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羽佯装镇定,试探性地问道:“阿姨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何蓉神色如常,叫人看不出什么破绽,“就在刚刚。”
路羽怕再问下去会露出破绽,回答道:“哦,这样啊。”
何蓉看了眼手机,像是无意间提起似的:“对了,时文待会儿来,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让他带给你。”
“时文?”本来他跟着去如村,路羽就觉得稀奇,现在他居然还打算来探望,实在是令人不敢相信。
“嗯,除了他还有谁?”何蓉告诉路羽,“他去警局做笔录了,现在刚做完,说是马上过来。”
说完,她再一次摸上路羽的手,叹了口气道:“小羽,其实......其实时文他真的喜欢你的。”
路羽觉得何蓉又在说善意的谎言,但她没拆穿,只温声说着:“知道了。”
过了十几分钟,时文果然如何蓉说的那样出现在了病房,他显然对探病没有经验,连买果篮都是买的表面漂亮精致,底下水果却长着黑点的。
何蓉让他重新去买,路羽笑着说:“算了,没事的。”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这点小事也做不好。”何蓉边说边把篮子里的坏水果挑出来。
时文自知理亏,只能尴尬地四处乱看。
等何蓉挑完坏果,才对着时文说:“你,留下来,帮忙照顾路羽。”
“我?”
“他?”
路羽和时文两个人都不可置信。
何蓉迎上时文呆滞的视线,直言道:“对,就是你。”
“妈你在开什么玩笑,我不会照顾人啊。”时文开始找理由。
“不会照顾正好学,”何蓉的理由更充分,“而且有护工在,出不了什么事。”
见这条路行不通,时文只能转而找另外的借口:“妈,我很忙,没空在医院的。”
“忙?”何蓉挑了挑眉,“你忙什么,偷猫还是抢狗?”
气势汹汹的时文,一下子泄气,他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低声嘟囔着:“切,照顾就照顾。”
“嗯这才对嘛,”何蓉拎着保温桶,“妈妈有事要忙,就麻烦你这两天陪着路羽了。”
她交代完又对着路羽温和地笑笑,“小羽啊,要是他哪儿对你不好,直接上手打就是了,阿姨给你撑腰。”
路羽只能无奈地笑笑。
时文别扭地撇撇嘴。
何蓉给路羽请了好几个护工,所以时文的陪护就真的只是陪而已,但医院实在无聊,时文动不动就出去转悠,齐青淮苏醒的消息,也是他转悠时听到的。
听说齐青淮脱离危险状态,从icu转回普通病房,路羽下意识想朝他的病房走,但等真的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却又不敢进去了。
张书翠坐在病床旁边,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齐青淮则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他伤的太重,无法开口,只能用眼神聊胜于无地安慰。
时文见她顿在门口,问道:“你不进去吗?”
“我还是不进去了吧,”路羽的表情不太好看,她苦笑着往后退了两步,“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看看就好。”
时文搞不懂明明兴冲冲跑过来的是她,怎么不敢进去的也是她,他想不通索性不想,留下一句“我进去了”,就走进齐青淮的病房。
他一进去,张书翠就拿着手擦眼睛,努力摆出笑脸、
时文朝她伸伸手,示意道:“奶奶,你就别起身了,坐着吧。”
张书翠这才又在椅子上坐好。
时文问他:“情况怎么样?好点没有。”
齐青淮动不了,只能眨眨眼睛,算是回应。
时文了解,接着说:“好的话你就眨两下眼睛。”
齐青淮浓密的睫毛动了两下。
“同学,你吃苹果吗,我给你削个苹果吧。”张书翠抹干净泪水,就红着眼睛去拿刀。
让一个正伤心的老人给他削苹果,时文良心过不去,可张书翠还是执意要削,没办法,他只能找了个借口,说:“我还有事儿,现在就得走,吃不了的。”
张书翠只好作罢。
时文又看了齐青淮一眼,说:“我走了啊,设计比赛的事儿你放心,我会好好做的。”
说到这句的时候,齐青淮的神情略微发生了点变动,他努力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时文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我知道那个比赛对你很重要,我会认真处理剩下的稿子的。”
齐青淮眉头微蹙,他薄唇微张,摆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嘴型。
时文看不清,就往前走了两步靠近病床,睁着眼睛仔细辨别,看了好一阵,才依稀看出齐青淮说的是“路”。
他坦然道:“你放心,她没事,好好的,就在门——”
时文连忙伸手捂着嘴,欲盖弥彰地笑了两下,“就在明天。”
张书翠不解地问道:“明天,明天怎么?”
