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的父母，是知道为自己的孩子考虑的。

奶奶不是没有儿子，周星言的父亲就是奶奶的长子，只可惜，从小太过宠溺，导致现在完全靠不住。

周星言初中的时候，消失了十多年的父亲突然回来，同时还带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他说他要结婚，要创业，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存款。

奶奶对这个儿子深有埋怨，但爷爷想着养儿防老，钱像水一样往他身上砸，结果呢？

自己还没有享受到儿子的孝顺就离世了，背上还背着不少他为儿子借的外债。

那个时候，就算父亲回来了，周星言还是被丢在乡下，而父亲自己一家三口在城里面过着好日子，平时连生活费都不肯给。

因为奶奶对父亲的埋怨，导致父亲后来不喜欢她，和姑姑约定一个养爹一个养妈，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即使奶奶一个老人不放便在农村生活这么久，周父也没有一点想要把她带到身边的打算。

农村的路没修，不好走，出租司机慢悠悠的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周星言下车后从后背箱拿出行李，守家的大黑狗老远就听到动静，先是狂吠了几声，看清人后立马摇着尾巴凑了上来。

现在快要到中午了，老家里没有人，木制的大门仅用一把铁锁锁着。

周星言从手机里翻出奶奶的电话打过去，一秒后，对方的手机铃声从屋内传了出来。

看来是出门又没带手机。

周星言叹了口气，走到旁边堆放着柴禾的地方，伸出手在被柴禾后面掩盖的一个墙洞里掏出一颗钥匙。

她打开门，把箱子往墙角一放，开始烧火做起饭来。

做到一半，奶奶终于回来了，看清屋内的人后先是惊讶了一下。

“天老爷耶，你啷个回来了，又不说一声，我以为屋头遭贼了。”

周星言正在案板上切菜，回头冲奶奶笑笑：“我这不是想你了嘛，专门给你个惊喜。”

“惊喜。”小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惊喜的很。”

她凑了过来：“你弄啥子。”

“随便弄点。”切开一个土豆：“我看冰箱里有几颗土豆，拿出来切了。”

奶奶不太满意她的菜谱：“光菜又啥吃头，弄点肉嘛。”

说着她就要去搬梯子：“过年的腊肉香肠都还有，我取下来煮。”

奶奶家有两层楼，年轻的时候和爷爷自己修建的，只是当是修的时候对建筑这类东西不太懂，也没修个楼梯，每次上二楼，都要搬出事先准备好的竹梯子。

别看奶奶已经七十了，力气还是大的很，利索的扛出梯子搭好，上去的时候，周星言怕老人家摔了，抢先一步爬了上去。

“我来吧！”

腊肉是烟熏好的，周星言取了一些香肠和两块肉，洗干净后放进锅里煮，奶奶看到又一块肉没放进去，问道：“怎么不一起扔到锅头？”

周星言在灶后烧火，闻言探出脑袋：“这块明天用来包包子。”

午饭很快上桌，吃饭的时候，奶奶和周星言聊着天，突然念叨起周父。

虽然周父不怎么孝顺，也没什么出息，但终究是自己的儿子，作为一个母亲，还是放心不下。

“靖靖啊，你老汉现在也难。”

三年前，周父突然离婚了，那个她带回来死活要娶的女人出了轨，被发现的时候连孩子都有了。

不仅如此，她还瞒着周父在外面借了不少钱，连周星言姑姑的信用卡都被刷了六万没有还。

碍于男人的尊严，周父执意要和那个女人离婚，得到的后果是婚是成功离了，但是他那辆本就价格不高的汽车被对方以写在她名下的借口带走了。

幸好周父辛苦大半辈子也没买个房，不然说不定以他的脑子房子都能被人拿走。

离婚后，周父独自一人在城里带着小女儿，相对周星言，他对这个小女儿倒是非常上心，毕竟从小带在身边。

想起自己的儿子，奶奶眼眶有些湿润：“都怪那个女人，在外面欠这么多账，把你老汉害了。”

自从周父离婚之后，家里人基本上把原因归咎于那个出轨的女人身上，有时当着周星言妹妹的面也要吐槽。

每次听到这个，周星言都心里都忍不住偷偷反驳。

都说是那个女人的错，她在外面胡来，可换位思考一下，她为什么要去外面找人，还不是因为她嫁的男人没本事。

这件事情上，周父就一点问题没有吗？

不说其他的，就说他在家以跳/楼威胁，让当时还活着的爷爷出去借钱给他的时候，就能反应出他这个人也不怎么样。

周星言时常怀疑，爷爷两年前的突然离世，他父亲在其中肯定也有很大的责任。

毕竟当时他因为周父借钱不还的事情时常有人上门要债，在那不久之后，爷爷就离世了。

只是现在事情过去这么久，她想证明也没有证据。

吃完饭，是奶奶又开始忙碌。

她在镇上买了些菜苗，这两天要抓紧时间种下去。

周星言说天太热让她晚点再种，老人家死活不干，没办法，周星言只好一起去地里帮忙，两个人一个挖坑一个埋。

忙碌了近两个小时，才把这些菜苗全部种下去。

晚上的时候，两人简简单单煮了碗面条当晚饭。

奶奶年纪大了，睡觉早，吃完饭就躺床上了，周星言睡不着，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为什么要看看星星？因为家里信号不好，手机都没网。

