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陆长惟莫名其妙的一句热搜,井思源一下午时不时就要打开微博看一眼,为此还特意电话通知了工作室一起留意,但直到晚上收工热搜都风平浪静,气氛祥和,宛如大家一起过年包饺子。
井思源不禁怀疑陆长惟在逗自己玩。
刷新着微博界面,井思源自言自语:“今天的热搜很平常啊。”索性退出微博,不再看。
有工作室那边盯着,他其实没必要这么担心。
得了空闲,井思源立即给自己老婆打了通视频,给她分享今天在剧组的生活,包括中午吃的盒饭都有什么菜,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一脸幸福。
陆长惟卸了妆,换上自己的衣服从休息室里出来,目光先在片场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某个身影,他这才往举着手机视频的井思源那边看了眼。
视频中井思源的老婆突然正襟危坐,扒拉了两下头发,笑眯眯地跟仅露出半张脸的陆长惟打招呼:“陆哥,晚上好啊,听源儿说你们刚收工。”
陆长惟进入井思源的镜头中:“晚上好。”
回应之后,他便离开了镜头,给井思源留下继续聊天的空间,自己提上了帆布包往房车走。
井思源跟在陆长惟身后。
停车场上没剩下几辆车,陆长惟往停车场最里边看了眼,那边的位置已经空空荡荡。
文铮还在片场,但那辆绿色路特斯不在了。
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陆长惟上了房车,坐到左侧的长沙发上。虽说是长沙发,但房车内的空间有限,陆长惟半躺半靠勉强能够伸展开两条腿。
井思源紧随其后,坐到了另一侧的卡座。上了车他就把视频通话挂断了,扭头对陆长惟说:“小乔刚才给我发消息说,她去老地方打包了你比较喜欢的几个饭菜,大概跟我们一个时间回到酒店。”
陆长惟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嗯。”
早上的那场雨下到了傍晚才停,车窗上还残留着水渍,窗外的灯光在覆盖着一层水的玻璃上变得光怪陆离,很像菌子中毒后看到的幻觉。
《有话说》第二季最后一期录制时出外景去了云南,当时最大的赞助商撤资跑路,所有人都不确定这个综艺还会不会再有下一季。
散伙饭吃完,从云南离开坐大巴去机场的路上,好几个人都控制不住掉眼泪,哭着哭着突然开始不对劲,七嘴八舌胡言乱语什么的都有,何津那个二傻子竟然对着镜头报自己的银行卡密码。
节目组一开始以为他们在演,都在笑,慢慢才意识到出了问题,然后赶紧送他们九个人去了医院。
检查结果很明显是菌子中毒。
九个人中只有陆长惟和许知朔看起来像是没事人,许知朔是因为不喜欢任何菌类,只尝了一口味道。而陆长惟是出现了幻视,他看到许知朔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瑰丽又奇幻的泡泡,那些泡泡漂浮在他身边,围绕着他,所以他不敢动,怕戳破了。
事后,九个人洗胃的洗胃,输液的输液,住院的住院,能好端端站着的人只剩下四个。
好在最后有惊无险,没把自己送走。
节目播出后,热搜直接爆了。
#有话说差点变没命说#
#有话说全体菌子中毒#
#吃菌子注意事项#
……
各类相关热搜在各大平台刷屏了整整一个星期。
节目意外出圈后,新的赞助商找来,《有话说》第三季得以如期开拍,算下来竟然是因祸得福。
房车在行驶过程中路过减速带颠簸了一下,陆长惟透过玻璃车窗上的光影看见的过去随着水渍一点点干透慢慢消失。陆长惟拉上了车窗的窗帘。
井思源听到窗帘被拉上的声音,看了陆长惟一眼:“你下午说的热搜是什么意思?”
