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twenty

顾喻将她的手擦干净后,将素帕在掌心叠作方形收回怀中。这才抬头道:“沈希,似是有些耳熟。阿余与其相熟吗?”

君南山开口接话:“确实相熟,与她曾一同在姜家的女学读过书。”

陆余抬眸看了一眼君南山:“山河如此,江河日下。一方父母官理应续写青史,当以‘铁肩担道义’之姿,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而今这父母官,非独苛政,更如饕餮噬民脂,若硕鼠盗仓粟。令人所不齿。”

君南山折扇敲了敲自己的左臂,叹道:“有今日之况,还不是拜这位所赐,短短三年时间,世风日下,令人不安。”

顾喻伸手执起鎏金茶壶替陆余又续上了一杯茶水:“风气非一日而腐,山河非一日而敝。不过是有人念着旧情,不忍苛责先朝罢了。”

他语气平淡,但话语却铿锵有力。

顾喻此言直指先皇,让君南山神色一紧。

黑五爷见三人之间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道:“咱们是不是要商量一下,怎么救人。既然这位沈希妹子与陆姑娘有救,先救人要紧。”

黑五爷望着三人剑拔弩张的神色,慌忙打圆场:“各位各位,眼下最要紧的,难道不是商量怎么救沈姑娘?”

“陆姑娘既然与她有旧,咱们总得......”

“抢人。”陆余忽然抬眼,她眼底满是霜色。“今夜子时,摸进王家别院,直接把人带走。”

君南山闻言挑眉,指节叩着檀木椅背轻笑:“故技重施?洪都可不是霅川,我看这王家说不定比王府要难闯。”

黑五爷一头雾水:“霅川又是......”

顾喻沉思片刻,开口道:“此法不妥,我适才与这家客栈掌柜的了解过。这王家,跟随太祖打天下的那位先祖曾师从逍遥门,故而与逍遥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王家戒备森严,甚至比一些松懈守备的王府还要强上许多。”

顾喻按住欲言又止的话头,指尖摩挲着杯沿沉吟:"此法不妥,我适才与这家客栈掌柜的了解过。王家先祖曾拜入逍遥门,与江湖势力盘根错节。”

他抬眸望向陆余:“那别院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守备森严比一些王府还要强上许多。”

君南山听闻此言,觉得自己膝盖处有些疼痛,他转头看向窗外。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陆余猛然将茶盏掼在案上,只听“叮”得一声。“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她......”

暖月慌忙按住她颤抖的手,压低声音:“姑娘消消气,咱们再从长计议......”

顾喻忽然展眉轻笑,亲自将新沏的茶盏推到陆余面前:“先吃饭罢,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

他话音温柔:“救人的法子,总能找到。”

陆余这才惊觉自己又在顾喻面前失了态,耳垂瞬间烧红,低头搅着茶汤。

顾喻总是太温和,惯的她失了分寸。

......

洪都府的暮色刚刚漫过赣江,王家的府邸已经一依次亮起了琉璃灯。

府宅前面院中的两个镇宅石狮蹲踞在暮色深处,鬃毛雕刻得根根分明,利爪下的绣球在灯笼影里泛着冷冽的石光,宛若两尊沉默的守护神,将满府喧嚣都拢在威严的轮廓之下。

王家的朱漆大门前车马络绎不绝,洪都城里达官显贵们正络绎不绝的迎来送往。

角门阴影里,一支从吴中请来的南曲班子正垂手侍立。

为首的班主身着月白杭绸长衫,墨须随呼吸轻轻颤动,清瘦的肩头斜挎着朱漆鼓板,指节间尚带着常年按弦磨出的薄茧。

虽已年近不惑,可腰背挺得笔直,身姿纤细,眼角眉梢犹存着江南水袖里浸出的柔婉,只消往那儿一站,便让人觉得风姿卓越。

只听“咯吱”一声,王府的角门打开,王府的管家王忠穿着锦缎马褂领着几个小厮油光满面地晃了出来。

王忠审视地看着为首的班主,语气轻蔑道。

他眯起三角眼上下打量为首的班主,语气轻蔑:“你们就是从吴中来的南曲班子?”

