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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天的夜晚，月色被冗厚的浓云掩盖住，暮色四合，街上路灯的灯光韵浓洒下朦胧的光辉。

林絮垂首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林浩、柳垂影夫妻两人心思各异、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林浩自责于他自己太过放心，就这么将女儿让周嘉先这个哥哥照顾着。明明以前都察觉到了兄妹之间似乎有些过于亲密了，但偏偏他忙于工作又被他们兄妹俩一贯以来的相处方式所迷惑。

他愤怒儿子嘉先作为成熟可靠的男人了，既然喜欢小絮，那就应该坦荡说出来，而不该……不该……哎！

除此之外，下午忙于工作的间隙，他回想着这件事又不得不承认，嘉先真的很优秀，是小絮能找到的人生伴侣中最好的选择。

就算他作为父亲，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小絮去相亲的话，估计很难有人不介意她的身体状况，更别说她的身体承担不起孕育一个孩子的重任。

嘉先和小絮在一起，以后注定没有孩子，这么一想，他又觉得对不起嘉先。

柳垂影承认她是有私心的，嘉先毕竟是她的亲儿子，她肯定偏爱于他，若是小絮不是她的继女，患有心脏病、身体柔弱、以后无法怀孕生孩子、寿命注定不长的她绝对不会是她儿媳妇的人选。

但偏偏她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不可能完全不心疼她。既然嘉先和小絮两情相悦，她再阻拦也是没用的。

她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有些事他们年轻人可能想不到，但鉴于小絮的身体情况，她又必须说。

柳垂影支开了林浩，让他去厨房里给她们俩倒两杯温水来。

往日，家里的恒温水壶都是嘉先每天注水煮好保温着，以备家里人随时可以喝，不，他们夫妻俩大多数时间是在医院，备好的温水其实是给小絮准备的。

“小絮……你们平时做的时候有带套吗？”

林絮眼神茫然地抬头看向柳垂影，片刻后她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心扑通跳了一下，她飞快地再次垂下头，支支吾吾道，“阿、阿姨，我们平时、平时……”

她和他根本就没有发生过关系，她尴尬羞涩，怎么也说不下去。

在柳垂影担忧的眼神中，她只能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柳垂影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嘉先虽然不像话，但到底还是有分寸的，小絮的身体不能怀孕，也不能打胎，这两者对她身体的损伤太大了。

问完这个问题，林浩正好端着两杯温水走过来，他将水杯放在茶几上，神情忧虑地看着林絮。

柳垂影叹了一口气，“小絮，你真的喜欢嘉先吗？你确定那是爱情？”

“阿姨希望你再好好想想，慎重一点，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能亲上加亲是好事，但阿姨就怕过两年，你长大了，更懂事了，那时才意识这场感情是个错误，到那时我们一家人要怎么面对那样的场面。趁现在，你们还没结婚，一切还来得及……”

她就怕是自家儿子诱导了小絮，以后她明白过来了，会恨上嘉先的。

“阿姨，我就想和哥在一起。”林絮攥着指尖，眼神执拗。

林浩、柳垂影四目相对，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无奈和妥协，林浩朝柳垂影点了点头，柳垂影用力地呼吸了一下，“好，这件事我们知道了。”

林浩：“别想太多，你先去休息，其他的不用你操心，我们会解决的。”

林絮神情忐忑地点了点头，听父母的话回到了房间休息，她猜他们大概有什么话要背着她说。

关上房门，林絮走过去坐在床的边缘，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机时间上显示现在是晚上九点多。

九点多了……他是在律所办公室吗？爸和阿姨打算什么时候让他回来呢？

他……还会回来吗？林絮抿着唇缩起腿靠在床头的软垫上，她算计了他，害他被父母打，他真的能原谅她，还和她在一起吗？

林絮不确定，想着想着，她眼帘渐垂，疲倦感侵袭而来，背部从软垫上慢慢滑下来，蜷缩在床上睡着了。

「手段龌蹉、心思肮脏，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房间内暖黄色的灯还亮着，躺在床上的林絮猛地睁开双眼，她做梦了，做噩梦了，梦里是他绝然离开的背影，她怎么喊他他都没有回过头……

呼吸渐渐急促，心脏上仿佛有细密的针一直不断地扎着，林絮疼得脸色煞白。她想起来她忘记吃药了，中午和晚上的量都没吃……

哥……

哥……好痛啊……

哥……我好想你。

林絮咬着牙在床上挪动着，她伸出手去够床头柜，柜子里放着她的药瓶。几次疼痛袭来，她够了好几次都没够着，最后从床上跌落下来。

砰——

一声闷响响起，与林絮房间仅仅一墙之隔的林浩、柳垂影纷纷一下子睁开双眼，小絮！

林浩掀开被子，光着脚跑过去，柳垂影紧跟在他身后，打开房门时看见摔倒在地上疼得捂住心脏、蜷缩着的林絮，林浩、柳垂影大惊失色。

“疼……药……”

