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述返校那天,是个灰蒙蒙的早晨。
我终究没有去车站送他。周女士在玄关絮絮叨叨地叮嘱,沈叔叔帮他把行李搬上车。我站在二楼的窗帘后面,看着他的背影。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衬衫,衬得肤色愈发冷白。临上车前,他抬头朝我的窗口望了一眼。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车子发动的声音远去,家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周女士红着眼眶走进来:“你哥这一走,又得好几个月才能回来了。”
我沉默地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月光石手链——今早醒来时,我发现它不知何时又被我戴上了。
接下来的日子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却又处处残留着沈述的痕迹。书房里他常坐的那把椅子,浴室里他惯用的薄荷沐浴露的味道,冰箱里他爱喝的气泡水。
他开始偶尔给我发信息,内容都很寻常。
“妈说你感冒了,记得吃药。”
“期末成绩出来了?”
“最近降温,多穿点。”
每一条我都反复看很多遍,回复却总是简短克制。
“知道了。”
“还行。”
“你也是。”
我们像在玩一场心照不宣的游戏,用最平常的对话,维系着最不平常的联系。
直到一个深夜,他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我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心跳漏了一拍。犹豫再三,还是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很安静,只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
“睡了?”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平时更低沉。
“还没。”我握紧手机,“有事?”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我以为信号出了问题的时候,他忽然开口:
“有人在追我。”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我僵在床上,手指紧紧攥住被单。
“是吗?”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那很好啊。”
“是个学姐。”他继续说着,语气听不出情绪,“很优秀,对我也很好。”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酸涩的感觉在胸腔里蔓延。明明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那你……答应了吗?”我问得艰难。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的声音——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你说呢?”他反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
我们隔着电话沉默,只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声。过了很久,他忽然轻声说:
“沈念,我喝醉了。”
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脆弱,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我的防线。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因为我想知道,”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执拗,“你会不会在意。”
窗外下起了雨,雨点敲打着玻璃,像极了我的心跳。我咬住嘴唇,不让哽咽泄露出来。
“沈述,”我深吸一口气,“我们是兄妹。”
这句话我说过太多遍,连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他在电话那头低低地笑了,笑声里带着苦涩:
“去他妈的兄妹。”
通话突然中断,只剩下忙音。我握着发烫的手机,呆呆地坐在黑暗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一颗接一颗,砸在月光石上,晕开细碎的水光。
第二天醒来,眼睛肿得厉害。手机里有一条他凌晨发来的短信:
“抱歉,昨晚失态了。”
我看着那条短信,心里五味杂陈。正要回复,又一条新消息跳出来:
“但我说的是真的。”
窗外,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洒下来。我抬起手,看着腕间那串月光石。在阳光下,它不再只是幽微的蓝光,而是折射出细碎的、彩虹般的光泽。
就像我们的关系,看似只有一种颜色,内里却藏着万千可能。
我轻轻抚摸着手链,第一次主动给他回了消息:
“知道了。”
这三个字很轻,却像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有些界限,一旦越过,就再也回不去了。
而这一次,是我主动向前迈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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