一个谎说出去,得用另一个谎来弥补,时文的脑子转的飞快,“明天她就来看你!”
齐青淮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
时文怕继续待下去会再说出些什么,赶忙告别退出病房。
路羽还在病房外面站着,背靠墙壁,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文走到她跟前,带着她往回走,边走边问:“都听到了?”
路羽点点头。
“那你明天记得来看他。”
“是你答应的,我没答应。”
“你的意思是不想来看齐青淮?”时文一头雾水,“刚刚在病房你不还吵吵着要来吗,怎么现在又反悔,你们女人真是难搞。”
“我不是不想来,我是怕。他是为我才受了那么重的伤,刚才他奶奶的表情你也看到了。”
路羽的情绪低落,“我一个差点害她孙子死掉的人,怎么有底气去看望。”
时文停在原地,他皱着眉转身,握着路羽的肩膀,满脸的不认可:“路羽,你想的太多了,在你眼里齐青淮和他奶奶就是这么爱斤斤计较的人吗?”
“他受伤的确是因为你,但这又不是你的错,真正错的是捅伤他的人,你跟他同样都是受害者,怎么反倒怪罪自己来了,要怪也是怪那几个绑匪啊。”
时文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这段时间你有点改变呢,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路羽抬头,不解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时文提起过去,“你记不记得,你八岁的时候咱们两家去海边。”
“当然记得。”路羽觉得她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年她和时文年纪都小,但是因为她比时文大两岁,是姐姐,所以明明两个人都是孩子,她却还是承担着照顾他的责任。
时文和她的性格天差地别,小的时候跟条狗似的,不拿根绳儿拴上就会跑的无影无踪,所以她一个没注意,就让他一个人偷偷游到了海里。
他以为学了两天游泳,就能征服浩瀚的大海,结果就是被海水淹的差点呛死,不停地呼救。
路羽不会游泳,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下去救人。
稚嫩的孩子根本不知道有人溺水时,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去救只是送死,路羽被这么教育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了。
她和时文都差点被淹死,真要算起对错,也只能怪时文贪玩,但路羽却把罪责全都揽到身上,觉得要是她会游泳就不会这样,也就导致后来,李琳逼着她学游泳,把她给扔进海里的事。
“其实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时文提起之前摆在客厅的鱼缸,“那次周末,我回家吃饭,看到桌上没有鱼,就知道你还在怕,所以就想用这个办法刺激刺激你,看看能不能脱敏治疗。”
说到这儿,他满脸的歉意,“对不起。”
路羽很少见到他这样认真,有点意外:“你怎么会突然说这些?”
时文没直接回答问题,而是提起那天李凯带她回来时,路羽的样子:“那个时候你整个人都好像死了一样。”
听到这话,路羽瞪他一眼。
时文知道话不中听,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意识到有些话不说,大概率这辈子没机会了。”
他转而看向路羽,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小的时候我天天跟你腻在一起,但是长大了却跟你疏远吗?”
“为什么?”
时文的同龄人只有她,所以小的时候他基本上都跟屁虫一样跟着,这也是为什么两家会定下娃娃亲。
但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时文就开始和路羽拉开距离,直到变成现在这个,一年都说不上一句话的局面。
路羽一直都以为是她哪里做错,惹了时文不高兴,却没想到他说:“因为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不会开心,只有责任。”
“你妈妈老是强迫你让着我,护着我,我知道你不愿意,却还是说好,本来我一直以为你长大会改,但是没想到——”
时文微微笑了一下,“所以我后来就决定了,与其让你跟我在一起不开心,还不如离你远点,越远越好。”
“这些话......”路羽微微皱眉,“谁教你的?”
时文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搞了半天他这么真情实感的一番话,在她眼里是从别人那儿抄的。
他噘着嘴,有点不高兴,“喂,你这话说的太没良心了,我有点伤心啊。”
路羽捂着嘴,很活泼地弯着眼角。
时文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不得了了,你现在居然会开玩笑了。”
“不行吗?”路羽原本失落的情绪被冲散,她做了决定,说道:“我明天会去看齐青淮的。”
“这才对。”时文很欣慰。
“但是你得跟我一起去。”
“为什么?”
“你妈不是让你照顾我吗,那你当然得陪同了,不然我出事怎么办?”
提到何蓉,时文只能认栽,无奈地答应道:“好好好,陪你去就陪你去。”
路羽知道不能空着手去探望,特地让时文买了点水果,但她没预料到,病房里居然会有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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