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势暧昧,连他身上淡淡的苦橙白花的香味都像是引诱她沦陷的大网。她努力的想靠后,但转念一想,男人都一个德性,越是娇弱的女人,他们越是上瘾。
于是乎慢慢扭头,对上了他的眼眸。
就这会儿平视,她才发现纪闻舟这双浅色瞳孔出奇好看,有点灰调,不像是正常亚洲人的瞳孔颜色。
他也在看她,只不过打量更多一些罢了。
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就这么看着她,瞳孔细微的移动,从她眼睛、再到鼻子、缨红的唇瓣。最后抬起手想摩挲她的唇部,却又停在半空中,像是思考着什么,最终放下。
见他放下,梁馥云不免松了口气。
说实话,她挺害怕他做什么过激的行为,例如趁着气氛暧昧,亲吻她之类。
“聊聊天吧。”他说。
“……”这算对他的惩罚?
“聊天,要这么聊吗?”她看着他,“你能不能放我下去?”
“行,聊到我开心,我就放你下来。”
“……你想聊什么?”
他沉思片刻,“你家为什么破产?你爸妈呢,允许你年纪这么小跟哥哥出来打工吗?”
这天聊的,直接就聊死了。
她哪里知道破产是什么,爸妈又在哪?还有那讨人厌的秦昭。
说起秦昭,心中的怒火又在不断蔓延。想到辛辛苦苦存的钱被他挥霍、想到他信誓旦旦的承诺……
语气也跟着不好起来,“家里破产的时候,我人在国外,不知道家里什么情况,等我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被搬空了,我爸妈……没钱,当然允许我们出来打工了。再说了,我不觉得靠自己双手赚钱有什么不好。”
“而且——”她美眸睨他,“你是警察叔叔吗?对探听别人的私事这么感兴趣?”
兴趣真的说不上。
只是对她的谎言有兴致。毕竟像她这样漏洞百出的谎话很少听见了。
一如之前。
并不反感。
他挑眉说道:“还行,主要就是想问问你家欠了多少钱,也许我能帮你。”
她嗤笑一声,软绵绵的双手抬起,抵着他的胸膛,坚硬如铁,纹丝不动。
纤细的食指一下下的戳着他的胸膛,“五,百,万。”
“……”
她感觉到纪闻舟的唇角划过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连眼里都闪过淡淡的惊诧。
果然,五百万是个巨额数字,谁听了都会吓一跳。
心里正得意唬住了对方,却听到他说:“啊,不好意思,我以为是五百亿。”
上回秦昭说这世界上不缺吹牛逼的人。
她说他脑子被驴踢了。但现在她觉得他说得对。
五百亿是什么概念?不要以为住在江洲小区就能随随便便把上百亿的数字挂在嘴巴上。
她嗤笑一声,“你管呢,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他微微点头,像是答应,也这么做了。但只是放开一只手,另外一只手还搭放在她的右侧,身子往下压,反而比刚才的包围更显局促和拥挤。她身上的味道愈发好闻,低头猛嗅几口。
这么近的距离,脸上的细节清晰可见,她右侧脸颊上有一颗很小的、红色的痣,靠近右眼,平添妩媚,纤长浓密的睫毛看起来像是假的,但细看根根分明,是真的。
见他始终没有反手,最后一点耐心磨没了,她抬起脚就对着他的重要部位,轻轻一踩,就听到男人的闷哼声,“放我走,不然我就踩折它。”
明明是威胁的举动,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在纪闻舟俊美的脸上看到了丝丝笑意。
灼热的手掌扣住她的脚踝,指腹摩挲着她的肌肤。
就在梁馥云以为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竟开始后退,退到一米多外后缓缓开口,“你踩疼我了。”
“……”懒得跟他废话。
梁馥云拿起包包跳下来就往门外走,头都没回。
但她能感觉到身后那股灼热的目光跟随着她。
离开纪闻舟的小区,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这个时候打车贵得要命,她算了算,从这里打车回去至少要五十。
如果走路的话,费时费力,但不费钱。
打定主意后,她便迈开步子往出租房走去。
凌晨两点的京市,安静无比,整座城市像是陷入沉寂。路灯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明明不冷的,可是她却觉得有些冷,有些孤单。
加紧步伐,在凌晨四点多抵达了出租房。
京市靠南的城中村,住着大半来自五湖四海来打工的人,梁馥云跟秦昭的房子就租在一个老式民房的三楼,砖瓦结构。站在楼下,就能看到三楼的灯亮着。
她微微皱眉,心想着秦昭回来了?这狗东西去赌场没个一天一宿就不会回来,今天怎么回来得那么早?