现在的星空不像小时候那么明亮，走夜路不用开灯都行，不过比起城市里那种抬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也算是不错的风景。

周星言望星空，鬼使神差的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

在家陪了奶奶三天，第三天的下午，周星言突然接到领导的电话。

电话里，对方声称又重要的工作需要她去海市出差一趟。

被人突然打断了休假周星言有点烦躁：“可是我还在休假。”

半个月的休息日现在只过去十一天。

“休假重要还是重要工作重要？”电话里的领导反问：“现在市场的大环境不好，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给你，你可得好好抓住。”

这话说得也没错，周星言没办法，只好开始收拾东西。

奶奶知道她要走，先是不满的抱怨了几句，然后一起帮忙收拾。

知道周星喜欢吃家里的腊肉香肠，专门取下来一些给她装在箱子里。

为了避免肉上的油沾到衣服上，奶奶还专门用塑料口袋严严实实包了好几层。

同时，她又抓了几只鸡和鸭杀了，切成小块：“这些我的处理好了，吃的时候拿出来洗一下就可以煮了。”

奶奶不放心地叮嘱，周星言看着自己满满当当的行李箱，急忙拦住还要往里面放鸡蛋的老人：“够了奶奶。”

“真的放不下了。”

周星言是第二天的飞机回北城，云充没有机场，她得先坐高铁去南川。

临走前，周星言拿出提前买好的纸钱，去给爷爷上了个坟，然后又趁着家里老人不注意，偷偷在她枕头下面放了五千块钱。

这钱要是当着奶奶的面给，不知道又会僵持多久。

老人家总是舍不得花孩子太多钱。

上了高铁，周星言接到了来自父亲的电话。

父亲一如既往的大嗓门从电话里面传出来：“我听你婆说你回来了，啷个不来城里看哈我也。”

为什么不看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嘛？

周星言语气冷淡：“没时间。”

周父：“你坐高铁都要来城里坐，路过的时候来看一眼能浪费你好多时间。”

周星言：“......”

周父那边似乎点燃了一根烟，周星言隐约听到了有打火机的声音：“我看你就是有了妈就忘了老汉，白养你了。”

白养你了。

又是这句话，搞得像他这个父亲好像为自己付出了多少似的。

从小到大，周星言一直是爷爷奶奶的带大的，父亲只有在她高三那年承担了她读书时每个月的生活费。

费用不多，但每次周星言都要的格外费劲儿。

当时她爸和她继母还没离婚，家里的钱基本上都在继母手上，周星言那时住校，学校一个月才放一次假，周星言每个月都会去城里找父亲要生活费。

结果父亲表示钱没在她手上，周星言又去找继母要，往往一大早就说了要拿生活费的事情，偏偏要等到她要去学校的最后一刻，继母才不情不愿的把钱给她。

最让周星言记忆深刻的是高三毕业之后，她成功考入大学，要去报道之前，她在家庭聚会的大饭桌上故意当着家里众人的面表示学费加其他费用一共估计要一万五。

她还记得他父亲当时明确表示自己会给，结果第二天他要去出差，归期未定，周星言担心他忘了，一大早从床上爬起来，在他收拾的时候不停在他身边晃悠。

然而周父就像没有看到一样收拾完东西就走了，后来也一直没提起过，最后还是姑姑拿出了一万块钱给她。

周星言不想跟自己这个所谓的父亲争执，甚至连话都不想和他多说一句：“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挂掉父亲的电话没多久，周星言又接到了姑姑的电话。

不用想就知道有人去“告状”了。

姑姑对周星言来说如同母亲般的存在，周父周母都知道她比较听姑姑的话，因此一有事情就给姑姑打电话。

电话里，姑姑先是问了一下周星言为什么不去看望自己的父亲，又为什么和母亲发生争执。

在他们那一辈的思想中，血浓于水，就算感情不深，付出不多，她也应该做到作为子女对父母应有的孝顺。

对于姑姑，周星言永远是推心置腹，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之后，就听到姑姑叹了口气。

“靖靖，这父女俩哪有隔夜仇，你难道还要记恨你老汉一辈子？”

难道不应该记恨，周星言不这么觉得。

就是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是自己最亲的人，所以被他伤害更不容易释怀。

换成其他人，周星言还可以安慰自己不要为了一个外人来折磨自己，可那是她的父亲，她忘不了。

久久没有听到周星言说话，姑姑继续道：“你爸现在也不容易，离婚了还带一个小孩儿，钱还被那个女人卷跑了，你要体谅一下他。”

“姑姑。”周星言深吸一口：“他的不幸不是我造成的，但我的不幸却是因为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