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午后温和的阳光从小窗照进来,在地板上留下一道漂亮的斜影。

碗筷都已经洗净擦干,厨房也收拾妥帖,林司越揪起垃圾袋的耳朵,收紧袋口,心情不错地打出一个蝴蝶结,提起它走到后门。

宁云还在打电话,清泠的声音隐约传来,“不行,阿诩,”她不由自主地拔高了音调,“不行!”

林司越推门的手一顿。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宁云像是疲惫又无奈,终于放软了声调,“你能不能体谅一下我?”

“小越还没毕业,我跟你走了,难道要留他一个人在鸣海?”

……

“阿诩,我不想让你为难,但小越的事情没得商量。”

她的声音低下来,“你这个年纪,早就该成家了,如果不是在我身上蹉跎了这么多年,孩子应该都不小了。”

“我知道叔叔阿姨对我一直都不满意,我也能理解,这不是见几次面就能改变的事情。”

……

“小越是底线,我不会让步的。”

……

“如果实在没办法……那我们就分开吧。”

……

电话挂断,宁云深吸一口气,压住眼角的涩意。

她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两分钟,平复好情绪,在手机屏幕上确认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妥,才转身推门进了屋。

林司越正把打好结的垃圾袋从桶里拎出来,听到高跟鞋的声音,他回过头,女人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淡绿色的云纹旗袍像一片清新的叶,衬得她雪白姣好的脸庞温婉动人。

美好得看几乎不出年纪。

他于是也朝她露出一个微笑,平常道:“厨房收拾好了,我出去倒下垃圾。”

宁云不疑有他,点头应道:“好。”

周日的下午,店里的生意略显清淡。

宁云笑着打开门,送走一位来买花的客人,“慢走,代我向您夫人问好。”

“谢谢,”白发苍苍的老人抱着一束花,回身点头致意,“也帮我谢谢那位小朋友,”他低头望向怀里的花,露出一个满是褶皱的笑容,“我太太一定很喜欢。”

少年站在花架间,身形瘦削挺拔,长袖挽上去,露出一截小节修长纤细的手臂。日光穿过玻璃,在他身上投射出碎金般的光影,黑发细碎微垂在脸侧,轮廓白皙得近乎透明。

宁云倚在门口,看他低着头,将满天星扎进一束盛放的粉蔷薇中。

有时候会有种恍惚的感觉,当年那个丁点大的小团子一晃眼就长这么大了。

她到现在还记得,第一回抱他的时候,他在她怀里哭得好大声。

那会儿她自己都还是半个孩子,刚刚从酒吧下班回来,脸上的妆糊得跟墙一样厚,手里的小东西软乎乎像没骨头,嗓门却大得捅破天,慌得她手忙脚乱,怎么哄都哄不好,恨不得要跟着一起哭。

干妈说,这孩子这么能闹,将来肯定是个倔脾气。

小时候也确实如此,邻居家的小孩骂她陪酒鸡,他便偷偷捡了一兜子石头把人家砸得头破血流。

那熊孩子反过头来追他,他打不过又逃不了,被摁在地上揍得鼻青脸肿,顶着一身伤回家,问什么都不肯吭声。

哪知,当初那个桀骜不驯、浑身上下都写着拗字的倔小孩,最后竟长成了温润如玉的少年。

只可惜,幼澄一眼都没能见着。

宁云指尖轻颤。

缘分真是难以料想之物,她似乎向来与人缘浅,无论林幼澄与干妈,亦或是闻诩——总是说散就散了。

那通电话终是扰了她的心绪,牵起多年未续的愁思。

宁云心口微堵,过去种种如细丝般在空气中飞散,像飘飘扬扬的春云,抬手去够,却只捞得一手空荡荡的余灰。

她一时有些愣怔,眼尾不自觉地红了。

少年似无所觉,把扎好的花束放好,转身从旁边的花架上抽出一支白玫瑰。

宁云被他的动作一吓,下意识地抬手遮住眼睛,见他没什么反应,心下松了口气,低着头匆匆往后面去了。

高跟鞋的声音渐远,林司越眼眸低垂,拿起剪刀修剪枝叶。

他像是有些走神,纤细的花枝在手中转动,握着剪刀的右手一个不查,“咔嚓”一声,雪白的玫瑰拦腰折断,掉在沾着尘土的地板上。

他捏着那支伶仃的枝,呆立半晌,俯身捡起了花。

再次拒绝了宁云留他晚饭的提议,林司越搭上公车回家。

秋天干燥的风从车门的缝隙挤进来,在少年的唇上留下一小片毛糙的干皮,他用牙齿连同嘴唇一起心不在焉地咬住,继而又松开,周而复始。

手机在兜里震了又震,烦躁迫人,林司越伸手进去,指尖狠狠地掐在静音键上。

公交刹住车,老头似的大喘一口气,门上的轮轴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哐当当地往两侧翻开,像是在恶意挑动谁的神经,嘻嘻哈哈个没完。

电动车见缝插针地从窄道上蹿过,留下一大串尖锐的叫骂,大人死拖着撒泼打滚的小孩往家走,几个小混混蹲在路边抽烟,眼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路过的人。

林司越心里堵着口气,不能倾诉,不得消解,只能在他平静无波的神色之下愈演愈烈。

以致于被人拦在巷尾的时候,他心底甚至隐隐生出一丝快慰。

这乌七八糟的地界,最难得的是片刻宁静,最不缺的是地痞流氓。

“喂,眼镜仔。”有人在身后叫他。

林司越回头,那几个抽烟的混混趿着鞋嬉皮笑脸地朝他靠近。

为首的那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神色却油滑的很,他故意朝林司越吐了口烟:“哎呀,不好意思,吹你脸上了。”

那几人站着看笑话,有人道:“王哥悠着点儿,别把人吓尿了。”

姓王的混混头子没理会身后此起彼伏的笑声,状似亲密地朝林司越靠过去,“别理他们,都是些没文化的家伙,小眼镜你不一样,你读书多,肯定知道破财消灾的道理嘛。”

林司越不太想跟他废话。

沸水见底,锅底被火烤得黑黄变形,挣扎着发出哀叫,林司越平静地把袖子折起来,甚至还有空朝他笑了一笑,轻声道:“来打架啊。”

巷子里静了下来。

“干嘛呢,”混混头子甩了烟头,阴恻恻地笑了,“小孩子家家,打什么架?”

