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空间简洁素净的天文台,落针可闻。

以至于阮倾雪能够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阮倾雪眼睫轻颤了下,继而敛起,她低头又看向屏幕上的手链。

“祁斯年,”阮倾雪很少见地叫了他的名字,而不是哥哥,“我可以理解为,你在表白吗?”

祁斯年掌心沁出一层薄汗,喉间干涩,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可以……吧。”

阮倾雪把平板还给他,背对着他翘起唇角,“那还蛮草率的,我先回家了。”

“等等,”祁斯年拿上东西,“那这次不算。”

他一路关了灯,锁上门,“等我一下,我送你。”

祁斯年人高腿长,追上她并不是一件难事。

或许是她有意等他。

祁斯年打开他那辆保时捷的车门,示意她上车。

阮倾雪坐上副驾。

祁斯年发动起车子,犹豫着问,“回祁公馆?”

阮倾雪拉上安全带,“回我大伯家,北艺团明天要去家里走访。”

“好。”祁斯年开了导航定位。

两人这一路上安静得出奇,祁斯年多半是在紧张,而阮倾雪靠在旁边,想着祁斯年爸妈那边的事。

他们会同意吗。

他们要是不同意,恐怕她以后回祁家都难。

阮倾雪在一片寂静中出声,话说得很委婉,“你爸妈觉得我怎么样啊。”

“我看他们挺喜欢你的,总是夸你。”

“那是看在九叔的份上,他们总不能说我不好。”阮倾雪觉得那不一样。

确定关系前,跟她有关系的是九叔。

真的确定关系后,那就是祁斯年。

“家里那边你不用担心,我来说。”

“好。”

阮倾雪不可能不担心,但又不想让自己这过于敏感多思的问题暴露在祁斯年面前。

她尽量让自己避免在他面前,有任何狼狈的样子。

比如到了大伯家门口,祁斯年下车问她,“要不要我送你进去?”

“不用什么都送我,我又不是不会走。”阮倾雪是担心,祁斯年进去,撞上大伯家吵架,知道他们一家素日来的和气,全都是装的。

“我是怕到门口不进去会不礼貌。”

“他们才不介意这个呢。”阮倾雪摆手,“你回去吧。”

祁斯年答应着,驱车离开。

阮倾雪这才松了一口气,拉了拉自己的挎包带子,看向灯火通明的别墅小楼。

阮倾雪走到门口,几乎是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敲开房门。

保姆见她回来,脸色变了变,但还是打着招呼,“倾雪回来了啊。”

屋内安静了一瞬,只有女孩子清脆愉悦的声音,“小姨来啦。”

阮倾雪一时意外,看见祁安妮从沙发那边跑过来,“小姨!”

“安妮?”阮倾雪蹲下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祁安妮并不防备什么,“我们都回来好几天了。”

“安妮,”客厅里阮牧晴略显严肃的声音制止了祁安妮的话,“今天的英语单词还没背,回去学习。”

祁安妮显然有点失落,但还是被保姆带走。

阮倾雪走到客厅,才发现阮牧晴和崔凤兰的表情都很严肃。

只有电视上放着的小猪佩奇稍显活泼。

不知道她们之前在聊什么。

阮牧晴勉强维持了下笑容,“怎么突然回来了?”

阮倾雪看着她的反应,“北艺团明天要来家里走访,我之前给姐姐发消息来着。”

“哦,”阮牧晴这才想起来,“瞧我这阵子太忙,都给忘了。”

崔凤兰皱眉,“什么走访啊?”

阮牧晴说着,“就是领导过来了解情况。”

阮倾雪不得不提醒道,“可能需要您帮我说说好话。”

崔凤兰摆手,“我还当是什么事呢,知道了。”

阮倾雪还想说什么,崔凤兰就拉着阮牧晴起身,招呼保姆给阮倾雪收拾房间,没再听阮倾雪说话。

进了房门,崔凤兰就继续说着,“不管怎么样,明天你必须回去。”

阮牧晴别开头,“我不想回去。”

“不想祁昀,你也想想安妮啊。你当这豪门这么好嫁的,多少个豪门夫妻表面和气背地里各玩各的,不都是为了那点利益,怎么就不能忍忍了?”

阮牧晴声音拔高,“他外面养的人都要踩在我头上了!”