柳垂影挤开林浩，观察着林絮的状态，她还是有意识的，没有晕过去，“药？药在哪里？”

林浩急得满头大汗，药！药在哪里啊！

林絮艰难地伸手指了指床头柜，林浩连忙抽出抽屉，她的几罐药就放在柜子里，药瓶的旁边还有一个便易透明小盒子，小盒子里有好几个分格，每一个分格都是周嘉先配好了的一次药。

林浩记得有一天他在客厅里就看见儿子嘉先在给小絮分配一次药的用量和种类，幸好……幸好他分装了，否则这会儿他还得耽误时间看说明书或者问小絮。

他倒出一格子里的几颗药片塞在了林絮的嘴里，又连忙跑出房间倒了杯温水进来。

林絮就着温水咽下了药片，她压抑着习惯性的干呕，忍得眼眶都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将药吃下去后，胸口细密的疼痛感渐渐缓解，她松了一口气，靠在柳垂影的身上，轻声道：“我没事了，别担心，是我自己忘记吃药了……吃药就没事了。”

林絮声音很低很轻，却还是坚持着反复说着，一遍遍解释自己没事了。

看着林浩皱着眉头，内疚困扰的神情，她眼帘微垂，指尖攥紧，她不是故意的，她也不想给他们增添负担和困扰，她就是……就是一时间忘记了吃药而已。

“爸……我真的没事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林絮不动声色地挣脱开柳垂影扶着她的手臂，自己坐在了床上，“我好多了，现在要睡觉了……”

见此情景，林浩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道：“好，你睡吧，有什么事喊我们一声，我们马上就会过来的。”

“好。”

看着父母走出她的房间，将房门关上后，林絮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泄了出来，她慢慢趴在了床上，平复着身体上的不舒服。

她爸内疚又困扰的眼神她真的好害怕再看见了，好有压力好有压力啊……每一次看见他那样的神情仿佛就是在一遍遍地强调着她就是个累赘、是个巨大的负担，是个总让人心神俱疲的拖累。

眼泪从眼角滑落，沁入棉质的床单，晕开一片墨色，她错了，以后她会好好吃药的，会好好吃药的，不要因为她再内疚、担心、困扰了……

林絮伸手去拿手机，她侧身蜷缩着双手捧着手机，微信联系页面上是他的置信，她点开聊天页面，页面上没有最新消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即便他不在她的身边也会到点发消息提醒她吃药，而这个维持了很多年的行为在今天断掉了……

“……哥……”

半梦半醒的林絮并没有听到她喊完“哥”之后，指尖松开，语音信息发送成功的声响。

*

另一边——

夜里，周嘉先辗转难眠，他烦躁地坐起身，侧首看向窗外，京照市是一线城市，自然也是不夜城。

陈恕的房子买在了市中心，他抬眸望去看见的是远处隔着一条江，高耸伫立的兰亭大厦。

周嘉先目光暗淡下来，心情愈发跌落谷底，他随手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手机页面显示着他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他并未多想就解锁手机，当看清是谁发过来的信息时，他指尖一顿，「妹妹」这两个字的备注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谁家妹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周嘉先嘴角嘲讽地扯了扯，犹豫许久还是点开了她的语音信息，他是得好好听听她还有什么话对他说。

长久长久地沉默，语音信息里只隐隐约约传出轻微的呼吸声。

周嘉先心中义愤难平，她还是不主动解释吗？

「哥……」语音消息的最后只传达出短促的一声呼喊。

周嘉先握着手机的力道微微放轻，他垂眸望着「妹妹」的备注，眼前恍然浮现起很多年前的场景来，她忧心忡忡地拿着他的手机将他给她的备注从“小絮”改成了“妹妹”。

那时他笑着问她，为什么要改，有什么区别吗？小絮就是妹妹，妹妹就是小絮啊。

才上小学六年级的她情绪低落地指了指电视上的新闻，新闻上播放着一名男子出车祸，因手机里没有明显的家人联系方式的备注，最后男子送医后联系不到对方的亲人，该男子没来得及见家人最后一面便死亡了。

当时的他怀疑妹妹小絮在咒他，她说：“备注清楚了的话，哥哥你万一有什么事，拿到手机的人会第一时间联系我。”

他忍俊不禁，没有告诉她，就算他有什么事，拿到手机的人会第一时间联系的肯定是标注着“爸、妈”的人，而不是妹妹。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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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