陆长惟回想了下,想起有这么个事:“最迟后天就能看到,不用着急。”
“在你没告诉我前,我是完全不急的。”井思源劳心劳神地叹了口气。看见卡桌上的小饼干,井思源纠结半晌,心想今天自己不仅苦口婆心,还尽叹气了:“过去的事我们就当它过去了吧,我也永远不提了。不管他为什么回来、想做什么,咱现在就离他远远的,好吗,陆哥。”
陆长惟没有回答。
在井思源以为陆长惟根本不会理他的时候,他听见陆长惟带着戾气,冷漠地说:“过不去。”
井思源心口一紧,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他知道说什么能够有用,也不至于五年过去了,他听见许知朔的名字都提心吊胆、草木皆兵。
真会祸害人啊。
井思源想,如果当初不参加《有话说》就好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真有的话,陆长惟估计也不会看一眼。
没多久,房车停到酒店的停车场。
陆长惟拿上卡桌的小饼干,走出房车。坐电梯直接到十六层,陆长惟找到房卡开门。
打开房间的灯,陆长惟路过餐桌将手上的小饼干放在了上面,然后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抬头看见镜子里自己的模样,脑子清醒不少。
随手将弄湿的头发拢上去,陆长惟打开卫生间的门出去,却看见客厅突然多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井思源坐在沙发上,对出现的人直眉瞪眼。
而不被欢迎出现的许知朔站在餐桌旁边,两只手在前面拎着一个透明的卡通手提袋,如果不是脖子连接着脑袋,许知朔的脑袋大概能低到地板上。
这副忐忑不安的模样就像是乖乖的三好学生误入了不良少年的聚集地,然后被堵得无路可去。
陆长惟垂眸看了眼许知朔手上提的袋子。
透明手提袋里装的是一个黄色的饭盒。
陆长惟还没有说话,井思源先开了口,语气不善,充满了警惕与防备,像是一只老母鸡在护着自己的小鸡崽,阻止不怀好意的黄鼠狼偷吃。
“你来做什么。”
刚刚许知朔敲门的时候,他就应该先问一句是谁,而不是想当然地以为是林恩乔回来了,傻傻地打开了门,给了许知朔进门的机会。
许知朔提了提饭盒,看向陆长惟,见陆长惟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他微微抬起了一些脑袋。
但陆长惟只是绕过他,给自己倒了杯水。
“我做了一点吃的。”许知朔的角度只能看到陆长惟的肩膀,他匆匆看了眼,收回目光,低头看手提袋上的星星图案,“不知道你吃饭了没有。”
陆长惟背靠着餐桌,一只手撑在桌面,另一只手拿着水杯,却好像忘了自己在喝水的事情,听到许知朔的话也没有反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井思源见陆长惟没理会许知朔,甚至都不像在听,于是赶紧见缝插针替陆长惟回答:“不需要。”
许知朔的手指在手提绳上绕了两圈,不自觉攥紧了,仿佛感觉不到被绳子勒疼的痛感,也听不懂井思源不客气地赶人离开的话,许知朔看着陆长惟的肩膀说:“我放在这儿,你可以尝尝。真不想吃也没关系,只是能麻烦你把饭盒放到门口吗?我明天早上一早就过来收走,这样还可以去喂附近的流浪狗和流浪猫,不会浪费了。”
陆长惟放下水杯:“那你直接去喂流浪猫。”
许知朔愣了愣,将手提绳扯得更紧了,声音很轻地回答:“可这是我特地为你做的。”
他抬起了头,视线终于从陆长惟的肩膀向上挪去,也因此他发现陆长惟在他话音落下后瞥了一眼过来,眼神很像是“你还知道这是给我做的”的挖苦、埋怨,但也更像是他为了宽慰自己生出的错觉。
许知朔解开缠绕在手指上的手提绳,将手提袋放到了餐桌上:“我放在这里了。”
陆长惟往许知朔泛红的手指瞥了眼,撑在桌面的手倏地移开,抱起手臂:“随便你。”
“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许知朔对陆长惟说完,扭头跟井思源也礼貌地道了声“打扰了”。只是他还没有走到门口,房间门突然被敲响。
井思源立即开口问道:“谁啊?”
“井哥,是我。”林恩乔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
井思源这才放心地走过去打开房门,让拎着打包好的饭菜的林恩乔进门后,井思源扭头看向许知朔,用眼神无声催促着他赶紧离开。
许知朔一走出门,井思源立刻把门关上。
陆长惟面无表情地看了井思源一眼,目光落到餐桌的手提袋上,盯了几秒。
“他以前连厨房都没进过,谁知道做出来的饭菜能不能吃,你明天还要拍戏,万一吃出来问题了怎么办。我来处理了吧。”井思源伸手去拿手提袋。
陆长惟的手指在桌面不耐烦地敲了两下,抬手按在了饭盒上,朝门口一抬下巴:“你俩回去。”
井思源伸出去一半的手讪讪地收了回来。
都不知道发生了的林恩乔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胳膊往上提了提打包好的饭菜,扭头看向井思源,小声询问:“那…我们还吃吗?”