“吵吵什么。那你还想离婚不成?”崔凤兰去关窗,“你再让阮倾雪那丫头听见,看笑话。你嫁妆可都是打欠条借她的,当初我们可是夸下海口,面子里子你不能什么都不要。”

阮倾雪在楼上隐约听到了楼下什么动静。

但她并不关心别人怎么样,她只关心明天的走访,以及不久的将来该怎么处理祁家的问题。

阮倾雪想,或许她真的可以相信他呢。

阮倾雪拿起手机,看到了顶在上面的两条消息,一条是祁斯年的,一条是祁野的。

祁斯年发来了几个加油表情包,【你明天肯定没问题的,早点休息。】

阮倾雪弯唇,努力挑选了一个小公主转圈鞠躬答谢的表情。

祁野的就简单很多,【明天几点?】

明天上午八点先到大伯家,结束了再去祁家,阮倾雪如实告知。

祁野很简洁地回了个OK手势。

阮倾雪习惯于回消息尽量做结束话题的那个人,让对方觉得舒服。

但这会儿根本想不出回祁野什么合适,眼一闭索性就不回了。

阮倾雪放下手机,拿了换洗衣物去浴室洗澡。

第二天阮倾雪下楼准备的时候,客厅里空无一人。

阮倾雪不由得有些慌,看了一眼通知,北艺团走访的车已经出发了。

她叫住保姆问着,“大伯母和姐姐呢?”

“哦,大小姐送安妮去幼儿园了。夫人……”保姆看向卧室。

阮倾雪凝眉,“我昨天跟伯母说过的,今早我有领导来走访,能不能麻烦你去叫她一下。”

昨晚夫人不高兴,保姆们谁都不想这个时候去触她的霉头,“这个我们……”

“拜托了,这件事情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她要是怪你们,我可以把你们带去祁家工作。”

保姆们一听,话锋一转,“这个我们还是能做的。您放心,包在我们身上。”

很快一个两个接连去叫崔凤兰。

颇有一副不把她叫起来不罢休的架势。

崔凤兰其实根本就没睡,清早又跟阮牧晴吵了一架,气得不轻。

她打扮得很是贵气,披了一件法式复古针织披肩从屋内出来,正好碰见北艺团走访的车按时到达门口。

崔凤兰并没有去迎,而是自顾自的坐在沙发上等人进来。

今天来的是一个上了点年纪的中年男人,厅里厅气又规矩严整,阮倾雪将人请进屋。

崔凤兰甚至都没站起来,“您来了,快请坐。”

曹副团礼貌地伸出手,“您好,我是北艺团副团长,主管舞蹈组和文宣组。”

“您好您好。”崔凤兰简单握了一下。

“阮倾雪目前已经通过了我们的笔试面试,今天来是想跟您了解一下她的基本情况,不用紧张,我们只是寻常聊天,如实告知就好。”

曹副团示意助理记录,“她的家庭,在家里表现、和家人相处情况请您简单描述一下。”

“倾雪这孩子孤僻,其实不怎么爱跟我们相处,我只能说一下我个人了解到的。”

崔凤兰一开口,阮倾雪表情瞬间僵硬了下。

曹副团大概也没想到,“孤僻?”

“是啊,她从前在家从来不跟我们说话,可能也跟她的成长背景有关,她爸妈早年离婚,她妈远嫁国外,她爸又早早去世了,性格比较敏感内向。”

曹副团和助理对视一眼,助理只能如实记录。

“和我们的关系,我们当年看孩子可怜,就想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她住了不到一个月,也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自己离家出走跑了,也算是挺有主见的吧,我们也不敢说重话。”

“昨天倒是眼巴巴地跑回来了,可能听到你们要走访想起我们这家亲戚了哈哈哈。”

“不过她跳舞倒是挺好看的,”崔凤兰勉强夸了一句,“但脑袋里除了跳舞什么都不想,有点一根筋。”

“为着她跳舞,我们家也很困难,”崔凤兰叹了口气,“她爸爸去世后,我们条件不太好,本来想让她放弃舞蹈。她偏不愿意,宁愿一个月几十万地花也要跳。”

崔凤兰还和气地补了一句,“不过,也难怪能考上你们那么好的单位。”

阮倾雪手指缓缓攥紧,看向曹副团,发现他眉头紧锁,看着她的资料档案一言不发。

助理也是越记录脸色越难看。

她一颗心不受控制地下沉,偏在这种时候,她不可能插嘴干涉。

崔凤兰大约是察觉氛围异样,看向阮倾雪,“这我可都没编瞎话,是不是?”

她这是在逼阮倾雪自己承认。

她不承认大概率会和崔凤兰争论起来,说不好会不会翻到家事丑事。

在领导面前,场面未免难看,这次走访、她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全都白费。

她承认就更是不可能。

场面一度非常僵硬,曹副团看向阮倾雪,神色严肃,似乎是在等她的回答。

阮倾雪眼睛憋得通红,正要开口,屋外忽然传来门铃声响。

保姆连忙起身去开门。

门口紧接着传来一道和蔼慈祥的声音,“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真不好意思。”

阮倾雪红着眼睛转过身,第一眼看见了祁明珊从门外进来。

而后,祁野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风衣西裤,步履沉稳,看尽她眼底的委屈。

阮倾雪有些意外,他们怎么过来了?

