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九月的北青,烈日炎炎。

一家不起眼的羊蝎子店里,两个几个月未见的好友正享受着短暂的相聚时光。

刘雪刚啃完最后一块羊蝎子,手机弹出一个对话框,她用小姆指点开,边擦手,看到北青校友会群弹出一条信息:

凌翊今晚也来校友聚会。

有点炸裂。

刘雪下意识瞥眼谢听晚,踟蹰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这个消息。

把她诓去更不合适。

所以,她一五一十对谢听晚复述了这则消息,末了补充句:

“倒是稀奇,他明明回复“有会,请假”的。”

说完,颇有些紧张地看向对面的谢听晚,胸口闷跳了两下。

谢听晚正举着半杯杨枝甘露喝,神色说不上的疲怠,“哦”了一声。

说起来,刘雪是唯一一个知道她暗恋过凌翊的人。

可惜生了波折,毕业那晚她没能表白,不然,兴许,他俩早已双宿双栖。

许是怕她碰见他会尴尬吧。

空调冷风扫过,前尘往事冰封在过往尘埃。

刘雪抱住凉意潺潺的臂膀试探着重又问了句,

“今晚的校友会,你还陪我去吗?”

这一会功夫,群里已经炸开了锅,欢呼点赞吹彩虹屁的消息震裂了刘雪的脑袋,各个小群里,吃瓜的全蹦了出来。

她干脆调了静音,手机被扣在桌上。

点真背!

好不容易和好友见一面,偏生与校友会冲突,前脚刚说服社恐的谢听晚陪自己赴会,如今又出了这样的差头。

相比这个,刘雪不愿隐瞒诓骗,宁愿心中忐忑。

谢听晚手中的杨枝甘露被晃得起了泡沫,半响,她才闷了声,

“去吧。”

与其说是回应,更像是叹息。

过去的事了,再听到那个名字,没有想象中的惊涛骇浪。

就像杨枝甘露里的泡沫,时间久了,会一点点消失,悄无声息。

“校友会几点?”谢听晚问。

刘雪巴不得话题被岔开,话音未落抢先回答,

“六点。”

她双手扒在桌沿边,“说好了一起去,不能反悔。”

校友会是他们Z医大考来或工作在北青的一群人攒的局,说白了,为了人脉。

凌翊就是这群人里的佼佼者,全国No1北青大学的博士,Z医大时最耀眼的一颗星,他的光泽下,刘雪感觉万物皆失色。

以至于她的好友当年的那场表白,她比谢听晚还没底。

还好提前传出凌翊师兄向李欣然师姐表白的风声,

不了了之。

“你心情还好吧?”刘雪看出好友一下午有些心不在焉。

“没有。”谢听晚眉心簇出一条细纹,“我在想明天项目演示的事情,还有一个患者妈妈临时有事,想要调时间。”

“你工作好忙啊!大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刘雪感叹,同是天涯忙碌人。

“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谢听晚不大会处理这些,而且,她也不想考研复习的时间精力被无效占用。

刘雪:“我看你主任挺器重你的,这样全国的会都带着你。”

说到这里,谢听晚更抑郁,“哪里是器重,我们那个小医院,康复专业的人就三两个,语言康复只有我一个人做。我主任接了个肌骨康复的项目,他也搞不懂,直接扔给我。”

说到这,刘雪来了兴致,“正好啊!老话说的好,宁**头,不做凤尾。做好了项目,转正评职称不都很顺畅?你作为科班出身,如果把康复做好,你们单位说不定能因你出名了。”

好友的话很鼓舞人心,谢听晚却异常清醒,一个十八线市级医院,挂着三甲的名头,各个科室都没有拿得出手的医生。

徒有其表。

拉着破车登顶,谢听晚可没那个豪情壮志,何况不搞科研,沉迷于内耗的地方,弄不好蹉跎一生。

谢听晚这些话没和刘雪说,因为这件事的内里,藏着父母那辈考编的偏执,

在他们心目中,别说市级,纵然县级、乡级的编制,也高于省级医院的“临时工”。

这点上,谢听晚解释不通、执拗不过,最终顺从他们的意思考了编,才有了喘息的机会,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外省的人无法理解。

谢听晚以前向刘雪解释过,解释不通。她把手机扔进包里,赶日程的架势,

“走吧,找个就近的咖啡厅,我刷会题。”

刘雪随她起身,两个挽着出了馆子,

“你刚才不是说,下午还有会,开完会再过去?”

