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灯光昏暗，黄橙橙的光晕，比路边中华灯的亮度暗不少，谈祁景抱臂坐在车的另一侧，垂低头，看起来是真的醉了。

仅扫了眼乔敏便收回直视的目光，忘记自己是怎么想的了，帮扶一把，也算是感谢他刚才的及时解围和撑腰。

反正没多犹豫，她自己也觉得答应的会不会过于爽快，鬼使神差、模模糊糊就答应下来了，没考虑两人之间的另一层关系，也没考虑后果，太草率了，可等她生出后悔时，早就跟着吴忠来到车内，见到谈祁景时，才意识到，一天下来他似乎很是疲惫，加上酒精的作用，这会儿应该是昏沉沉睡着了。

乔敏尽量轻手轻脚，坐下之后也不敢随意乱动，生怕吵醒另一头那尊大佛。

吴忠待会着急要去处理别的事，将谈祁景交给别人他不放心，听到这番解释时，乔敏心里端量着：难不成交给她就能彻底放心，这是个什么逻辑？

饭店距离他们所住的酒店有段距离，最少半小时的车程，尽管吴忠加快速度开，车子回到酒店时也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隔着灰蒙蒙的车窗，酒店招牌的亮灯透射进来，刺的乔敏忍不住闭眼，再睁开眼，刚才仍在沉睡的谈祁景也睁开了眼睛，侧着脸望向她这一边。

“你怎么在这？”

虽是质问的语气，但并不显得冷淡无情，反倒是隐隐约约有种不符合当下场景的关心。

“我来帮吴助理忙的，你……醉的那么厉害，总要有个人扶你回房间吧……”

乔敏能意识到自己说这句话时舌头多多少少有准备要打结是意思。

谈祁景像是意外她的回答居然如此的单纯无害，好看的眉眼拧起，无声地笑了两下，“看不出来你还挺好心的。”

前座的吴忠将车停好，下车绕到后边打开车门，是谈祁景那一侧的车门，但当事人似乎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不需要吗？”乔敏努努嘴，早知道她就不来了，太主动反而被人看笑话，可她本意是好心的，今晚要不是有谈祁景的帮忙，可能会遇上想象不到的大麻烦。

谈祁景呵呵笑了几声，转身下车，没给人明确的回答，光是冷淡的这几声，乔敏便断定这男人似乎真的不需要人搀扶，没醉到那种程度。

“还不下车，又在那发愣？”谈祁景站在车门边，一手搭在车顶的门框边，一手顶着车门，她实在想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爱发呆的人，不择场地、时时刻刻都能发呆。

不论谈祁景要不要人扶乔敏都是要下车的，刚才在车上那一遭，不免让人误会他是真不需要人扶，车子开走后，乔敏自顾自往前走，心里想着是赶紧回房，不然二人并行，气氛只会变得尴尬，可刚走几步，她就发现了问题，谈祁景没跟上来，停在原地，靠在一旁的路灯下，幽幽地望向她这边。

“是谁口口声声说要扶我回房的？”

“你不是不需要吗？”乔敏直率地说。

“我有说过？”谈祁景哼笑出声，望着面前跨上台阶着急离开的乔敏问：“到底是谁喝醉了？怎么好像你的意识更加不清醒？”

乔敏面对着他，还想再反驳，他看起来也没多不清醒，像是没事找事的顽童，可话到嘴边，不远处的谈祁景屈指揉捏太阳穴，不是有意无意，看起来的确不太舒服。

“我以为你不需要，笑呵呵的，也不给个明确的答复，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谁能懂？”乔敏说着往回走，最后停在了谈祁景身边。

两人身上的酒气缠绕成一块，乔敏没喝多少，但她酒量一般，刚才在餐桌上时已经是微醺的状态，但幸好后半场局没喝多少，时不时跑洗手间放空 ，到现在基本可以说得上是完全清醒，只是头有点晕。

谈祁景什么情况她并不知晓，只知道把手伸过去时，还没来得及商讨要怎么个扶法对面人就好像失去支柱般软绵绵地栽倒进她的怀里。

“喂……能不能站直些？”乔敏嘀咕着抱怨，谈祁景下巴磕在她的肩头，双手耷拉在双腿侧，他整个人是压下来的，两人身形本就有差距，她那小身板受不住这样的身躯体重差，免不了往后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还是靠在肩头的谈祁景手疾眼快，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扶正。

或许是刚才踉跄往后带来的恐惧感，乔敏还没完全站稳两只手就已经是下意识紧攥着谈祁景的衣袖，拉拉扯扯的，好一会才算站稳。

“抱歉，刚才失态了。”

