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夏悦昨晚睡得有点舒服。
出租屋里的床什么时候那么舒服过？
翻身无障碍，软软的，还有一股淡淡的柑橘味道，感觉整个人都舒展开了。
等等！
她猛地睁开双眼，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噌地一下坐了起来，周遭温度适宜，被子布料光滑，光线能见度低。
第六直觉告诉她，这个地方很陌生，空间很大。
赤脚下地，是冰凉的瓷砖。
姜夏悦为了盖住公寓里那个难看的木地板，特地铺了一层地毯，很明显，这里不是她家。
那她是在哪里？
怎么一点儿都想不起来，连怎么喝醉的？怎么离开的？完全没有印象了。
拉开窗帘，刺眼光线直直照射，姜夏悦伸出手挡住光芒。
她微微侧头，努力适应光线，映入眼帘的是城市的俯瞰图，哪里的酒店这么高？
昨晚...她仔细回想，KTV、车子、哥哥.......
姜夏悦摇晃脑袋，想什么呢，她真的是魔怔了。
......
厨房油烟机轰隆隆地响着，这是它的主人在入住了一年以来，第一次运作，所以非常的卖力。
油烟机下，陆玧洲穿着一件蓝色短T，黑色中裤，胸前挂着一个灰色格子的围裙，两条系带随意地飘在背后，而他正左手握着锅柄，右手掌勺，有一下没一下地掂着锅里的荷包蛋。
没记错的话，她还是喜欢吃全熟、有些焦黄的鸡蛋。
早餐他准备的是两杯牛奶，还有一屉小笼包、水果拼盘，以及这两个金黄的荷包蛋。
走出厨房，陆玧洲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姜夏悦依然穿的还是昨天那套衣服，是一件碎花长裙，它经过了一夜的洗礼，现在皱巴巴的，像被捏成一团，然后展开的旧报纸。
而驾驭它的人，此时睡眼惺忪，脸颊有淡淡的红晕，头发也凌乱地垂着。
“浴室有新的洗漱用品。”
他把瓷盘放在桌上。
“这是你家？”
“嗯。”
“我怎么会在你家？”
姜夏悦双手背在身后，肢体有些僵硬，脸颊微微发热，很显然，对于昨晚发生了什么，她忘记了。
不，不能说完全忘记。
但是她不相信，她坚决认为那是梦境和现实掺杂在一起的混乱记忆。
一定是这样的！
“想知道？”陆玧洲挑眉。
姜夏悦眼睫下压，“我记得我应该是在KTV里面和史宁、万峰......”
说到万峰，她沉默了。
膝盖传来痛感。
那不是梦境……
姜夏悦深呼吸，“你那时不是说有事先走了，那为什么本来应该在K、贝德的我……”说完她用手指往周围指了一圈，“会出现在你家？”
“我认为，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她放下手，双手指节狠狠勾连在一起，“毕竟我们的关系没有熟到可以不经过对方同意，就把对方私自带回家里，不是么。”
“是。”
陆玧洲声音低沉，“你先去洗漱吧，我让能解释清楚的人来说。”
“谁？”
陆玧洲没有应声，他转身走进厨房，把沾满食物油的锅放进水池里。
抹布在他的揉搓下，不断地冒出白色的泡沫。
打开水龙头，水柱急速下冲。
姜夏悦把牙刷放进漱口杯里，跟着水流搅拌。
“明明两三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事情，卖什么关子？”
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肿肿的，头发乱糟糟的。
早知道就先整理好再到外面去了。
让他看见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好丢人……
*
昨晚睡得晚，贺清感觉自己的头快要炸开了。
然而，他现在摆出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出现在陆玧洲家门外的玄关里。
一大早的这是要干什么！
什么也不说，短信就发两个字“过来”，不知道的人以为训狗呢！
他按下门铃，连按了五下，试图用这样来表达他的愤怒，并幻想这是在借按门铃往屋子的主人脸上用力地扇了五个巴掌。
想想就有点爽！
啪嗒，门开了。
贺清立马扬起笑容，“哥，啥事呀，找我那么急。”
陆玧洲侧开身，一个身影冒了出来。
“嗨，姜老师早上好呀。”贺清以最快的速度闪进屋内，“你昨晚睡得还好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空气里飘荡的香味走去。
他快要饿死了。
“哇，真好啊，一来就有早餐吃！”贺清从盘里捏起一个小笼包往嘴巴里送，满足之感从口腔直输腹腔，然后不争气地鸣叫了起来。
“麻烦你一大早来，是我有问题要向你请教。”
姜夏悦脑子还处于混沌当中，连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奇怪，但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请问，昨晚是你把我送到这、”姜夏悦看了眼站在身旁的陆远洲，改了口，“陆老师家的吗？”