满腔怒火堆积成团,踩着细高跟哒哒哒的往楼上走,走到三楼打开门,就看见狭小的房间里,秦昭坐在床边发呆,听到声音才慢慢抬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怒火滔天,却又在顷刻之间如冷水浇灌,瞬间平静下来。想问的没问,想说的没说。
面无表情的走到床的另外一边坐下。
周围寂静的要命,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窗户打开着,外面的风吹进来卷起两人隔着的床帘。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散落进来,她仰头望去,看着弯弯的月亮,莫名想起跟秦昭在乡下的生活。
他们住在一个非常小、非常破的泥土房里,后是大山,前面是不知道名的坟墓,据说这间破瓦房是继父一手垒起来的,只可惜手艺不精进,住了几十年就跟住在垃圾场里没区别,头顶漏雨,四面生风。村子明明已经那么小、那么偏远了,他们却还是村子里活得最艰难的、最穷的。
都说江南好儿女,但出生在江南地区的两人好像并没有遗传到这份温柔和优雅。秦昭一身蛮力、她则像个猴子上蹿下跳。把村子里能玩的都玩遍了,连村子里的土狗都被他们牵着玩过家家玩出阴影来,每回在路上见到他们都会发疯似的往别处跑。
年少不知愁,家里苦成这样,他们也没觉得日子难熬。直到一点点长大,在亲戚家的彩电上看见了美国、法国、京市等超一线城市的风景后,她大言不惭地说,以后就要去这里生活。
秦昭哪知道什么是法国、什么是美国,他只知道这是她想去的地方,于是拍着胸脯说,她去哪,他跟着去哪。
事实上,他们做到了。
毕业后就来了京市。
见识到这座城市的繁华和美好,也见识到了这座城市的冰冷和冷漠。
他们就跟万千来京市打工的人一样,渴望在这里拥有属于自己的位置,渴望在这里打出一片天地。所以愿望也在升级,从当初只想来这些城市,到现在想在这些城市扎根,像这个城市的土著人,从里到外都属于这座城市。
梦想很遥远,遥远得就像从她家来京市的距离。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侧躺在了狭小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不断问自己,当初设下这样的愿望到底是不是太过贪婪?因为贪婪,才会一再的被现实打脸。
想着想着,她好像听到秦昭说了一句,“我今天没赌钱。”
梁馥云闭上双眼,并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这一夜很快过去,第二天晚上,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夜场。
期间,她没有跟秦昭说一句话。
换好衣服来到场内,在场内,她看见了纪闻舟的身影。
他又来了。
但这一回他是穿着正装来的,白色衬衫加黑色西装裤,再配上一条宝蓝色的领带。领带微微拉松,却不显得难看,反倒是平添魅力。走路的姿势很优雅,凭借高挑的身材,出众的气场吸引了夜场所有人的注目。
他走到最前面的位置坐下,打了个响指,秦昭快速跑到他身边。
百威、苏打酒、以及几瓶现调鸡尾酒。
秦昭熟练的记着。
而梁馥云站在台上唱歌,目光不自觉的与他相撞,他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桌面上的酒水冲着她扬扬下巴,露出笑意。
他笑起来真好看,深邃的轮廓被光影笼罩着,浅色瞳孔里装着镭射灯倒映的色彩,右手嫌弃领带太紧,轻轻拉扯后,彻底拉松,两条带子就这么摇摇晃晃的挂在脖子上,肆意慵懒又极度诱人。
她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或者说,夜场里没人不在看他。
就连同组的同事都按耐不住上前主动打招呼了。
梁馥云亲眼看着同事走到他跟前,故意弯下腰来与他说话。
他也没拒绝,笑着跟她交谈了几句。
因为场内音乐声音较大,所以两人说话的距离比较接近,看起来很是暧昧。
梁馥云故意把头扭到一边,没有往下看。
几首歌结束,她下场休息,在卫生间里补妆的时候外面的人在说:“今晚那个帅哥真的好好看啊,远看已经很戳人了,近看简直了……欸,你知道吗,昨晚就是他给梁馥云买了一万的酒水。”
“梁馥云啊,那不稀奇啊,人长得漂亮呗,你看哪个跟她买酒水的不是冲她这张脸来的,搞不好那一万块就是她的卖身费,人家私底下早就搞过了。”
“也是啊,就是便宜梁馥云了,你说当初咱们老板愿意收留他们兄妹。还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不然就秦昭那赌鬼,招惹李总的人。哪个场子敢收留他?”