“正是。”班主对着王忠行了个礼节。

王忠眼神上下扫视了几眼班主,眼神中倒是起了几分**之色:“看你虽然年近不惑,可这身段和脸蛋能看出当年风姿。怕是不少与老爷少爷的有所往来。”

王忠这荤话张口就来,可见其平日的轻狂张扬。

班主闻言眸中动了动,很快便笑道:“曦月班在吴浙均有小些名气,今有幸前来给王老夫人贺寿,实乃曦月班之荣光。”

“你倒是会说话。”王忠说着,手轻轻地扶上了班主的腰掐了一把。

“嘶......”王忠立刻收回手来,令王忠没有想到的是,班主的腰身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柔软,而是十分坚硬,硌得他手疼。

班主轻轻笑道:“在下未曾唱过旦角,一直都是习得武生。”

王忠面露不满的对着班主道:“随我来吧。”

班主低头称是,弯腰行了个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角门所在的偏院,连接着车马房与下人住所,青砖灰瓦,相较主院虽朴素许多,却也整洁有序,平日里往来的杂役与外来人等,便由此进出王府。

穿过偏院,便能看到不远处大门外面的影壁墙,墙上雕刻着精巧的麒麟祥瑞图,在夜色的光影下熠熠生辉。

绕过影壁,便是三进院落,青石板路笔直延伸,两侧种着松柏与花卉。

主院恢弘,正厅飞檐斗拱,红柱金箔装饰。

厅前月台铺汉白玉石阶,阶上摆放着青铜香炉与石制盆景,彰显主人的尊贵身份。

东西两侧的厢房为宾客居所,门窗皆雕刻缠枝莲纹,糊着半透明的绢纱,既保证**又透光。

后院则是内眷活动区域,以月亮门与前院分隔,门楣上镶嵌着 “竹影松风” 的匾额。

庭院内设有曲水流觞的小池,锦鲤游弋其中,池边立着太湖石假山,藤蔓缠绕其上。

回廊环绕院落,廊下悬挂着鸟笼,画眉清脆的啼鸣与远处传来的丝竹声交织,营造出静谧优雅的氛围。

陆余混在戏班子中间,对这里的布景啧啧称奇。

她自幼生长于钟鸣鼎食之家,听惯了金石雅乐。

少时常常出入皇宫大内见过奉天殿的金漆蟠龙柱。

后又在吴中叶家见过用南海珍珠镶嵌的照壁。

可眼前这知府府中,连下人通道的砖缝都用银粉勾边,角门檐下挂着的鹦鹉笼子竟是用象牙雕成。

这般富贵晃得人眼晕,比陆家老宅更多了几分张扬的富贵气。

王忠走至一处拱门,便停了下来,对着为首的班主道:“这里便是你们居住的院落,这几日你们要恪守本分,不要乱逛乱看。衣食住行会有人替你们打理。”

班主低头称是。

王忠又扫了扫班主,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待到他们离去,班主原本弯着的腰便直了起来,他扫过一众人,转头了陆余一眼,低声道:“你跟我来,剩下人跟着孙班主去吧。”

陆余垂首敛目,足尖擦着青石板地亦步亦趋,跟在班主后面进了别院内的一处厢房。

"想笑便笑,不要憋着。"班主转身施施然坐了下来,眼中带着笑意看着憋笑地陆余摇了摇头。

陆余猛地抬头,压下笑意:"方才见班主跨门槛时腰肢款摆,倒像那春日拂堤的柳丝。”

她往前蹭了半步,眸中带着促狭:“不知小的这双糙手,可有幸沾沾仙气?”

班主闻言笑得前仰后合,素白指尖勾过陆余的手腕,不由分说按向自己腰间。

陆余的指尖陡然蜷缩起来,烛火跳跃的光映得她耳垂通红。

眼前这人眉梢依旧挑着三分笑意,月白里衣下的腰肢被他掌心贴着,隔着锦缎都能感受到那温软下的柔韧。

扮作班主的便是顾喻,此时他坐在房中,手来拉着陆余的手扶在他的腰间。

顾喻指尖还在他手腕内侧轻轻摩挲,沉水香混着她发间的玉兰香,搅得满室空气都有些发烫。

“怎么不说话了?”他眼尾的笑意漫到唇角,忽然松开手时,陆余的指腹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

陆余猛地退后半步:“入夜... 入夜我先去前院探探路径。”

“若有守卫换班的间隙,正好能...”

顾喻支着下巴看她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忽然低笑出声。

“好啊”

顾喻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笑意。

......

月色如墨染宣纸,将天地晕成浓稠的暗影。

陆余裹着一身墨色劲装,行于檐角瓦棱,宛如一道融入夜色的墨痕。

行至王家府邸外围时,她敛去气息伏低身形。

本该是寻常勋贵宅邸的夜影里,却蛰伏着异乎寻常的肃杀,这等暗哨布防的密度,竟比君南山下的府邸还要紧密。

陆余暗自奇怪,寻常鱼肉百姓的乡绅,何须设下这等阵仗。

陆余眸光扫过影壁后暗哨,这些护卫的步法沉稳如松,腰间佩刀虽无铭文,握柄处磨损的痕迹却暴露了久经战阵的底细,这绝非寻常士绅养着的护卫。

这江南腹地的小小王府,为何会设下堪比皇城的警戒规模?

陆余眸中闪过一丝精光,难道说这王家的宅邸之内还暗藏着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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