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嘴唇伤口

井思源沉默了两秒,挂断电话。回到拍摄现场,井思源看到许知朔的背影,心情复杂。

大四那年,井思源因缘巧合认识了来他们学校拍戏的陆长惟,毕业后,井思源就进了陆长惟的工作室,做他的助理,也是这一年,陆长惟参加《有话说》,认识了还在读大三的许知朔。

井思源和陆长惟的年龄相仿,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比起工作上的老板和下属,更像是生活上的朋友。因此,在陆长惟把《有话说》的其他成员当做朋友后,井思源自然而然同样如此。

得知陆长惟和许知朔在一起的时候,井思源虽然感到震惊,但很快就自己消化并接受了——男的也好,女的也好,陆长惟喜欢就行了。而且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陆长惟跟许知朔在一起时特别轻松开心,简直像是一只摊开肚皮的刺猬。

但那时大家对同性的态度还没有现在这么包容,井思源时常提心吊胆,害怕两人被发现。

只是他没想到,他恐惧的事情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发生,陆长惟突然被爆出潜规则同剧组的男演员,话题空降热搜第一。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之际,那位男演员第一时间跳出来指证了陆长惟。顷刻间,网上的舆论铺天盖地地向陆长惟袭来。

一场针对陆长惟的污蔑就此拉开序幕。

对方有备而来,各种“证据”一应俱全,在一开始,工作室这边只能被动应对。

大规模的网暴,品牌解约赔偿,电影推迟上映……而就在这个期间,许知朔提了分手。

什么时候都可以,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在陆长惟计划着两个人的未来,甚至打算为此退圈时。

井思源的心中难免会生出一丝怨怼。

五年过去,井思源没想到许知朔会回来,更没想到许知朔会改行演戏,进入这个剧组。如果是后悔了,想要重归于好,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呢。

“井哥。”

井思源陡然回过神,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的许知朔。许知朔的眼中带着关心,似乎还有些欲言又止。井思源收起思绪:“有事?”

怕影响到旁边的拍摄,许知朔的声音放轻了许多:“我看到热搜了,昨天晚上我也在,我……”

听到热搜两个字,井思源立刻打断了他,大概是受刚才回忆的影响,他语气不悦:“不需要你做什么,管好你自己,别给陆长惟添麻烦。”

许知朔愣怔一瞬:“我不会……”

“你最好不会!”井思源憋在心里的火蹭的冒了出来,但顾及着还在片场,他压着声音凶了句。许知朔竟然还好意思问需要他做什么,五年前真正需要你的时候你不问,现在问个屁问,“你最需要做的就是像五年前那样,离他远一点。”

井思源说完,扭头就走。

许知朔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张开的手指握成拳,轻轻地握了一下,许知朔便立刻停下。

没什么颜色的嘴唇突然被主人很用力地咬了下,像是在发泄对自己的怨恨。

嘴里尝到淡淡的血腥味,许知朔面无表情地舔过下唇咬出的伤口,垂下胳膊,往下拉了拉袖口。

回到监视器前,许知朔安安静静地站在文铮身后,通过监视器看陆长惟演戏。

还在一起时,他给陆长惟探班,经常也是这样站在监视器后或者工作人员中看陆长惟。但那时候陆长惟一场戏结束,目光会在第一时间寻找他的身影,直直地走到他面前。

分手后,他只能通过大荧幕看到陆长惟。当陆长惟的新电影上映时,他会包场一整天,关掉手机,切断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什么都不做,坐在电影院里从早上看到晚上,不吃饭也不喝水。

然后,走出电影院,他就像是重新拥有了勇气,继续自己在异国他乡的生活。

“站着干嘛,坐着看。”文铮回头瞧了眼看得认真的许知朔,给他从旁边拉过来一张空椅子,跟他闲聊,“明后两天有大夜戏要拍,今天咱们早点收工,你们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也有精力。”

许知朔“嗯”了声。

文铮关心地问:“怎么突然这么低落?”

许知朔摇了摇头:“没事。”

文铮知道他不想说,没有往下问,只是说了一句:“有什么事儿一定要跟我说。”

“谢谢。”许知朔很认真地说。如果不是文铮愿意让他来试戏,他不会这么快就见到陆长惟。

文铮诧异了一秒,笑了下,也很认真地回答他:“是我该谢谢你。两年前我站在金鸡奖的颁奖典礼,感谢了很多人,但最想感谢的人是你。”

许知朔:“你比你当初想象的还要厉害。”

听到他的夸赞,文铮笑得比当年拿了最佳导演奖还要开心。籍籍无名的年少时光里,只有许知朔相信他遥不可及的梦想会有实现的一天,愿意出演他的电影,愿意当他的男主角,在他怀疑自己的时候给予他鼓励,在他失败时安慰他再来。

即使后来因为工作和许知朔出国,两人之间的联系减少了很多,但文铮一直把许知朔当做此生不可多得的朋友。

文铮笑着对许知朔说:“你也会的。”

许知朔垂下眼眸,笑了笑,笑容发苦,只不过文铮把注意力放到了监视器上,没有看到。

晚上八点多,剧组收工。

陆长惟到了停车场,先看了眼绿色路特斯还在不在,发现不在,陆长惟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井思源跟在他身后问:“今天晚上想吃什么?要不要还让小乔去老地方打包?”

