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平常的星期一。
早上八点半,田玑到公司,打开今天的行程安排,不出所料的密密麻麻,从上午九点开始,到晚上九点半,每个时间段都有安排,她的工作真的很忙。
看完行程安排,正常情况下,她马上就会投入工作。
但是今天是个例外,她看着行程表,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打给她的助理,“帮我取消今天上午所有安排,另外再约时间。”
助理是个今年刚毕业的新鲜人,活泼可爱,好奇心也强,“啊,为什么?”
“我身体不舒服,要去看一下医生。”
“啊?要不要我送你去?哪里不舒服。”
“不用,小事。”
交代完了田玑就挂了电话。
附近就有一家医院,走路十分钟距离,她拿了个手机,就出门了。
她的例假已经半年没来了,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但长期不来例假据说会提前进入更年期,脾气暴躁且精力枯竭,这可不好。
虽然是工作日,医院里人还是挺多,她挂了号,就坐在候诊室等着,顺便处理工作邮件。
她每天都很忙,每一分钟都很宝贵。
很快分诊台交了她的名字,把她带到七号诊室。
里边是个年轻又斯文的医生,戴着眼镜,一双清亮的桃花眼,弯弯翘翘的嘴角,很招人。
“哪里不舒服?”
“我例假半年没来了。”
“做个检查先化验下。”
田玑沉沉的说:“行,能不能尽快出结果?我中午还有事,贵一点没关系。”
医生看了她一眼,沉吟了阵,拨了内线叫来前台护士,“把病人带到三楼去,用加快流程,查验事项我等下传过去。”
田玑知道稳了。
“谢谢。”
她跟着前台护士上了三楼。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检查,内分泌,妇科,x光,b超,全都做了,前后不过花了四十分钟。
检查完她在医生旁边的长椅上等结果,继续处理工作邮件。
半小时前台护士请她再去医生那里。
年轻的医生看着电脑,思索了下,然后就开始吧嗒吧嗒敲键盘,写用药单和医嘱,几分钟后打印出来,递给田玑,“去大厅自助机缴费,西药房3号窗拿药,吃完药来复诊。”
“好的,谢谢。”
医生扶了下眼镜,“不客气。”
拿药出来一看,才十点半不到,前后不过两小时。
上午还有时间再见一个客户。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田玑给小助理打电话,“我十分钟后到公司,可以约客户了。”
挂断电话,小助理开始尽职的约客户。
这一忙就直到晚上九点钟,开完最后一个会,驱车回家,躺在沙发上,田玑缓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突然想起白天的药,忘记吃了。
她翻出手提包,找出药包,正准备倒点水吃药,一股热流突然穿过腹部,熟悉的感觉瞬间复苏。
她急忙进了洗手间。
迟了半年的大姨妈,终于来访了。
田玑记下了当天的日期。
还有意外惊喜,整个经期,都没有痛经。作为痛经老客户,田玑有种意外中奖的喜悦。
医生开的药也没丢,她放起来,准备下个月例假延迟时再吃。
第二个月,不出所料的,例假又迟了。
该来没来的第三天,田玑觉得不能再等了,她拿出了上个月开的药包,准备倒点水吃药。
就在这个时候,熟悉的热流,突然穿过了腹部。
田玑急忙进了洗手间。
不出所料,例假来了。
药包自然又收了起来。
那时候她还没觉得情况又什么不对。
直到第三个月,例假又迟了几天,她拿出药包,准备开吃的时候,热流翩然而至。
田玑看着手里的药包,陷入了沉思。
她当然是个无神论者,但此情此景,也确实有点怪,手里这包药,莫非是传说中的姨妈神位?只要拿出来看一眼,立刻就能彰显奇功?
晚上田玑躺在床上,闭目思考,这世上真有姨妈神?
她是不相信的。
一切都是巧合。
放了三个月的药,想来也是过期了。
她爬起来,拿起药包,丢进了马桶里,一按水阀,药被冲走了。
一粒都没剩下。
第四个月,例假没有来。
在例假延迟了整整半个月之后的某个上午,田玑叹了口气,丢下手上繁杂的工作,去挂了旁边医院的号。
她查挂号记录,找到上次那位医生的名字,毫不犹豫挂了他的号。
但凡她看过一眼写了医嘱的用药单,她就会知道这是个错误。
单子上有当时开药的医生的名字。
可是她太忙了,那张单子,她一眼都没看。
所以当她花费了宝贵的两小时在候诊室苦等,才再次见到主诊医生时,她愣住了。
面前是个四十多岁的小胡子,圆眼镜,方脸盘,嘴角耷拉着,仿佛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田玑条件反射看了下门口,“我是不是走错诊室了?”
小胡子医生严肃的问,“你几号,什么名字?”
“26号,田玑。”
“那没错了,你有什么问题?”
田玑张了张口,然后又沉默了,因为没有料到候诊需要两小时之久,她留出来看病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一个小时之后她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客户要来拜访她。她知道自己应该要快刀乱麻赶快把个人情况一股脑儿告诉眼前这位看着虽然不和气但未必医术就不精良的医生,但是不知道是为什么,那些话在她嘴边涌来涌去,就是不肯出口。
她抿着嘴,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又看了看表,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想咨询上次那位医生。”
话一开头就利索了,“请帮我查一下我上一次的就诊记录,看看那位医生尊姓大名,我直接去找他。”
小胡子医生倒也不反对,就开始在电脑上查记录,翻了几下说:“明白了,上次是我临时有事,我同事替我代班了半天,他姓秦,叫秦羊,是肿瘤科的医生,同时也是。。。”他想了想,又转开了话题,“他上次没给你看好?”