林司越偏偏头,眉尖轻挑:“没种?”

“操|你妈的!”

浮尘扬起,混混的怒喝声猛然炸响,林司越的脑子里“嗡”地一响。

高跟鞋仓促敲打地面的声音,尖锐疲惫的声调,宁云微笑的脸,乱七八糟的混杂在一起,幻灯片似的接连在他脑海闪过,最终通通化作一抹穿过小窗的刺眼阳光,狠狠地刺穿了他腹部。

剧痛袭来,林司越干呕一声弯下腰,衣领继而被揪住,嗡鸣阵阵的耳畔响起对方挑衅的声音:“一拳都挨不住,这么菜还敢装逼?”

林司越眼前有些模糊,又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被他砸破头的小孩一拳一拳地落在他身上,“就你这种弱鸡还敢给婊|子出头?你也是鸡!垃圾!!”

他抬起胳膊,刁钻、凶狠地还回一拳。

这一拳打在肋下,拳峰撞到肋骨,混混一声惨叫,抬手往就林司越脸上招呼。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惊呆了的混混们这才回过神来,扔下烟冲了上去。

林司越从小到大打过的架不比这些混混少,他瘦巴巴没二两肉,挨揍的份儿居多。受的伤多了,才知道往哪儿打最疼。

林司越打架向来是不要命的架势,拼得头破血流也得想办法还上几拳,跟他打,几乎没人能全身而退。

他的背上挨了好几脚脚,耳边充斥着叫骂声,眼镜早不知道摔去哪,林司越不管不顾,照着手下的人脸一拳一拳砸下去。

他冷漠地想,至少先把这个解决掉。

头皮一阵灼痛,有人揪着他的头发往后拽,林司越被迫仰头,尚来不及反击,那人痛叫一声,立时松了手。

“妈的,谁!”他骂骂咧咧地扭头,“少掺和!滚!”

粗噶的嗓音连同“梆”地一声敲在混混的背上:“你他妈才给老子滚!”

来搅局的人显然是个蛮力型选手,又有武器在手,几棍子下去,把这些人打得嗷嗷乱窜。

王混混抹掉鼻血,捂着被林司越砸肿的眼眶,阴狠地在两人身上扫过:“操|你妈的陈达,我记住了,你和这个眼镜仔都给我等着!”

陈达鸟都不鸟他,用那根临时捡来的扫把杆把眼镜拨到林司越手边,万分嫌弃:“一点用都没有。”

林司越摸到眼镜,混战的时候它被扫到角落,镜腿被人踩了一脚,有点瘸,万幸镜片没有碎,还能继续用。

他戴上眼镜站起来,扔了扫把的高大少年抱胸站在他面前,皮肤黝黑,肌肉结实,左手手臂上斜着条不长不短的疤。

王混混放完狠话就溜得没影,大概想学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林司越拍拍脏掉的衣服,没什么情绪地道:“谢了。”

他刚刚打完架,挂了彩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温驯平和的气质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碎镜似的尖利,冷锐得让人心惊。

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

陈达瞥了眼他那副灰头土脸还的模样,从鼻孔里挤出一个音,粗声粗气地回了句:“谢个屁。”

林司越微垂的眼眸中终于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他神色未变,把袖子翻下来,遮住擦破皮的胳膊。

“你认识他?”

陈达说:“一个学校的。”

“会不会找你麻烦?”

“他?他没那个胆,就会耍些下作手段,挑软柿子捏。”

林司越“唔”了一声。

“真的是你啊,”一个女声响起,“我当时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林司越一时觉得有些耳熟,抬头便见一个穿着紧身长裤的女孩自巷尾的暗处走来。

他瞬间把人认了出来:“啊,好腿。”

“……”

好腿乐喷了。

陈达的脸皱成一团:“林司越你什么毛病?”

好腿笑得不能自已:“哎哟,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假正经。”

“……”

林司越在心里把霍野骂了八百遍。

“我叫姜微,”她把陈达的肩拍得啪啪响,“陈达的合作伙伴。”

陈达朝天翻个白眼,对她的说辞不予评价。

林司越问:“你认识我?”

姜微笑眯眯的:“当然。”

“我不认识你。”

好腿点头道:“我知道你不认识我。”

“那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好腿说:“我……”

陈达踢了她一脚。

姜微怒了:“我靠,陈达你tm是男人吗?”

陈达面无表情地瞪她。

姜微才不理,转头对林司越说道:“我认识你好多年了。”

林司越看她。

浮尘在浅光中轻轻漂浮,黝黑的少年不自在地别过头。

长腿姑娘笑容亮闪,食指竖在唇间:“至于怎么认识的,是秘密。”

为我乱七八糟的更新时间道个歉,同时也要感谢留下来的宝贝,谢谢你们哇

文只要我开了就不会弃坑哒,请大家放心

认真道个歉,毕竟照我这种更法还有人肯留着我已经很开心啦么么

最后,特别感谢41068579的两瓶营养液(捕捉)

谢谢宝贝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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