谢听晚警惕地看着穿流而过的车辆,分出仅有的一点心思回着,

”主任下午研讨,没我什么事,让我自由活动。”她手心渗着冷汗。

刘雪笑道,“你一点没变,还那么怕过马路。”

说着,牵过她的手,穿过马路。

在露营地不远的一处咖啡厅里,两个女生各点了杯咖啡,一块抹茶慕斯,谢听晚举着手机,迅速在BC斩上刷单词,再没理过刘雪。

刘雪习以为常,安安静静地一条条刷着大几百的八封消息。

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

[听说李欣然师姐在北青,也来参加今晚的校友会。]

这是什么糟心的消息。

刘雪单独加了那人WX,盘问了半小时,最后的结论:听说。

只是[听说],倒令刘雪不知该不该将这个消息告诉谢听晚了,说了会不会太小题大做?好友刚才听见凌翊的名字,似乎已经并不在意。

谢听晚埋头学得认真,全然没注意到刘雪一浪高过一浪的内心起伏。

直到日光偏西,余晖碎成波光粼粼的暖色,刘雪也没拿定主意。

“好美啊!”她拖着腮,望着窗外,反而被天空美景吸引,空调中和了燥热,只剩璀璨的美。

“好久没见过这么美的日落了。”北青这座城市太忙碌了,她被裹挟着,追着赶着往前走,似乎好久没驻足过。

谢听晚选对最后一个单词,放下手机,反问,

“你刚才说什么?”她的确没听见。

刘雪指指天边,”自从来北青后,很久没这样空出时间欣赏这么美的风景了。”

谢听晚朝西望了眼,再次收起东西,轻“哦”了声,

“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大学时候谢听晚最爱日落的,现在连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她们走出咖啡厅时,刘雪感慨,

“你怎么比我都赶时间,这还是那个温吞的你吗?”

“我没变,只是我发现有目标和想做什么是不一样的。目标不一定是自己想做的事,可能是这个阶段不得不做,这种情况下,人是没什么激情的,想做的事,就不一样了。”

她们顺着过街天桥往上爬,余晖没过天桥,洒进谢听晚杏眼眸中,如星芒落目。

仔细一瞧,刘雪当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谢听晚眼中自有绚灿里空,

比大学时更自信、更有光彩、更吸引人。

“我现在想考研。工作了才发现,康复医师有多尴尬,没有处方权,医院的康复大部分是护士在做,只能考研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出路。”

所以,她目前没有过多的心神和精力分给任何旁的什么。

“那你找个十拿九稳的,为什么选择考北青大学?”刘雪说的是大部分人的选择。

谢听晚却是执拗的,“反正都要学习,不如一口气考个好的。”

她语调一惯地慵懒轻缓……刘雪却能准确辨别出她的坚定。

“正好,你今晚可以问问凌翊师兄,他能引荐导师更好。”

顿了一秒,刘雪补充道,“虽然……但为了考研。不然,我替你去问。”

“不用。”谢听晚拒绝得干脆,“除了你,没人知道我要考北青大学。”

刘雪不信,“你爸妈不可能不知道吧!”

“不知道。”斩钉截铁。

刘雪差点绊倒,“怎么会!”

说到这,谢听晚好似又回到了大学时的她,像刺猾一样又脆弱又充满防备。

考上之前,谢听晚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因为,她无力面对那些质疑和看热闹的心态:一个大学里默默无闻的“混子”,想考北青?痴人说梦!

她收回被刘雪挽着的手,“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我妈只知道我要考研,就开始给我发小作文了,要是让她知道我考北青……”

“阿姨还是那么可爱。”但看着谢听晚挂不住笑的脸,刘雪果断改了口,“你现在心里还会烦躁?”

“嗯。”

谢听晚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目光指着远处露营野餐的地点,

“我们是不是来早了?”

