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着实尴尬。

霍野沉默了一秒，松开门把抬起手：“好巧。”

“……”巧你个大头鬼。

孙易朝脸都绿了。

好在言谦很快解救了他，他神色不变，张嘴接了梁其欢喂来的蛋糕，冲门外的两人点头道：“进来吧。”

孙易朝悄悄附到霍野耳边，刚要说话，人就已经抬脚进了屋里。

“……”他一句“别吧”折在嘴里，缩着脑袋，头皮发麻地跟了进去。

梁其欢和言谦并排坐在沙发上，霍野随手拖了把椅子过来，孙易朝左看右看，不敢往言谦身边挤，干脆往地板上一坐，隔着茶几和梁其欢大眼瞪小眼。

这屋子里插着四个人，三个都拿这儿当家，处得相当怡然，搞得孙易朝像是同时串错了三家门，尴尬得胃病都要犯了。

言谦看出他的不自在，给了梁其欢一个眼神，示意他照顾一下自己表弟的朋友，这傻白甜回给他一个恍悟的眼神，转头又喂了块蛋糕给他。

“……”言谦冷着脸踩了他一脚，亲自开口递话：“你多大了？”

孙易朝没想到考神主动找自己搭话，顿时有点受宠若惊：“我今年高二，和孟迎洲一样大。”

言谦嗯了一声，又问：“学文还是理？”

“选了理科。”

“三中的课业不算轻松，有压力吗？”

孙易朝觉得跟言谦聊学习更有压力：“还、还好吧。”

梁其欢的蛋糕在言谦嘴边转了一圈，没找到着落，只好扭头进了自己的胃里：“还好？我看是轻松过头了吧？”

他靠着沙发背，举着叉子远远朝霍野点了点，“年前那会儿这家伙还叫孟迎洲帮他弄了辆新车，牛逼坏了，直接从大街上一路骑进局子里。”

“我回云市前做东喊这几个小的聚了一次，孙易朝都到了，就他说忙，不来，”梁其欢斜了霍野一眼，“你有什么忙的？”

霍野抬起头，表情称不上难看，但明显不乐意讨论这个话题。

孙易朝眼瞅着他那张狗嘴要张开，连忙先一步把话截了下来：“他……他忙着学习！”

“真的假的？”梁其欢不相信。

霍野瞥了他一眼。

“当然是真的，”孙易朝说，“不然你以为他凭什么考第一？又不是人人都是言哥。”

“第一？”言谦有点意外，看向霍野，“你也是三中的？”

“对对对，他经常拿我们年级第一，最差也没出过前二十。”

梁其欢横他一眼，“问你话了吗，他的嘴长你身上了，怎么这么能说？”

孙易朝悻悻闭上嘴。

“很厉害，”言谦点点头。

“说起来……”他若有所思，“在三中，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林司越的人？他的名字应该经常出现在年级榜上，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

霍野猛然抬眼。

“啊？”孙易朝已经傻了，“言哥你也……”

看这个反应就知道，一定不仅仅是普通的认识。

言谦了然：“果然是去了三中。”

“他的成绩确实特别好，”孙易朝说，“也是个学霸。”

言谦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嗯。”

在场只有梁其欢一脸纳闷：“谁啊？”

“以前认识的，”言谦笑了一下，这是孙易朝第一次看见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一个很有意思的小孩。”

一直没说话的霍野忽然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哟？”梁其欢抬手环住言谦，饶有兴趣，“你不对劲噢。”

孙易朝毛都要竖起来了，“他什么时候对劲过。”

梁其欢闻言顿时兴致全无：“也是。”

言谦看了过来，霍野对上他清泠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开了眼睛，又很快移了回去。

还没等他再说一句话，言谦便主动开口了：“我第一次遇见他，在附中初中部的校门口。”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言谦父亲再婚对象的儿子在学校扭伤了脚，两个家长都有事抽不开身，只好拜托言谦去接他回家。那时言谦刚升高三，为了这事，还特地请了假出来。

他到的时候学校已经放学了，校门口挤满了孩子和家长。他打电话给班主任，班主任告诉他钟博远还在校医室，一会儿就送他出来，让言谦再等一等。

言谦站在校门口无所事事，避开人流往边上走了几步，看见了路边的林司越。

那孩子下身穿着校裤，上身是一件白色的T恤，看不出是那个学校的。他借了小卖部一张破桌子，连椅子也没有，就这么站在那儿写作业。

桌子上立着一块硬纸板，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四个大字：“初中补习”，下面还有几行小字：省级竞赛金奖学生，一对一辅导，教初中三年所有内容，了解同龄学生的学习难点，类型讲解、精准押题、快速提分，有经验有耐心，40元/时。