话音刚落下,门就‘嘭’的一声被踹开,梁馥云慢慢悠悠从里面走出来。
说话的两人看见她这幅模样,也不觉得理亏和做贼心虚,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就继续化着妆。
梁馥云走到她们身边,说道:“很羡慕吗?”
“羡慕?”同事猛地回眸瞪着她,“梁馥云,跟别人上床来换业绩你觉得很有面儿是不是?果然是从小地方来的,乡巴佬。”
梁馥云没说话,只是看着镜子补妆。
自打她跟秦昭来这里工作后,这些同事各个看她不顺眼,有事没事就给她找茬。平时她能忍的话就忍了,看在钱的份上,但今天也许是跟秦昭吵架,心里的情绪并不稳定,面无表情的反击,“我是从小地方来的,那又怎么样?至少还有人愿意给我花钱,有人愿意给你花钱吗?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梁馥云,你以为你什么货色,来这里的男人会是什么好男人,看上你的,愿意给你花钱的都是有家室的,你是小三,知道吗?”
话音落下,梁馥云就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同事的脸瞬间就红肿了起来。
很快,卫生间里传来了撕打的声音,却又因为外面的音乐过大,并未被察觉。
等梁馥云走出来时,脸颊红肿,唇角带血,连那身廉价的旗袍都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她像是没有任何痛觉般用手擦了擦唇角,踉跄的朝着夜场走去。
身后的同事指着她的背影破口大骂,她当做没听见,却在下一个拐角处碰见了纪闻舟。
这里没灯,昏暗得很。
仅有一缕光从旁边的小窗打进来,他的眼眸直勾勾的望着她,像是想从她这张脸上看出什么。
也许是看到她唇角的血,他伸出手轻轻擦拭。
指腹温柔,摩挲着。就这样的举动,让她想起小时候,每次被继父打的时候,秦昭就是这样帮她擦血,他说,等他长大,她就不用吃苦了。可事实就是,她还在吃苦,唯一变好的是,她摆脱了那个小山村。
“周老板,你今天来,是因为我吗?”
答案显而易见。
不是为了她,他来这里做什么?又脏又臭,连酒都难喝,搁在平时,他路过都不带正眼瞧的。
“是啊。”他笑,“你看,我还穿着衬衫来的,这么热的天,不是为了见重要的人,我穿这来做什么?”
梁馥云沉默片刻,“你能再帮我跟领班请个假吗?我今天不想上班。”
“可以。”
请假这种事对纪闻舟来说是小事。
反正能用钱来解决,他从不会放在眼里。
走出夜场,纪闻舟问她想去哪,她说随便。去哪儿都好,反正不想上班,也不想回去看见秦昭那个狗东西。
人来人往间,纪闻舟回眸睨她,见她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有点可怜。
说实话,他真的很少这么费功夫跟陌生人演戏。
他伸手扯下领带走到她身边,走到她跟前后,双手圈住她,将领带绕后一圈再绑到腰侧,系上漂亮的蝴蝶结,完美将她腰部被撕开的小口子遮掩住。
“这么好看的腰,被人看了不好。”他压低嗓音,“要看也给我看。”
梁馥云仰头看他,撞进他的眼眸中,“周老板,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愿意。”
“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梁——”他拉长语调,“梁小姐,我跟你的同事打听过,梁馥云。”
他念她的名字时,声线很不一样。
梁馥云拧眉,“那你呢?你叫什么?”
他沉思片刻,“周文。”
“什么文?”
“文明的文。”
“你呢,什么fu?”他低低的问,“馥郁芳香的馥,还是芙蓉出水的芙?”
其实是负,并不是馥。
负债累累的负,负担的负。
它从来就不是一个寓意美好的词。
但在纪闻舟嘴里,特别好听。
他没有问她跟同事发生什么,也没问她脸上的疼不疼,只是陪她那段路后,说道:“那我就当你是馥郁芳香的馥了。”
话音刚落下,电话就响了起来。
纪闻舟拿出手机,随意的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好友的声音,“舟爷,都等你呢,人怎么没了?”
纪闻舟微微挑眉看着站在对面的梁馥云,唇角上扬,“这不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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