林恩乔积极道:“我支持去老地方打包!”随后,滔滔不绝地问,“井哥,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个宝藏饭店的啊?做的饭也太好吃了!它在津南有没有分店啊?”

“津南是总店。”井思源说,“饭店是陆哥的一位朋友开的,等会儿我发给你位置。回了津南,去吃饭报陆哥的名字,可以打九折。”

林恩乔欢呼:“那我就不客气啦。”

“不用你客气。”井思源走到最前面,帮陆长惟打开房车的门,让他上车。

陆长惟踏上房车,听见身后传来陈泉喊他的声音,眉头皱了下,不耐烦地回头看过去。

陈泉一脸歉意地说:“我没想到我的助理会做出这种糊涂事,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主动提了离职。我在微博给您道了歉,您应该没看到,所以,我当面再跟您说一句对不起。”

陈泉弯下腰,鞠躬。

收工下班的时间,停车场有不少准备回酒店的演员以及工作人员,纷纷扭头看了过来,对着陈泉指指点点。上午的热搜出来后,陈泉已经被人议论了整整一下午,他难堪到了极点。

但他自己选的路,所以他咬牙忍着。

陆长惟站在房车门口,倚靠着门框,眼神冷漠地吐出来两个字:“蠢货。”转身进入房车,陆长惟没再给陈泉一个眼神。

回到酒店,陆长惟让井思源和林恩乔回了各自的房间,一句没提晚上吃饭的事情。

洗完澡出来,陆长惟看了眼时间,打开了客厅里的电视,随便找了部电影播放。

看了没多久,门铃响起。

陆长惟调小了电视的声音,走到玄关,打开房门。看到拎着饭盒的许知朔,陆长惟的目光从他露在衣服外面的泛红的皮肤上轻轻扫过,抱起手臂,站在门口没有动,也不说话。

许知朔紧张地眨了眨眼。

他很早就离开剧组回了酒店,因为陆长惟白天说讨厌他身上的味道,他在浴室搓了一个小时才出来,冲了很多遍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

应该不会再有味道了吧。

突然,陆长惟毫无预兆地伸出手,在许知朔不明所以的目光下,那只宽大的手掌直接掐住了他的脸颊,强迫他抬起头,一双蛇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他下嘴唇已经结痂的那道小伤口。

这个位置,只能是被人咬出来的。

是谁?!

陆长惟掐得更加用力,戾气横生的眼神几乎让人觉得他会硬生生把许知朔的骨头掐碎。

许知朔的脸颊发疼,脸颊上的肉都被挤到一起,说话都困难,惊慌无助的眼睛望着陆长惟,明明是害怕的表情,可是却一点挣扎都没有。

“谁咬的?”陆长惟声音阴冷,那道伤口太过碍眼,陆长惟控制不住想拿刀把那块肉从许知朔身上剜下来。他的拇指覆盖上去,非常用力地揉搓过许知朔的嘴唇,动作粗暴,好像手指下的唇瓣是什么非常脏的东西。没什么颜色的嘴唇很快变得艳红,伤口刚结的新痂被揉破,血再次流了出来,又被拇指蹭干净,涂在了嘴唇上。

许知朔的嘴唇被揉的又胀又烫。

伤口传来细微的刺痛的感觉,许知朔张嘴想要说话,但是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他只好努力地摇头,但被掐着脸,摇头的动作也不明显。

陆长惟看他的眼神太过陌生吓人,动作也是,许知朔的身体害怕地瑟缩了一下,眼睛里一片湿漉漉的雾气,眼尾发红,看着格外可怜。

陆长惟的目光触及到许知朔的眼睛,手上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指甲不小心划过唇上的伤口。

“唔……”许知朔发出一声嘤咛。

陆长惟的眸光一颤,慢慢地松开了手。

被松开后的许知朔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仍保持着仰头的动作。被掐过的脸颊一片通红,比脸颊颜色还要红的是下唇的颜色,又红又肿,好像熟透的浆果,裂开了外面的坚硬的外皮,露出里面果实鲜红色的果肉,让人口齿生津。

陆长惟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许知朔低下头,感到不舒服地舔了舔嘴唇,比嘴唇颜色稍浅的粉色舌尖探出来片刻就收回了口腔中,在陆长惟的视线里一闪而过。

许知朔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好像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一般,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后颈发紧,却不觉得害怕,只觉得熟悉。

“是我……”一开口,许知朔听到自己发颤的尾音,他抿了抿嘴唇,吞咽了一下,看着陆长惟的眼睛,“是我自己……吃饭不小心咬的。”

撒谎!