田玑尴尬的笑了下,那一刻,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情况。
她看了看表,没时间了。
田玑一咬牙,把拿药以后发生的事,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
小胡子医生刚开始还很严肃,听到后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古怪,好像有点想笑,但是又强行忍住的样子。
“你因为例假半年不来,上门求诊,结果药拿回去当天,例假来了;第二个月,例假不来,拿药出来准备吃,例假来了,第三个月,拿药出来准备吃,例假又来了,然后你怀疑那是姨妈神位,因为不信邪所以把药冲进了马桶,接下来一个月,例假再也不来了,于是你来看医生,你这情况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啊,我从来没接诊过这样的病例,要不你直接转来我这里看?”
田玑有点羞恼,她何尝看不出小胡子医生是在消遣她,如果不是因为已经等了两小时,她真想转身就走。
明天后天都有更重要的客人要拜访,真的没时间了,今天必须把病看了。
她只能低声下气,“请问你可以带我去看秦羊医生吗?我知道挂错号应该要重新挂号排队等,但是我没有时间了,我可以把挂号费补给医院,但是希望能插个队马上看医生。”
小胡子医生轻轻咳了两声,露出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要笑不笑的说:“行吧,我帮你问问。。。。”
秦羊家,几代都是学医的,到了他也不例外,本硕连读,加上临床实习,以及最初几年门诊,等自觉经验差不多准备回家继承祖业的时候,是三十四岁。
田玑来看病的这家医院,就是他的祖业。
医院最有名的是妇科,但秦羊的方向是肿瘤。
因为是妇科出名,秦羊的病人多数也是女性,其中不乏年轻又可爱的病友,为着他人长得好看,对病人也耐心,对他有非常的好感,经常借着看病的机会,想要和他深发展。秦羊家里有规定,不能和患者发展私人关系,遇到这样的人,他都非常克制,理性拒绝。
今天他刚刚下完手术,接到小胡子医生电话,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如此这般描述田玑的情况,然后问他有没有空,过来问诊。
秦羊和小胡子医生的想法差不多,都觉得田玑是来搞笑的,明面上虽然是来看病,其实就是一见倾心,暗恋他,找借口约会他。
这种人他见得多了,他打定主意,要干脆利索的掐断田玑的暗恋之魂。
秦羊就来了小胡子医生的诊室。
两厢会面。
按部就班的问诊。
田玑就如实把情况又复述了一遍。
秦羊就问:“你现在这个情况,和上次很像,你上次为什么不吃药?”
田玑解释,“因为拿药回去当天例假就来了。”
“那例假走了你也应该吃药啊,吃完药就应该来复诊啊,你怎么不来复诊啊?”
田玑古怪的看着秦羊,这个医生说话听起来有点怪,好像他很盼望看见她似的。
其实她误会了,秦羊不过是例行发问。
田玑又说:“因为例假来了。”
秦羊说:“那你现在来做什么?”
田玑耐着脾气,说:“因为例假又不来了。这个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啊。”
“它为什么不来?”
“我不知道啊,总不能是因为我把药冲进马桶了吧?”
秦羊气不打一处来,冷冷的说:“你把药冲进马桶里你还来找我做什么?反正我开了药你也不吃你还丢马桶里。”
妇科同事在旁边轻轻咳了下,好像有点想笑,但是又忍住了。
田玑也知道自己理亏,她偷偷看了眼手表,真的没时间了,客户马上就要到了。
田玑低声下气的说:“医生,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再给我开一副药吧,谢谢你。”
秦羊恨恨的瞪着她,“那我开了药你吃不吃?”
“。。。例假不是不来嘛,肯定吃的。”
田玑这话是有点潜台词的,意思是大姨妈要是来了,就不吃了。
不过她当时没意识到。
秦羊就利索的敲键盘,吧嗒吧嗒开药,开完之后又说:“你下次不要挂这个号了,我不在这个科室,你要找我要去肿瘤科。”
在秦羊看来,田玑是肯定要来复诊的。
但是田玑未必这么想。
所以田玑顺口说:“我又没得肿瘤我去那儿做什么?”
妇科同事又干咳了好几下,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秦羊停下了敲键盘的手,气咻咻的看着田玑,“你不来复诊了吗?”他瞪着田玑,“你这个骗子!”
田玑一脸连续那啥了狗的表情,看着秦羊。
没时间了。。。
田玑低声下气,“对不起,我会来复诊的,医生,请你帮我开点药吧。”
秦羊哼了声,恨恨的说:“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你爱来不来!”
田玑继续道歉,“对不起,一定来。”
用药单终于开出来了,拿在手里的时候田玑简直有种苦尽甘来的辛酸。
她低着头,又一次道谢,然后捏着用药单,匆匆的出了门。
秦羊在诊室站了一会儿,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凑到窗口去看。
不大一会儿,田玑出来了,一手提着药包,一手拿着电话,低着头,边走边说。
可能是从上往下俯视的缘故,日光之下的田玑,显得特别的娇小。
秦羊心里想,他这算是掐断了田玑的暗恋之魂了吗?
这天照例又是忙到深夜才回家。
到家以后别的事都不做,先倒热水吃药。
结果,神奇的事又出现了。
就在她准备打开药包的那一瞬间,熟悉的热流,突然窜过了腹部。
大姨妈来了。
田玑目瞪口呆,差点打翻了水杯。
她简直想买个神龛把秦羊的药供起来。
也许这世上真的有姨妈神,而秦羊的药,就是召唤兽。
一药在手,姨妈不愁啊。
田玑暗自决定,以后走哪里都要把秦羊开的药带着。
药,想当然,是没有吃的。
复诊,当然也是没有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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