入选的秀男并不多,大概是因为陛下故意将要求提的很高。
“菊嬷嬷,这就是入选的几个秀男吗,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坐在龙塌上的女子看起来格外的野心,枣红色的唇色将生人勿近的气息拉到**。
凤眼轻微一撇,里面藏着的帝王气息让在座的秀男们都颤颤巍巍,谨慎的不行。
就怕一点小问题株连九族。
权渡泽在下方沉默低头,并不想和其他人那般出尽风头。
秀男们个个展示才艺,就想博得一点陛下的宠爱临幸。好乘着龙威一飞冲天,个个都想当枝头的凤凰。
但是再怎么扭弄腰肢陛下也没有一丝目光停留,明艳的声音拖长,“他,他还有他,我……都不要。其他的也都送回去吧。”
“这……入宫的秀男不能送回,不然会遭一辈子的诟病。”菊嬷嬷在一旁有些难办行为,“还请陛下三思。”
上位上的关荞眯着眼看了看,“都是些平民之子,出去了可能也没什么好日子,那就都养在宫里吧,也不差这份银子。”
“退下吧。”
众人纷纷应是。
……
夜间。
权渡泽痴痴地看着明亮的月光有些出神。
他独自走了出去,一席白衣让他看起来分外朦胧清冷,芝兰玉树贵公子,美的好似人间月,随手拨去只剩下一池波澜。
不像是真正存在于人间。
清醒过来后才发现他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池边,这里是陛下最喜好的养鱼池,清澈见底的湖面镜射出天上的明月。
海上月的一种寂静美。
但是并不是海,只是一个池子。
他怔怔地看向水面,忽然清醒了。
笑了起来,能暖三月寒。
一旁刚走过来的关荞都不曾来得及呵斥,就被笑容所迷惑,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轻笑但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很难言喻,像是一个皎洁的明月也似乎是一个破碎的暖阳。
但很美。
她忽然反应了过来,“那边那个,私闯朕的皎月池,该当何罪?”
关荞以为都这样呵斥了,人该赶紧逃离躲开怪罪了,结果人只是很平静的转过身,似乎很歉意,“陛下,民知罪。”
她凑近了才发现,这人的眉眼都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除了四颗痣给她很复杂的情感。她就像魔怔了一般,“我们是不是见过?”
可能是权渡泽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情况出现,也停顿了片刻,“嗯,见过一面。”
“那朕为什么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
“是在梦里,陛下想不起来也是应该的。”关荞看着他说出这句话有些不可置信,但是看了看他的神色很认真,不似作假。
“好,那朕就当是在梦里见过。”关荞眨了眨眼,“可惜了这美月,没有美酒糕点可真是无味。”
“那我便为陛下取来。”
关荞笑了笑并不说话,默认。
身为皇帝讨好她的人多了去了,并不认为这点事怎么。
……
时间有些长,但是权渡泽提着食盒的样子莫名有些熟悉。
“芙蓉糕?”关荞有些惊讶。
“嗯,后厨只剩这些糕点了,便辛苦陛下委屈一下。”他拿着玉盏为她倒着桃花酿。
关荞的疑惑打消,她玉手捻着一块品尝,一股子温热香甜在口中化开,“这厨子倒是厨艺进步了很多。”
两人沉默不再说话。
只是单单看着月色,就似乎过了一辈子。
这种错觉令人讶然。
……
翌日。
关荞忽然心血来潮要去找昨日做糕点的厨子,直接屈尊降贵去了后厨,“你们这做芙蓉糕的那个厨子是谁?”
“回…回禀陛下,奴才们没人做芙蓉糕,太上皇她老人家也不喜欢吃。”奴才们都不敢说话,生怕触怒龙威。
意思是没人做得着芙蓉糕,那么昨日的糕点便是那个秀男做得,倒是心灵手巧。
她沉思着,嘴角却微微扬起。
“也罢。”她轻笑着离开了后厨。
……
她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和她的世界完全颠倒了过来,是个男尊女卑的世界。
梦里的她是陛下的后妃,只不过她永远看不清楚那人的脸。
她与梦中的陛下相识于年少,陪伴他从太子直到成为万人之上的陛下。
陛下给了她无上的尊荣,让她成为了皇后且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她相夫教子,为他育下两个儿子,成为了人人艳羡的存在。
不过听说陛下要带一个姑娘回宫,姑娘从小娇养出口就受不得一点委屈。非要一双人,要休了她这个结发之妻。
陛下也愿意宠溺,答应了下来。
“滚,都给我滚!”关荞在梦里披头散发地砸着东西,到处都是玉瓷的碎片,手都被割破显露出白骨她都未曾觉察。
“娘娘,娘娘消消气。”婢女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耳朵,和她差的很远,很远。似乎是怕她忽然伤害自己。
她猛的清醒,是啊,我怎么能让人害怕呢?我成为了什么样子?