陆长惟一眼看破。

但刚才情绪上头挤占了大脑的思考空间,陆长惟还能问出口,现在他却怎么都张不开口。

分手五年,许知朔当然有再开始一段新恋情的权利。许知朔也会和新的恋人牵手,拥抱,接吻……操!陆长惟眼中的戾气更重了。

“真的是我自己咬的。”许知朔又说了一遍。

陆长惟低头去看许知朔的脸,确认他这一次没有说谎,心中一些阴暗的想法蓦地平息下来。

“吃饭也能咬到,你是猪吗。”陆长惟说。

许知朔回答:“不是。”

陆长惟放下胳膊,终于让开了一条缝隙让许知朔进房间:“站着干嘛,想跟陈泉一样上热搜。”

许知朔严肃地否认:“我不会做那样的事。”

他看了看陆长惟留给他的过道,侧过身体,贴着门框,从门框和陆长惟身体之间的缝隙走过。

陆长惟偏下头,视线里是许知朔细长脆弱的后颈,他这才注意到许知朔像上次一样洗过澡后来的,头发的发梢还微微湿润着,擦着他的胳膊走过去时,能够闻到潮湿的水汽。

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味道。

玫瑰花的香味没有了,就连上次闻到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也非常淡,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到。

陆长惟愣了几秒,关上门。

“我放在这里了。”许知朔把饭盒放上餐桌,“我买了一套新的,等下次来我再把这个拿走。”

陆长惟走过去,打开饭盒看了看。

和昨天一样,基本都是他爱吃的菜,这次甚至考虑到在拍戏期间要维持身材,做了低热量的。

“下次你想吃什么?”许知朔问。

“随便。”

陆长惟在餐桌坐下,抬眼看见许知朔站在餐桌旁,嫌弃他碍眼:“你挡着我看电视了。”

“对不起。”许知朔挪到不起眼的角落。

陆长惟看了他一眼:“去沙发坐着,你站在这儿影响我食欲,我吃不下去。”

许知朔坐到客厅的单人沙发上,正襟危坐地看着电视上播放的电影,但电影演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他一直在用余光偷瞄陆长惟,记下他哪个菜多吃了几口,哪个菜只尝了个味道。但记到最后发现没有用,因为陆长惟全吃光了,汤也喝得一干二净。

许知朔很高兴地想,下次可以做烤排骨,还可以做风味茄子,多做一些,让井思源和林恩乔也一起吃,这样就有人陪陆长惟吃饭说话了。

“我来收拾吧。”许知朔语气轻快地说。

“不用。”陆长惟拿着饭盒去了厨房,将饭盒清洁干净,陆长惟装好放回手提袋。回到客厅,陆长惟看到许知朔手中的剧本,走到他面前,“如果只是为了跟我对戏,不需要每天送饭过来。我答应过文铮会教你,你不用费尽心思讨好我。”

许知朔摇摇头:“不是讨好。”

那是什么?

陆长惟看着他。

许知朔在这样的注视下,哑了声,但还是强调了一遍:“不是讨好,是我想这样做。”

他只是想让陆长惟吃到他做的饭菜。

陆长惟喜欢,他就觉得开心。

陆长惟轻描淡写:“哦。”

在许知朔看不到的地方,陆长惟压了压嘴角。

许知朔想和陆长惟对戏的片段是后天晚上要拍的一场雨戏——阿难意外发现张赫的卧底身份。

但是许知朔刚打开剧本,陆长惟就让他合上。

许知朔疑惑地歪了歪头。

“今天不对戏。”陆长惟关掉电视上正在播放电影,搜了一部曾经获奖的老电影,题材和他们正在拍摄的这个题材一样,但是风格完全不同。

电影开始播放后,陆长惟关掉了客厅的灯。

“认真看。”陆长惟坐到长沙发上。

许知朔应了声,专心地看起了电影。因为想着看完电影陆长惟可能会问自己问题,他看得格外认真,边看边想,陆长惟会在这个长镜头的地方考他吗,还是在这个哭戏这里考他呢?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结束,许知朔看着滚动的演职人员表,直到最后黑屏,也没有听到陆长惟跟他说话的声音。他扭头看过去,昏暗的房间里,陆长惟安静地躺在沙发上,呼吸均匀。

陆长惟睡着了。

许知朔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动作小心地从单人沙发下来,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声音。

轻手轻脚地走到陆长惟身边,许知朔慢慢蹲下来,扯过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毯子盖到陆长惟身上。

中间陆长惟动了一下,许知朔立刻像个木头人一样,捏着毯子一动不动。

陆长惟放在眼睛上遮挡的胳膊拿了下来,手搭在脸侧。

许知朔将毯子缓缓放下,坐到地毯上。

他抱住自己的腿,下巴搭在膝盖上,用那双明亮又温柔的眼睛注视着陆长惟。

时间的流速变得浓稠又缓慢。

许知朔眨了眨眼睛,朝陆长惟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陆长惟骨节分明的手指。

触碰不到一秒,许知朔收回手。

他做口型:“晚安。”

陆哥,嘴角挺难压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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