这样不着调的语气哪像是真心在认错，乔敏睨他一眼，更搞不清眼前男人是真醉了还是清醒的很。

两人双双站定后，谈祁景毫无征兆地拎起她的胳膊搭在她手上，手臂两两相扣，看起来就像乔敏主动挽着他一样。

“走吧。”

乔敏看了眼所谓搀扶人的姿势，一点都不正经，倒像是手挽着手约会的情侣，不，落地他们现实中的身份，倒像是准备去偷情的情人？

她不敢再多想下去，挽手的动作也变得极为别扭，像是想要挣脱开，这一幕落在了谈祁景眼中，反倒是让他起了玩味的心理，她越是乱动，他挽的越紧。

要被搀扶的人反倒是成了带头的那个，谈祁景走的并不算快，但胜在稳，比大把醉酒人士要好多了。

一路走到电梯，这个点电梯内空荡荡，两人的脚步声再轻也会被无限放大，一步一步走，每走一步都牵动着心。

电梯门紧闭，空间被压缩的更夹窄小，原本的天地辽阔在不到三秒的时间内变成方寸之间，而方寸间，只有二人。

乔敏扭扭捏捏挣扎了一路，又不好意思说“放开我”“靠那么近做什么”这类的字眼，显得小家子气，在外头总感觉有好几双眼睛盯着他们，路过的男男女女、服务生、酒店的前台……

到了电梯内那样被人盯着的感觉才一点点消失，可，正因为到了只有两人的空间内，那种想要挣脱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不然心脏就要跳出来了。

“别乱动。”他侧首俯下，尽量靠近她的耳边，不用刻意吹气，只是均匀的呼吸便能让人耳根子一红，心惊肉跳的。

那温热的气息连爬带蹭钻进乔敏的耳后的皮肤，这样亲昵的动作和酒气的催化，难免会使人心跳加速，她光顾着调整心虚，很随意似的讷讷“嗯”了声。

电梯楼层一层一层往上升，沉静的气氛压抑的人尴尬烦闷，刚才避开之后过于亲密的接触后，两人的间距逐渐拉开，只剩手臂是有接触的。

“我怎么感觉你没醉呢？”

乔敏的疑问先打破死潭一般的沉静。

忽然冒出的疑问，谈祁景愣了愣，随后耸耸肩，“那你感觉错了，”口吻混不痞地继续说：“我醉的很厉害，需要人扶着才能走路，不然连房间都回不了，没人搀扶，我可能就会流浪街头，在街道上睡一晚。”

太夸张了，乔敏忍不住拆穿他，“你能说出这么套有逻辑的话语，就代表你根本没醉。”

“哈哈哈！”谈祁景弯着腰，放声大笑，“挺聪明的嘛。”

乔敏明着瞪他一眼，小声呢喃着：“混蛋。”

老爱耍人玩，乔敏也是今日才发现，谈祁景幼稚起来不如幼儿园三岁小孩。和平时的模样天差地别。

乔敏本着“送佛送到西”的理念，将谈祁景送到他的房间门口。

“你的房卡呢？”

谈祁景用眼神示意说：“在口袋里，右边那个，做个好心人，帮我拿呗。”

乔敏平日老实本分惯了，没拒绝，松开挽住的臂膀，伸手去摸他口袋里的房卡，替他用卡开了房门，门开之后，她牵过他的手，将那张黑色的房卡还给了他。

谈祁景低头看着掌心里的那张房卡，温热的，还有残余的体温，“送佛送到西，把人丢在门外算什么？”他开口说，截停了乔敏预备离开的脚步。

“这几步路你自己走不回去吗？”乔敏脑海里冒出一个词，很适用于现在的谈祁景——无理取闹。

“我不是说了吗？”他两手一摊，脸不红心不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醉的很厉害，唉，要是这样孤零零只身一人往前走，没个倚靠，摔倒了怎么办？”

乔敏咬咬下唇，无理取闹这四个字套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理由都被歪曲的这么合情合理，是对是错全凭他一张嘴。

“好，那我送佛送到西，不然怎么对得起谈总刚才在饭局上的见义勇为。”她说这话时带着些小脾气，谈祁景倒无所谓，当做没听见，自然而然挽上她的手臂。

肌肤再次接触到的那刻，淡淡的酒气混着熟悉的气味飘来，乔敏并没去看揽着她的男人，一步一步挪着，想着再快点，把人安置好就离开。

终于把这尊大佛安放在窗边的沙发上，那沙发绒布是奶油白，谈祁景一身黑坐在那不出意外的格格不入。

当然，原本只属于谈祁景一人的套房里突然出现了女人站在羊毛毯的中间，也同样的格格不入。

乔敏意识到该走了，拎起丢在桌面上的挎包要走，没走两步，那带着醉意的男声便从后头飘来。

“今晚留在这？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