“不是啊。”贺清矢口否认。
姜夏悦看向陆玧洲，脑袋不禁偏向一侧，满眼狐疑。
陆玧洲越过她，走到贺清的身旁，拎起他的衣领把人提溜到姜夏悦的身边，“好好说！”
他的语气有些硬，看起来有点凶。
“说啥啊。”贺清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是哥你送她过来的吗？
“车你开的，路你走的，还来问我干嘛？”
姜夏悦听得云里雾里的，感觉事情的走向逐渐“扑朔迷离”了起来，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卖的什么关子？总不能是陆玧洲特地在贝德广场外等了她一晚上，然后拐到他家的吧。
想想就不可能。
不过她确定了一件事情，就是这个男生是陆玧洲的弟弟。
但他啥时候有个弟弟？
是他爷爷家的么？
如果是，怎么一起出现在郯城？
很奇怪。
当然很奇怪。
贺清的视线在陆玧洲和姜夏悦之间流转。
明明昨晚他哥还打电话叫他到贝德KTV，点名要去找万峰拼房，为的就是给他当线人，传递姜夏悦的消息。
现实现在看起来，两个完全不像旧相识，有点恩恩爱爱感情的样子，尤其是“陆老师”，多生份的称呼啊。
在他看来，这两人有点像前任见面，格外眼红！
就说他哥吧，出奇的冷淡，脸板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万。
虽然姨夫过世之后，他整个人就散发着一种奇怪的气息。平日里倒还好，还是会说说笑笑的，像个正常人，可是私底下吧，尤其是在他面前，跟川剧变脸一样，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今天他猜，是这个小美人惹他生气了。
因为姜老师她现在整个人看上去很紧张，身体距离他们很远，快退到客厅去了。明明就不想和他们靠近，但是眼睛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眉头皱得高高的，像是接了个什么大任务，要打十二分的准备。
他好像误入破镜重圆的频道了……
“是这样的。”
贺清在经过陆玧洲的提示，终于get到是什么意思，“我哥送你到你家门口，你醉醺醺的，根本叫不醒。
“我跟你又不熟，带你去我家，让我爸妈误会就不好了。
“住酒店也不是没想过，这不是怕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嘛，你还受了伤，还有那个万峰啊……”
说到这，贺清的眉毛挑了几下，“算了，这都过去了，后来我就让我哥把你送到他家，反正他也不止一套房产啊，哪里不能睡。”
“原来是这样。”
姜夏悦松了口气，她靠在博古架上，“谢谢你。”
“吃饭吧。”
陆玧洲拉开餐椅，坐了下去。
“一会儿我要去上班，要的话，我一起送你过去。”
“不用了。”
姜夏悦下意识拒绝，“我的腿受伤了，我想我还是请假吧。”
“好。”
陆玧洲拿起牛奶饮用，没有再抛出话题。
而姜夏悦也呆着一动不动。
贺清觉得空气里尴尬极了，他像是一个巨大的电灯泡。
“别呀姜老师，你不怕万峰去你家蹲着吗？”
“什么意思？”姜夏悦看向他。
“他昨天都那样了，今天不得再来跟你讨个说法啊。”贺清说着，顺势坐了下去，拿起筷子就往荷包蛋身上夹，“我劝你还是在我哥这儿待几天吧，反正他房子多，住酒店也行。
“让我哥到学校里给你摆平万峰，他多的是人脉关系。”
陆玧洲桌下不动声色地踩了贺清一脚。
那杀猪般的叫声回荡在房间里，筷子上的荷包蛋回归原味。
陆玧洲把盘子端到自己的手旁。
意思非常明显，这并不是贺清可以品用的。
“哥，你没良心，我这么帮你，你连个蛋都不给我吃。”贺清小声不满道。
“再不吃凉了。”
陆玧洲已经用好了，他起身往主卧走，把地方让出来，让姜夏悦能更舒坦的用餐。
“等等，哥…陆老师。”姜夏悦叫住了他，“麻烦你送我回家。
“我想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比较好。”
她的眼神真诚，剔除方才的警惕，“谢谢你昨晚的收留。”
“嗯。”
又是轻飘飘的一个音节。
姜夏悦目送陆玧洲的背影，才转战到餐桌上去。
“额……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看着贺清，有一种见到陌生人的拘谨。
“我叫贺清。”贺清道，“我昨晚还教你摇骰子，你忘啦。”
“哦，是你！”
姜夏悦两眼放光，“我想起来了。”
她莞尔，声音放柔，释放善意。
“能不能麻烦你，和我说说昨晚的全部经过？”
“包括万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