她的手在地上摸找,状似癫狂。手又破了无数伤口。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就是一个可怜的妇人。
镜中似乎发声了,说她一生行善积德遇人不淑。要给她一次世界颠倒的机会。她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又变成了那个端庄贤淑的皇后,平静地同意了。
她等啊等,等不来一点音讯。等到了陛下将那个姑娘悄悄带回了宫。她还是看不清陛下的脸。
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终于看清楚了陛下的脸。很好看,可不是这个人,也不如这个人的清冷绝艳。
她才想起,陛下并不叫权渡泽,而是权招。
下次见面就是新的陛下提着食盒为她送着她最爱吃的芙蓉糕,带着最珍贵的玉如意哄着她让她不要生气,还一口一个阿荞。
她张了张口,问出了和梦境不同的话,“你为什么会送我玉如意?”那么贵重。
她以为他并不会说话,谁知他只是轻轻抬起了头,眼睛不是黑棕色了,而是一抹水蓝,氤氲着冷意和温柔。
笑着开口,似乎是在开玩笑,“如意并不怎么贵重,贵重的是你。”但眼里的认真怎么也藏不住。
她感觉自己疯了,还想说些什么就梦醒了。
她神色复杂。
……
傍晚。
她去昨日看到他的地方果然见到了他。
今天倒是没说什么,但是身侧有着芙蓉糕和酒水。
她沉默地拿着糕点吃了起来,还猛喝着酒水发泄。芙蓉糕是温热的,她哑了哑声,似乎有点泪意但又转瞬即逝。
她在这里并不是妇人,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娘子,和身侧这位年轻的小郎君倒是般配。
“朕给你后位可好?”她第一次许诺给一个人名分,底下藏着的话是打算放出自己的爱意。
权渡泽很轻松,目光平淡而又温柔,“为什么这么说”,似乎并没有期待回复,只是单纯的想这么说便这么说了。
关荞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着,“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颠倒了很多事。”她说着,权渡泽在一旁很认真的倾听,就算不说一句话也能感受到他的认真。
“你觉得男尊女卑怎么样?”关荞发问。
他轻笑,眼里有些许认真,“并不觉得怎么样,只想让自己随风而逝,过着喜欢的事物爱着喜欢的一切。”
似乎没有任何回答,又似乎回答了她的问题。
他似乎并不拘谨于权,只是喜欢一段游山玩水的故事,看着喜欢的事物。
关荞也忽然就开朗了,当然也很想哭。
她也确实哭了起来,泪珠不停地掉落,止不住的泪意。她也不明确她在哭什么。
或许是这个人让她产生了一种懵懵懂懂的爱意,也或许是他的温柔过分让她眷恋。她只知道,并不想他离开又不想束缚住他。
他就该随着喜爱自由自在。
权渡泽温柔地擦拭着关荞眼角的泪滴,将她揽入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抚摸着她的头。
很温柔,还有他身上一种海边的气息。
很平和,她也渐渐不哭了。
他很认真的看着她,“很荣幸能得到你的喜爱,但是我更希望你无拘无束,天天开心。”
阿荞,天天开心。
和梦中的话重叠。
爱怜般的,亲吻了她的额头,又臣服一般的,亲吻着她的指尖。
浪漫又有些许冷漠。
他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会受伤的。”因为爱我。
关荞忽然就晕倒了,她只看见最后权渡泽接住了她。就彻底晕了过去。
……
这次终于梦醒了。
她回到了这个男权世界,她又成为了皇后。
她眼角泪滴滑落,她想起来陛下带着食盒,叫着她阿荞喂她的芙蓉糕,和梦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梦是那么的真实,或许是真的存在。
……
“陛下,该准备早朝了。”大总管叫着床上的陛下,权渡泽眼睛逐渐睁开,轻笑了一声,或许也有些认真与悲伤。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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