井思源无奈地抹了把脸,从林恩乔手中接过打包袋子,朝门口摆摆手:“我们自己吃,先出去吧。”
林恩乔“哦”了一声。她本来就站在玄关没往里面走,门一开,转身就能出门。
井思源和林恩乔也离开后,本来热闹的客厅只剩下陆长惟一个人。陆长惟在餐桌边站了好一会儿,看着手提袋上的卡通图案轻轻“啧”了声,真是一如既往的幼稚审美,还不如上幼儿园的小孩子成熟。
陆长惟打开手提袋,拿出里面黄色的饭盒,这才发现饭盒是和小王子的联名款。
饭盒一共有三层。
最上面一层是两个小的饭盒,打开分开是香味浓郁的山药排骨汤和红酒炖雪梨。装红酒炖雪梨的饭盒温度比常温要偏凉一些,应该是从冰箱里拿出来后放置了一会儿才被装起来。
第二层是茄汁脆皮豆腐和虾仁。
最后一层再次分成两个小的饭盒,分别是五块煎得金黄酥脆的土豆饼和番茄意面。
陆长惟看着面前这些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又瞥见那袋小饼干,他不禁想许知朔系着围裙,站在厨房做饭的模样,那样的画面让他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手抓挠了一下,不疼不痒,却比冬天的冷风还要难捱。
他拆了双一次性筷子,先夹了块土豆饼尝了尝味道。第一块吃完,不知不觉就夹起了第二块。
……
最后一口排骨汤喝下去,陆长惟看着空掉的饭盒,很长一段时间坐着一动不动,眼神放空。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不变,胳膊和腿都出现了轻微的酥麻,陆长惟回过神来,站起来活动了两下。
清洗干净饭盒,陆长惟把饭盒恢复原状,重新放回手提袋的中央。后知后觉发觉自己做了许知朔常做的事情,陆长惟顿时嫌弃地“啧”了声,隔着手提袋推了下饭盒,把它推到了手提袋最边上。
仿佛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幼稚,陆长惟看着不再“规整”的饭盒,满意地离开餐桌。
回到客厅的沙发坐下,陆长惟开始看明天的拍摄通告——明天他和许知朔的对手戏依旧不少。
刚要放下手机,手机顶端弹出来一条消息。
【何津:长惟,朔宝回国了!!!】
不到两秒,接二连三的消息弹出来。
【何津:梁梁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打赌还被他骗了五百块钱,没想到朔宝真的回来了哈哈哈哈哈!】
【何津:我都快一年没见过他了,真是想死我了。】
【何津:咱们十全九美终于可以再次聚齐了!】
陆长惟不是很想理会何津这个二傻子,但越不理他,他越是跟哈士奇一样闹腾人。为了不在某天看到这人突然出现在片场,陆长惟敷衍地回了两句。
【陆长惟:[转账5000]】
【陆长惟:收钱滚蛋,再吵拉黑。】
【何津:再见!你这个冷漠无情的狗男人!】
【何津:[转账已被接收]】
陆长惟骂了句“傻逼”,转手拉黑了人。
扔开手机,陆长惟神色倦怠地靠上沙发,已经没有了想要看剧本的心情,脑子里一直在想何津说快一年没有见过许知朔的事情。
一年前的这段时间许知朔回来过……陆长惟稍微一回想就想到了是因为什么——孟露夕女儿的满月宴,《有话说》的所有成员都去参加了。
陆长惟结束当天的工作赶到宴会时,宴会已经接近尾声,他喝了两杯酒,送了礼物,跟其他人没有聊几句就因为要赶飞机去另一个城市匆匆离席。
原来,许知朔也去了那次满月宴。
陆长惟闭上眼睛,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许知朔去了,他们却没有碰见,也许是错过了,也许是许知朔在故意躲自己。
那么在过去的五年中,这样的错过、这样的躲避究竟发生过多少次?在冯邵结婚时,在孟露夕结婚时,在冯邵的儿子办满月宴时……
原来,这五年只有自己再也没有和许知朔见过。
陆长惟感到了呼吸困难,他不得不站起来,走到阳台打开窗户,试图让自己的呼吸顺畅起来,但身体上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感却没有消失,就连视线中看到的灯光都变得扭曲。
陆长惟突然很想抽烟。
但他已经戒烟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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