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两天的期中考试正式结束，高二年级的人潮在崇德楼的一片悲凉而壮烈的气氛中涌动起来。

愁云惨淡。

学生们背着书包，僵尸似的从各个考场向自己班里涌，刚刚监考完的物理组组长抱着封好的卷子回到办公室，在走廊上遇见了正在抽烟的二班班主任。

两根老油条隔着云雾相视一笑，秋风刮过彼此的脑壳，掀起几根稀疏的头发。

物理组组长：“我监考的时候看见你们班那个刘铭了，最后那道题跳坑里了，解了好几个答案出来，不知道哪个对，坐那儿抓耳挠腮的，急得脸都绿了。”

“解气，真是解气。”二班班主任说，“让他们平时一个个都拽得不行，这回知道错了吧，下星期回来保证哭着求我给他们讲题。”

他抽了口烟，感叹道：“当老师也就这点儿乐趣了。”

物理组组长叹了口气：“别说了李老师，你带的那是重点班，学生都乖，知道抢着找老师讲题。我们班那群猴子，一个个就知道吃喝玩乐，交个作业都拖拖拉拉的，有回给我交上来个空白的，我叫过来问怎么回事，他居然跟我讲忙着去食堂抢夜宵，回宿舍忘了写，第二天不小心交上来了——你说气不气人！”

二班班主任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路过的一位老师先忍不住了：“我说张老师，我记得上回年级物理小测的时候，你们班那群吃喝玩乐的猴子考了个平均分第五吧？”

此话一出，组长的脸顿时拉不住了，眼角眉梢都飘起一股喜悦之情，五官喜气洋洋地往偏了跑，充分解释了什么叫做眉飞色舞，头顶都仿佛更亮了一点。

整个高二年级总共二十六个理科班，前三个是重点班，以绝对的优势霸榜各科年级均分前三名，剩下的由其他班以微弱的差距瓜分。

均分第五，是个非常厉害的成绩。

组长把高兴得快变形的脸按回原处，故作谦虚道，“哎呀，那是运气好，运气好。”

二班班主任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少嘚瑟。”

组长的嘴没安好，差点又歪到天上去，他乐呵呵地摆手，“不说了不说了，我回去分卷子了。”

周末老师们抓紧时间改卷子的时候，霍野正躺在林司越家的沙发上玩数独。

圆形数独题，霍野填上最后一个格子，手机界面弹出礼花图案，显示解题成功。他退出程序，忍不住又抬头往旁边那扇门上瞥了一眼。

林司越已经在里头呆了一个下午，如果不是房间里偶尔会传来一点响动，霍野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晕倒在里面了。

不过，家里有人的感觉总是好的。

霍野懒洋洋地在沙发上滚了半圈，险险在边缘卡住，伸手把桌上的笔够过来，摸了本书垫在底下，开始刷卷子。

林司越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茶几上扔着一张写满的模拟卷。

他在门框上靠了一会儿，静静欣赏了一番霍野毫不讲究的刷题姿势。

霍野写的认真，没听见声响，直到松节油略微刺鼻的味道从房间里散出来，他才发现了林司越。

他抬眉：“舍得出来了？”

林司越说：“怕你饿死，出来看看。”

客厅里一直开着灯，听他这么一说，霍野才注意到已经六点多了。

他把笔放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路尾随林司越进了厨房。

他看着林司越从冰箱里拿出青瓜洗净，死皮赖脸地挤过去，说：“要不要我帮忙？”

林司越绕开他取过砧板，语气平淡：“碍手碍脚的，你给我出去。”

霍野觉得就这么白吃白喝不干活，在林司越面前多少有点抬不起头，于是积极地推销自己道：“你别小瞧我，我……”

他眼睁睁看着林司越手起刀落，一刀把那条黄瓜劈成两半，转过脸来看他：“你说什么？”

霍野身上一凉，“我说……我这就走。”