烧烤的架子撒落一地,无人问津,俩人走过去简单打了声招呼,谢听晚自告奋勇烤肉,无他,避开尬聊罢了。

夜刚染黑天空。

谢听晚埋头烤串的模样,认真地似在做着某个重要的项目,全然没注意到远处有两人正缓缓朝这边走,

穿白色连衣裙的李欣然旁边,一个瘦高挺直的男士,面带和缓的淡若微笑,两人正一路谈笑走来。

刘雪一眼便认出,这人是凌翊,谢听晚暗恋四年的师兄。

当年,谢听晚就是被他的笑迷得神魂颠倒,可刘雪看到的只有拒人于千里的冷淡。

你瞧,他常穿的一身白衬衫灰西裤,虽然新潮,也透着一丝不苟的沉闷。

对刘雪这样的吐槽,只换来谢听晚一句不威不淡的“还好吧。”

倒让刘雪领教了,什么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注意到刘雪停下烤肉的动作,谢听晚疑惑询问,

“看什么呢?”

杏眼轻抬,视线从不远处的凌翎身上飘过,他已驻足,看了过来,

月影绰绰,不知坠入谁的心湖。

刘雪早已细致入微观察了一遍,小声和谢听晚说着自己的推测,

“李欣然师姐戴着婚戒耶,她结婚了?”

她斟酌了字眼,因为凌翊手上没有婚戒。

同学们一拥而上,将凌翊的视线挡住。

刘雪胳膊肘捣了下谢听晚的腰窝,“你不去打个招呼?”

“不知道说什么。”谢听晚拿了几根爱吃的烤肉,往反方向找个角落坐下,边吃边看起今日时政。

刘雪逛了一圈,挨个和老同学们打一遍招呼,才走回谢听晚身边,

“又在学习。早知道带你和老同学打招呼,他们刚才好几个问起你。”

谢听晚吃口肉串,头也没抬,含糊道,

“我又不是你们京圈的人。”

又递一串蒜瓣肉到刘雪眼前,“尝尝。我烤得真好吃。”

浅浅的得意是谢听晚今日最大的情绪波动。

“很快就是了。”刘雪两口吃完,探过头来低语,“李师姐也不是,她也是最近几天来北青旅游,被会长拉了过来。”

“会长”两个字咬着重音,暗示谢听晚什么。

只得到简略的一句“哦”,刘雪知道她铁定又没走心,就转移了话题,

“李师姐结婚了。”

仍是无动于表。

“老公不是凌翊师兄。”

谢听晚收起手机,叹息,

“挺可惜的。”

刘雪知道那些事在她心里已经过去,说话越大胆,

“什么可惜!凌翊师兄还是单身呀!没完成的表白指不定还能安排!”

谢听晚目光扫过场地,似乎找凌翊,没见他的身影。但是表白......

“再说吧!”

过去的事了,再捡起来干嘛。而且,她如今没那精力,也没了当初那份感觉。

不如就此过去。

一群人吃吃喝喝大家好似觉得无聊,会长提议玩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十几个人被拉过来围成一个圆圈,啤酒瓶在桌子上嘀溜溜地转,

似是时钟回转,将天各一方的人,拉到最初最近的距离。

啤酒瓶口阴差阳错对准了凌翊,众人起哄声压倒了手机震动的声响,谢听晚在没人注意的角落,掏出手机,看见主任的信息:

[十点前高铁站集合。]

看来主任的研讨会结束了。谢听晚拎起包,刚起身,前路被一道高挺的身影挡住。

原来,在她方才走神的片刻功夫,凌翊选择了大冒险,会长有意挖坑:

“到当年你表白没成功的女生面前,说出你最想说的话。”

开局即**,起哄声此起彼伏,在夜空下回荡。

谢听晚愣在原地,杏眼眨动,今晚第一次完完全全看向凌翊,载满疑惑,

薄纱般轻爽的月光披在他的发梢肩头,在记忆里渐渐消抿的笑,慢慢清晰,恰到好处的距离,没有一丝压迫感,

只是谢听晚分辨不出,只有面对她时,凌翊眼中才蕴着柔和的光。

“那晚,你为什么没来?”他问。

谢听晚被问得满脸问号,歪头不解。刘雪扯着她的绿帆步裙,扯着嗓子提醒,

“毕业,表白!”

表白?那晚表白!!

跟她什么关系?

凌翊笑得不紧不徐,又问了一遍,

“那晚,我刚巧想向你表白,你为什么没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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