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的班会一如既往的让人昏昏欲睡。

林司越昨晚上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一宿没睡好，这会儿正撑着眼皮看周誉上嘴皮碰下嘴皮。

旁边细碎的”咔嚓“声响个不停，他的同桌不知道又在偷偷摸摸地啃什么早餐。

林司越困得厉害，张着俩眼睛纯当摆设，讲台上班主任四四方方的脑袋一会儿变成圆的一会儿变成扁的。

直到周誉在投影屏上投出了排座名单，于聪临满目萧索地握住他的手，林司越才稍微有点儿清醒了起来。

座位表一出，班里顿时骚动了起来。

“怎么没按名次排？不是说要扶贫？”

“不知道，周哥重新排过了吧？”

“千万别改，这样就挺好。”

“扶贫”是三中的传统艺能，指的是大考过后按“正一配倒一，正二配倒二”的方法暴力排座的机制。既起到好生带差生的作用，又能隔离不好好学习的学生，成果不说非常显著，但确实能起到一定的效果。很多老师都喜欢用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

周誉说：“这次调座位调的比较温和，是我跟班长一起商量出来的，虽然还是先进带后进，但都尽量照顾到了大家的情绪，让你们关系好的坐一起，是要相互督促相互进步的，明白了吗？”

底下的同学们生龙活虎地拖长了音调：“明白了——”

昨天晚上周誉就跟他提过这件事，林司越找到自己的名字，毫不意外地看见旁边跟着的“霍野”二字。

“同桌，”于聪临一脸悲壮地望着他，“此去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我的好兄弟，好同桌！珍重！”

林司越顶着面前人快要决堤的忧伤，配合地拍拍他的手：“珍重。”

于聪临原本只是想说几句烂话活跃下气氛，顺便开玩笑似的道个别，可说着说着，心里倒真的生出一点伤感来。

他们两个从高二开学起就同桌到现在，相互抄过作业，盯过老师，林司越话不多，上课下课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叨逼叨，可同桌从来也没嫌他烦过。

于聪临追忆往昔，心里正颇不是滋味，一旁的林司越忽然伸过手抽走他的课本，翻出里面夹着的五子棋盘。

他展开这张被擦得发白，快要破掉的纸，用铅笔在上面画了一个三角，转头说道，“再来一局吗，同桌。”

“来啊，”于聪临笑得龇牙咧嘴，“这回肯定是我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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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课间的铃声一响，生物老师收起卷子离开教室，班长起身，组织大家开始换座位。

林司越的新位置在窗边，离他现在的座位有点远。

教室里跟没灯的十字路口似的，桌子乱七八糟地塞着车，女孩子们一边挪着桌子一边聊天。

林司越在路上堵了半天，拖家带口地来了。

霍野背靠着窗台，坐姿像个大爷，“你好啊，新同桌。”

林司越不搭理他，扭头给了后桌战战兢兢的詹舟阳一个微笑。

眼见位置差不多换齐，讲台上的江许泽推了推眼镜，把体委和文委都叫了上去。

体委董文旭是田径特长生，有个颇为书生气的名字，谁料却长得人高马大，自带一股匪气。黑黝黝像个铁塔，看上去充满威慑力，和赵英庆比都不遑多让。

他跟霍野相反，属于男生缘非常好，女生们却有点怵的类型。

文艺委员温漾拿着一张纸站在讲桌后，董文旭在她旁边拍着桌子吼了声安静，吵吵嚷嚷的教室这才逐渐静了下来。

温漾人如其名，是个温柔纤细的姑娘。以前学过跳舞，虽然个子小，但身材比例很好，五官温软可人，笑起来还有个小梨涡。

此时和董文旭站在一起，像是搭了个台子在演美女与野兽。

“这次的方阵表演由我负责，”温漾说起话来也是温温柔柔的，“周末的时候我和班长体委选了三个方案，大家来举手表决。如果还有其他的想法，也可以提出来。”