吃过晚饭，霍野抢着去洗碗，林司越找到晾了一下午的手机，刚解锁，微信消息就噼里啪啦蹦了他一脸。

班群里闹翻了天，林司越往上刷了好几页，才找到事情的源头。

江许泽：下下周运动会，大家要准备起来了，争取周末两天就报好名，下周练练项目。

江许泽：方阵全班都要走，除了集体项目，每个人不能报超过两项。留校的同学有带手机的帮忙转告一下没带手机的。

江许泽：本次运动会由我、体委董文旭和文艺委员温漾负责，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们。

这三条消息刚一发出来，群里就炸了锅。

有人悲痛地表示刚刚才遭到心灵上的打击就要承受身体上摧残他要回家种地，有人积极报名说要一雪高一的前耻，让上回200米决赛压他0.000001秒的冠军感受一下被夺走奖牌的痛苦。

林司越翻回底下，班长正好截了一张图出来，各种比赛项目的名称后面已经零星填上了几个人的名字。

他说：报名时间截止至周日中午十二点，没有报满的项目由我来随机抽人。

被挑剩下的项目，显然不会是什么好货，而随机分配这种东西，又永远都暗藏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危险。

同学们显然深谙此道，立即蹦跶起一堆“我报跳高”“我报跳远”的消息气泡。还有不少人在私聊里拉帮结派，班群里一会儿刷出一条“我和XXX报XXX”。

十分钟不到，报名表居然已经满得差不多了。

不出所料，空下来的是万年男子1500和女子800。

江许泽很满意：既然大家都这么热情，那不如我们现在就来抽签吧。

他捣鼓了半天，发出来两个抽奖小程序：我开了两个通道，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已经把报满项目的同学排除了，你们可以抽了。

没报项目的人纷纷销声匿迹，假装没看见。

但班长不愧是班长，身为年级知名护发素，没有两把刷子是保不住班主任的头发的。

江许泽：抽签时间截止还是明天中午十二点，如果到时候还没有人抽到，我就从没抽签的人里面挑。

江许泽：自己抽还是被我抽，大家自己决定[可爱]

群里立即爆发出一阵鬼哭狼嚎，谴责班长心黑手辣。

林司越知道自己体能废，没打算在运动会上给班级丢脸，他原本想报个轻松点的跳远，谁知手速不够快，没有抢到，光荣成为一名没有项目傍身的边缘群众。

霍野刚走进客厅，就看见林司越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他在旁边坐下，问：“怎么了？”

林司越：“看班群。”

霍野摸出手机点进微信，划拉了两分钟，大概弄明白了情况，“你抽到了？”

林司越说：“还没抽。”

“不敢？不如我帮你抽？”

林司越轻飘飘瞥他一眼：“抽中了算你还是算我的？”

“当然算你。”

“那就闭嘴。”

“嘿，”霍野说，“我发现你越来越凶了。”

林司越面无表情：“是吗？”

“是。”

“那就闭嘴。”

“……好。”他滚去洗澡了。

霍野洗完澡出来，林司越还坐在沙发上，正盘着腿打游戏，修长漂亮的手指在屏幕上移来移去，顶灯的光自上而下打在他脸上，镜片后长睫微垂，男孩子的五官显现出一种近乎隽秀的温柔。

他大概是玩得不怎么顺手，嘴角轻轻抿了一下，没来由有种撩拨人的孩子气。

霍野盯了一会儿，没话找话地说：“心情不好？抽到1500了？”

林司越分了一瞥给他，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回游戏里，“没有，我打算晚点再抽，”他漫不经心道，“说不定到时候已经被倒霉鬼抽走了。”

“我看看，”霍野打开微信，“没报满的男生总共二十一个，现在已经抽了……十三个，”他挑起眉，“一个都没有抽到。”

林司越一愣，“这么多都没中？”

“越到后面概率越大，”霍野说，“已经四分之一了，还不抽吗？”

林司越无动于衷：“不抽，要抽你自己抽。”

“好呗，让我帮你把它变成七分之二，”霍野打开小程序，点击抽奖按钮，“不跟你开玩笑，我从小运气就很好。”

下一秒，屏幕上爆出五彩缤纷的彩屑，一行喜庆的红色大字跳了出来。

“恭喜您，中了！”

“……”妈的。

霍野脸都气歪了。

林司越忍住笑：“运气……是挺好的。”

野哥当然运气好，为什么呢？因为这是抽奖小程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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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