言谦在旁边看他写了一会儿，问：“你是哪个学校的？”

男孩机警地抬头，看清楚言谦穿着的校服后愣了一愣，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弯起，随即露出一个笑：“看看吗？”

他递给言谦一个装满奖状复印件的文件夹。

“林司越。”言谦念出他的名字。

那孩子回答道：“是我。”

言谦翻到最后，找到了一张署着校名的奖状。

十七中？他愣了一下，这是哪个学校？

他没有纠结很久，又问道：“你多大了？”

“初二。”

言谦若有所思有：“我有个弟弟，也初二，成绩很差。”

男孩的眼睛亮了一下，但他很快收拾好了表情，一本正经地等着下文。

言谦觉得这小孩特别有趣，问道：“你能帮他提多少分？”

林司越认真地回答：“只要跟着我好好学，一个月，及格线下能及格，及格线上最少二十分。”

言谦没忍住，笑了，对他点点头，说好。

于是林司越就抱着他的纸板奖状作业本，跟着言谦和他的瘸腿弟弟回了家。

“我爸原本是让我给钟博远补习，但我升高三要住校，没有空，所以找了他。钟博远跟他补了半个月，被我爸发现了，我爸说我瞎胡闹，结了钱把人请走了。”

霍野抿起唇。

“后来我才知道，那所十七中远在城西，他每天下午翘课坐一个小时的公车过来，才能按约定时间准时到我家。”

言谦冷冷道，“那差劲的学校只要成绩，从来不管学生，也不担心他一个初中的小孩天天翘课在外面，遇上什么人什么事都没人知道。”

梁其欢皱起眉：“他的家长呢？也不管？”

孙易朝心里打了个突，想起霍野跟他提过，别在林司越面前提家里人。

“听说家里只有一个老人。”言谦点到即止。

“他——”

“噢噢噢——来！来来来——！！走，一起！一起！！”隔壁一阵鬼哭狼嚎的笑喊声淹没了霍野的声音。

房门咣一声，连撞带弹地被打开了。

孟迎洲被一群人挤进来，看清楚房间里坐着一圈的人，眼睛瞪得都要脱框了。

他眼疾手快，反身把外头的人全推了出去，嘴里嚷着，“我记起来了，这间房的屏幕坏了！隔壁！你们到隔壁唱去！”

众人嘁声此起彼伏，吵吵闹闹地往隔壁房间去了。

孟迎洲反手关上门，冲霍野和孙易朝猛使眼色，示意他们别打扰人家的二人世界。

孙易朝看着他快抽筋的眼睛，心里真是有苦说不出。

梁其欢目睹全程，痞里痞气地歪到言谦身上，没个正行地一笑，“怎么了小孟？你哥就这么见不得人？”

这人当年改邪归正前也是个二世祖里的狠角色，和现在的霍野凑一起那就是四个二加王炸。

要孙易朝说，这俩人差不多平分秋色，但在言谦眼里，梁其欢一人就占足了四个二。

他不是很想对男朋友智商进行评价，只冲着孟迎洲抬了抬下巴：“过来坐？”

孟迎洲抬手揪了一下脑袋后的尾巴，笑嘻嘻地道：“我就不坐了，本来是过来找孙哥他们去楼上打游戏的，”他冲霍野偏了偏头，“野哥来吗？不来我就上去了啊。”

他一向会说话，言谦听出了他的意思，没再说话，倒是梁其欢起了兴致：“什么游戏？”

“都有，几个房间，够玩儿，欢哥也来吗？”

梁其欢扭头，言谦无所谓道：“都行。”

“走走走，”孟迎洲拉开房门，“我带你们上去。”

梁其欢站起来，伸手想拉言谦，被一巴掌推开，只好摸摸鼻子先走了。孙易朝把霍野拽起来，拖着他往外走。

言谦落后一步，在门口碰了碰霍野的肩。

霍野转头，看到言谦那双清而冷的眼睛里浮现出一点难得的温和，声音轻轻地落在他的耳边：“对他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