她从粉笔盒里拿了支白|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

一、跳舞

二、短剧

三、列字阵

第三行字还没写完，就有男生大喊起来，“跳舞会穿短裙吗？”

“噢——”班里顿时一片哄笑。

有人立马搭腔：“穿！你穿！”

温漾没忍住，嘴角抿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江许泽也笑了：“天气这么冷，你也不怕冻着。”

闹归闹，票还是要投的。

结果倒是很明了，男生们大多都不愿意选跳舞，举手投票的全都是女生。字阵那边则一边倒，基本上都是男生。短剧倒是男女均衡，就是举起来的手稀稀拉拉的没几个。

温漾犯了难，硬要按票数选，字阵确实要多几票，但方阵是集体项目，她也不想让女生们参与的不情不愿。

正纠结着，底下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不如一边跳舞一边列阵吧！”顿时引来嘘声一片。

旁边有人给了他一巴掌，骂道：“滚！还惦记着短裙呢？”

教室里乱哄哄的闹作一堆，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嘀咕了几句，有位女生举起了手：“我改票，我要投短剧！”

她身边的人陆续举手：“我也投短剧。”

温漾犹豫了：“嗯……”

“诶，这还能改票的啊？”

“不行吗？没人说不能改吧？”

“行行行，能改能改。”

温漾不知所措地站在讲台上，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班长。

江许泽敲了敲讲桌，“刚刚统计出来的票数大家分歧比较严重，现在允许有一次改票的机会，我重新统计一次，这次票数最多的就是最后的决定。”

大家都没有异议：“行！”“没问题。”

投票重新开始。

林司越转过脸，他旁边的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支着胳膊低头写题，没听文委说话，也不参与投票，冷漠地像个局外人。

只不过，他写了十几分钟，还停在最开始的一页上。

林司越抬起胳膊碰了碰他。

霍野扭头，询问地抬了下眉。

林司越问：“你想投哪个？”

霍野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微微一凝，眼珠黑漆漆的，光落在里面，没来由的有些冷，“都不想。”

这是闹什么别扭，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林司越哄他：“可是我不知道选哪个，你帮帮我。”

霍野僵了一下，他很快把脸扭回去，语气硬邦邦的：“自己选。”

见他不肯再说话了，林司越也没惹他，有些好笑地举起手，投了短剧一票。

短剧挺好的，主角就几个，想也知道轮不到他，不用跑不用跳，可以安静当棵草。

江许泽把统计结果写在了黑板上。

温漾正愣着神，她刚刚瞧见一个女生勒住她前座男生的衣领，一脸凶恶地威胁人家跟她一起选短剧。直到班长敲了敲黑板，她才注意到结果已经出来了。

“跳舞6票，短剧32票，字阵10票，”温漾算了算，“三票弃票，那就决定是短剧了？”

同学们都没什么意见。

眼见里上课还有几分钟，江许泽提了一句：“短剧的内容大家有想法可以跟温漾提，今天之内决定下来，我们明天就开始排练。”

温漾点了点头，问：“大家有什么提议吗？”

“我有！”一个女生高声道，“我提议，让男生穿短裙！”

“什么？！”男生们炸锅了。

“哈哈哈，这个好，我也同意！”

“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怎么了？就许你们看女生穿短裙，不许我们看你们穿？”

“草？！”

“草什么草，你们男生就等着穿裙子吧！”

“……”

教室里像壶里烧开的水，吵翻了天。

霍野撑着脸，哼笑一声：“让你选这个，现在高兴了？”

林司越轻飘飘地瞥他一眼：“你没选，一样要穿。”

霍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脸一青，不说话了。

温漾站在台上，欲哭无泪地看着下面吵作一团。

上课铃及时响起，她顿时松了口气，正准备溜回座位上，身后的董文旭忽然拽住了她的校服。

“那个……”他凶巴巴的脸上面露纠结，“我也要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