祁野看着她,并没有说话,而是在她身后经过时,轻扶了下她的后脊。

阮倾雪微顿。

祁野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跟着祁明珊入座。

很久以后,阮倾雪才意识到,这是他告诉她,没有人能搓弯她脊梁的信号。

“倾雪今天真漂亮。”祁明珊也不知是察觉到了屋内的异样氛围装不知道,还是压根就没感觉出来,自顾自的跟阮倾雪打招呼,又和曹副团问好,“曹老师您好。”

曹副团没看明白这些关系,“您是……”

“祁明珊。”祁明珊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名单上应该也有我。”

曹副团看着登记表,“您就是祁女士?”

“对,是这样的,倾雪这孩子自小是在我们家养大的,我们想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她。”

崔凤兰皱眉,想说什么却又不好当众反驳祁明珊。

曹副团很有经验,只道,“幸会幸会,我们想跟您了解阮倾雪同学的基本家庭情况,您方不方便告知?”

“当然,”祁明珊客观地把阮倾雪的家庭情况描述了一遍,“当年因为倾雪在国内学古典舞,拿了国家奖项,被清舞院的杨老师看上预备特招,不方便跟妈妈出国才留下来的。”

“她的性格表现会不会内敛敏感,不爱说话,很少和人沟通交流。”

祁明珊摇头,“这事你要看什么时候了,孩子在她大伯家住的那一个月正好她父亲刚去世。后来就一直在我们家住。”

“我相信任何一个孩子亲人去世头一个月都不可能活蹦乱跳,高高兴兴,那么没心肝的怎么能放心让她进贵单位。”

曹副团点头。

“她大伯家也是好人家,分了她爸爸一半遗产,答应了要好好供养孩子跳舞,”祁明珊笑着,“不过家庭还有两个孩子要养,这个孩子就顾不上,平时哪怕少来我们家看孩子,我们也能理解。”

曹副团听到这,意外地看向崔凤兰。

崔凤兰眉头越皱越紧,动了动唇才说出一句,“哪有一半啊。”

祁明珊疑惑,“不是还卖了倾雪家房子给你们吗?”

崔凤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也无法反驳祁明珊。

祁明珊又补了一句,“卖了几千万呢。”

虽然说是亲家,但祁家人多多少少都看不起他们欺负一个孤女。

普遍对阮倾雪要比阮牧晴更加亲近一点。

曹副团听着摇了摇头,在前面崔凤兰的描述记录上,打了个问号。

阮倾雪鼻尖发酸。

祁明珊说了许多,然后把话抛给祁野,“具体照顾孩子,还是我这个弟弟操心,你们再问他吧。”

祁明珊起身,叫走她,“倾雪,带我去倒杯水。”

阮倾雪跟着祁明珊去了茶水间。

祁明珊避开人,才握了握她冰凉的手,“姑姑说得怎么样?”

阮倾雪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姑姑,谢谢你。”

祁明珊笑起来眉眼弯弯,“我就知道我说得可好了,小野昨晚教了我一晚上,姑姑多少年没这么认真地‘上课’了。”

阮倾雪捕捉到了关键词,“九叔教您的?”

“主要还是我自己想的,我的功劳,”祁明珊五十来岁跟个小孩一样不想让功,“小野教了我你们这种审查的话术公式而已。”

“姑姑没来晚吧,有没有受欺负?”

阮倾雪摇头。

祁明珊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

阮倾雪带祁明珊回去时,他们的谈话也快要结束。

她远远地听见祁野公事公办的语气,“倾雪最大的问题就是总想要照顾每一个人的感受,而忽视了自己的需求。”

“好处是喜欢她的人会有很多,也很擅长合作。但坏处是,容易让那些得寸进尺占便宜的人,欺负她。”

崔凤兰被明嘲暗讽一遍又一遍,奈何对面是祁家人又不敢翻脸,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不成想,祁野身形往后一靠,又看向她,“您说是不是?”

回旋镖一样,把她扎在阮倾雪身上的那个问题,扔了回来。

崔凤兰说是也不行,不是也不行,最后只能硬着头皮笑笑默认。

曹副团结束谈话,收拾东西准备走。

阮倾雪送他们离开。

祁野陪同。

阮倾雪回屋时,发现祁野也跟了进来,“九叔你不回去吗?”

祁野视线平静地扫过屋内崔凤兰,气息冷沉,令人不寒而栗,“东西收拾好了没?”

“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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